第377章剝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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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姓男子猶如蝦米一般弓著身子躺在地上,看來是沒有了威脅。周圍兵士雖然人數眾多,但是單單背圍著那頭平躺著的紅衣男子,手執長槍麵向著長平王與向暮然一行,卻愣是無一人敢貿然靠近。
向暮然神色的複雜的看了眼眾人,然可能是平日裏太過於冷麵的緣故,隻這般已經有個別兵士兩股戰戰。
好歹也是他曾經待過許多年的國家,向暮然多少還是有些不忍。故長平王沒有空閑理會這邊,他也就沒有刻意提醒,隻眉目淡淡的掃過,這便收起長劍望向了長平王那邊。
從方才開始,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男子就那般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擁著哭泣又灰頭土臉的女子。說是詭異,其實是由於那人手掌安穩的托在女子後背,擁著的姿勢像極了"qing ren"間的呢喃,又像極了哄著孩子安眠的父親。可就在這般本該安寧的美好場景,卻是男子食指重重的點在女子眉心,而女子一直在斷斷續續的罵罵咧咧。
長平王會南秦異術,向暮然一直都知道。
自從他跟了那人以後,那人便沒有在他麵前有過隱藏。說來也奇怪,分明是個連睡覺都會帶著麵具的人不過睡著之於那人隻是個形式也就對了,向暮然清楚,那人那樣的人,根本就不會有安眠的時候。
大約皇家的人都是那般。畢竟身處在詭譎多變的環境中,即使親密如親人,下一秒都可能拔劍相向。所以他們大概都習慣不把自己的弱點暴露於人前,向暮然以前跟著慕子恒的時候,也時常會這樣覺得。
他們兄弟兩個,一個是用微笑來掩飾自己,另一個則是用冰冷武裝自己。卻都是一樣,不會叫旁人知道本心。
大概,小主子在那人心目中還是不同的吧?
“你已經奪走了愛我的人,把他們都遠遠的趕離我的身邊,現在,居然連我最後這一點的念想也要剝奪嗎?”淚水衝刷掉沾染的塵土和混雜的血跡,漸漸的屬於女子原本的膚色露了出來。可是那嘴角卻仍舊不住的向外滲著血跡,向暮然心口一沉終於還是上前一步,
“主子,要不要先回城,帶著小主子去尋南秦”
長平王不發一言,卻是愈發緊張的摁著女子眉心,也是因為這般,女子哭聲瞬間淒厲起來,而向暮然在疑惑中不經意的一瞥,終於看到,男子嘴角也有絲鮮紅慢慢溢了出來!
南秦異術雖好,但終究有些詭異。向暮然在北越的時候也跟南秦打過些交道,也算是比較清楚。
秦玨雖沒個正形,但是有句話說的還是完全對的想要得到什麽必須以一些付出為代價。愈發珍貴的,付出的代價也就愈多。
隻是,聽女子的意思,卻是長平王想要消除她的記憶,難道,隻是,記憶存在與否難道會比現在她的安危更加重要麽?尤其還是需要那般武功高強的他開始吐血的代價……
向暮然喉頭哽著,卻愣是不知道再開口說什麽好。
大約是長期作為上位者的關係,長平王也同樣對於自己的決定有著異乎尋常的執拗。向暮然沒有辯駁的立場,可是單單望著,耳邊又充斥著女子撕心裂肺的叫聲,終於,向暮然還是轉身背對著那二人。
然就是這個時候,沒有勇氣攻擊向暮然的兵士,有些竟是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長平王背後,目的自然是發動一次完美的偷襲。
向暮然心如亂麻,二來本來篤定兵士不敢上前,自然沒能及時發現。而若是平時,甚至就在方才對付張姓男子的時候,這對於長平王都應該是小菜一碟的事情的,卻偏偏不知為何被這麽一個甚至連長槍都握不牢的小兵得了手
“恩!”帶著嘶啞和疼痛的一聲悶哼,長平王終於不再觸著雲婧川的眉心,騰出的那隻手撫上腹側的長槍,猛地一拔,登時,素色的白衫上一片血紅!
偷襲的小兵自然沒有那麽好的運氣,長平王奪過長槍順手一刺,即刺進了那人後心!也順便下達了一個命令道,“既然不想好好的活著,那麽便好好送他們一程吧!”
外加著向暮然回轉,去傳達死令,隻道半月之內奪下北越!
雲婧川是聽到了的。隻不過那個時候,她已經癱軟在同樣虛弱的張姓男子懷中。
趁著長平王受傷下達命令的時候,原本弓著身子的男子猛地睜開眼睛,順勢爆發從長平王懷中搶了她過來。接著,一路後退,穿過圍著的北越兵士,路過無聲息的秦玨身旁,最後直直的向著城池外麵的密林而去!
雲婧川腦中轟隆一片。一會兒是心中不知為何升起的悲戚感,一會兒又回蕩著臨行前長平王下達的那一係列的命令。看著地上的紅衣男子之時,眼淚愈發洶湧的掉了出來。然到了最後卻隻是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這樣一來,自然沒有看到,長平王自她被奪走之後,突然單膝跪地,撫著胸口垂首吐血。也沒有看到,自長平王身後,黑壓壓的湧上來的軍隊。
“主子”最後的戰場上,隻剩下向暮然驚聲長呼和兩軍混戰。
日暮西山,夜幕漸合,而戰爭卻剛剛開始。
長平王自從回來之後一直昏迷不醒,連夜回的陽平城,召集了城裏的所有的郎中忙活了一宿,卻連個確定的診斷也沒有。不得已之下,向暮然終於給南秦人傳了消息。
那些人向來神出鬼沒的,一般情況下都是長平王直接跟他們聯係,向暮然本不知道聯係辦法,還好運氣較好,偶然的機會向暮然見到過聯絡香,剛好也隻剩下了一根
戰爭捷報一個接著一個,就在一個夜晚之中,據說已經攻下了幾個北越幾個城池。太子身亡,將軍帶著雲婧川脫逃,沒了主帥督戰,這樣的結果反而是更容易發生的事情。
向暮然守著門口踱過來踱過去,一時想到戰況,心下滋味莫名,想到裏麵人的情形,也憂心不止,反而在想起雲婧川時還稍微有些釋然
即使是被忠心耿耿的屬下帶走,應該會被悉心照顧吧?起碼,能止住吐的血吧?
一晃悠就是一夜,翌日,陽光剛剛灑落在庭院的時候,一順溜白衣的南秦人姍姍來遲。
分明趕得是救火的場,卻閑庭信步。唯一算是繃起來的也隻有臉了,但是向暮然也不確定那一定是出於憂心長平王的情況畢竟,過去許多次,他見到過這南秦大祭司,一直是這個表情,似乎那臉本已經被澆鑄成了那個模樣。
見著向暮然,酆洛也一樣沒有多餘的神情,似乎明白叫他前來是要他救人一般,徑自推開門向內走去。身後跟著的嬌小女子也想跟著進去,卻被向暮然一伸手攔了下來。
“大人救治需得有我在。”侍祭瞪了一眼向暮然,冷聲不耐煩的解釋。
向暮然停頓一刻,終於還是堅持己見,“姑娘見諒。”
有那麽一刻,向暮然腦海裏浮現出的是那名為他小主子的女子,還有最後長平王為了消除她的記憶而吐血的場景,或許是私心,向暮然本能的不想任何女子代替雲婧川出現在那人身邊。
而且,南秦大祭司救個人還需要有屬下的協助?這不是笑話麽。
然而正在爭執的時候,酆洛卻回轉出現的門口,依舊是萬年不變的神情,開口卻是對著向暮然的,隻道,“王爺去了哪裏?”
向暮然著急忙活的跑了進去直直的奔向那銅麵男子躺著的床鋪,卻赫然發現,人影不知所蹤,而被褥疊的整整齊齊,好似根本沒有人待過一般。
向暮然心驀地一沉。心知既是這般樣子定然不是被人綁走了,十有八九是醒來自己離開了。然而且不說一個看著重傷的人如何能避開他的守護悄無聲息的出走,最關鍵,有什麽事情必須得抱恙
向暮然嘴角一抿,眸光凝重的迎上寡淡的白袍人,回應道,“我想我知道王爺去了哪裏。”
雲婧川醒來的時候,還是在顛簸的途中。
不同於馬車的溫暖,卻是時不時有葉子上的露水掉落於發間。樹林之間隱隱灑落的日光準確無誤的彰顯著,最起碼已經過去了一天。而她,目測是被男子背著的。
說是背著,其實雙腳完全是被拖著的。其中有一隻腳上的繡鞋早已經不知去向,不加細想也知道定然是在行走的過程中遺失了。
男子走的踉踉蹌蹌,淺一腳的時候,雲婧川有時候覺得那人都要倒下去了。而既然她已經醒了,自然不能再拖累人家,雲婧川終於出聲,“大……哥,您能不能放我下來?”
該是沒有意識到她先前醒來的動靜,雲婧川清楚的感覺到男子身形一滯。本以為這下子終於要停止腳步,沒想到那人卻把她背的愈發穩固了些,沉悶而疲憊的聲音穿過厚實的背傳了來,“無礙。待屬下尋個能休息的地方再放您下來。奔波了一夜,您也累了。若是不嫌棄,就趴著小睡一會兒吧。再過半日,也該能看見城池了。”
要去哪裏呢?是北越的某個地方嗎?神棍秦的屍體帶回去了麽?想要問的很多,似乎還想到了些什麽,但是一閃而過的也不甚清晰。雲婧川頭腦昏昏沉沉,終於還是再次睡了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