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的番外

    她叫李湘，小名香香，家住西河村，村子的附近有條小河，平時大家都喜歡在那裏玩耍，這條河也正是她們村名字的由來，李湘喜歡這條河，也正是在這條河邊，她第一次遇見了阿生哥哥。

    李湘家其實是在爺爺那一輩從別的地方搬過來的，在村裏的根基比較淺，不過因為父親後來在村裏娶了母親，再加上母親的好人緣，他們在村裏處的其實還不錯，除了人口單薄些，與別人也沒什麽不同。

    阿生哥哥來李家提親了，李湘有點開心又有點羞澀，晚上起夜的時候，她發現爹娘的屋裏亮著燈，李湘壯起膽子過去偷聽了。

    爹爹說，他不看好杜生哥，一來，他家窮，二來，他家的不正經的親戚太多，三來，杜生都十五歲了連糖和鹽都分不清。

    不是那樣的，杜生哥是個學子，他如今在鎮上讀書呢，怎麽會有功夫操心那些事情呢阿生哥將來可是要考狀元的。

    母親也不同意這門親事，說他們太窮，說她太單純，說兩人差距太大，說大兒子還沒回來，說......

    李湘覺得好傷心。

    從小李湘就特別聽話，但是現在，她突然就不想那麽聽話了，因為，那可是阿生哥啊，那個會給自己捉魚，會逗自己開心的阿生哥啊。

    父母總是拗不過子女的，最後還是同意了這門婚事，望著阿生哥含笑的麵孔，李湘覺得自己開心極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三年過去，李湘十五了，阿生哥也十八歲了，村裏的姑娘都是十幾歲訂婚，十四五歲成婚的，有時。李湘也會夢想著自己變成新娘的那一刻，但沒想到現實卻是那麽殘酷。

    那年夏天，父親被人誣陷做了假賬，不僅沒了工作還賠了人家一筆錢，回到家的父親因為抑鬱很快就病了。

    母親要照顧爹爹，所以家裏的活兒現在都由李湘和她十歲的小弟包了。

    “姐，等我長大了，我就賺大錢，買八個丫鬟來伺候你，再也不讓你幹活了！”

    她笑著點著他的鼻子說我等著。

    然後突然有一天，李湘收到了阿生哥的紙條，他讓她到小河的上遊等他，他說，他想她了。

    李湘識字。

    因為爹爹在鎮上的四海客棧當賬房，所以李湘和弟弟從小就跟著爹爹學會了寫字，不過因為李湘是女孩子，所以父親對她管教的並沒有弟弟嚴厲，

    後來，因為阿生哥哥是個飽讀詩書的書生，所以這三年來李湘強迫自己跟爹爹學了很多。

    弟弟笑她是想討未來姐夫的歡心，李湘隻是笑，卻沒有反駁。

    “去吧姐姐，這裏有我呢。”

    然後李湘就走了，她一個人來到了小河的上遊，但是等在那裏的卻不是阿生哥，而是沒見過的一個麵目猙獰的高壯男子，他奸笑的朝李湘走來......

    當時恰巧王嬸子帶人到上遊洗衣服，雖然李湘和那個男人什麽也沒有發生，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將她壓在身下，而自己衣衫不整卻是證據確鑿的。

    “那天學堂的夫子正好有事找我，我已經讓人送信告訴你不要去了，結果，結果你竟然、竟然背著我......”

    李湘被阿生哥哥退婚了，理由是不守婦道。

    李湘傷心欲絕，冒著大雨一路哭著跑到了鄰村，想要和阿生哥解釋，說她沒有收到第二封信件，說她不是故意的，說她不是不守婦道的女子......

    阿生哥家的大門沒有關，屋子裏麵有陌生人的聲音，不知為什麽，李湘沒有敲門，而是就這麽偷偷的，直接走進去了。

    “這是二兩銀子，等等，王兄先別著急，這事兒雖然辦完了，但是這往後，嗬嗬，在下可不想聽到什麽......”

    “看你說的，我王二癩子作事你還不放心麽，哈哈，就為了這二兩銀子，我也不會多嘴的，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裏去吧！不過話說回來，那李家小娘子的皮膚還真白，要不是那個蠢婦，哼哼，我早就得手了！”

    “話不能這麽說，那王嬸子雖然救了李湘一次，但她本人就是大喇叭，這事過了她的眼，嗬嗬，我保證十鄉八裏都能知道這事兒！嗬嗬嗬嗬嗬嗬。”這是阿生哥娘親的聲音，那獨特的笑聲她到死都記得。

    “阿生啊，你這是什麽表情，可是在憐惜那個李家小娘子？你可別犯渾，這婚退了，咱們可就能光明正大的迎娶梅家女兒了，那可是縣太爺眼前的紅人，梅師爺唯一的女兒啊，你是交到了多大了好運才得到了人家的青眼，這麽好的機會，如果你抓不住，你信不信爹現在就一頭撞死在你麵前！”

    “爹！我不是在憐惜香香，而是想著這幾年他父親陸續送給咱們的東西和銀兩，我們都退婚了，那這些東西......”

    “哼，什麽銀兩！什麽東西！誰看見了！寫借據了麽！沒有證據誰敢說咱們拿他家銀子了，那是他送的，既然是人家送的，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有那個時間多想想怎麽討梅姑娘歡心才是正經的，那梅姑娘雖然是師爺的女兒，但卻大字不識，把你當年勾引李家小娘子的力氣拿出幾分來，還怕那梅姑娘不上鉤？”

    ......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頭暈目眩，李湘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就連自己是怎麽回家的都忘記了，那聲‘香香’聽得她都惡心了，猶記得當初告訴阿生哥自己識字時他的表情，原來，那不是讚賞也不是高興，而是意外，是煩惱也許還有記恨？

    一個賬房的女兒竟然識字，憑什麽！！

    是這麽想的吧，早就知道杜生是個小氣的人，但＂qing　ren＂眼裏出西施，自己當初是瞎了眼麽！

    更可怕的噩夢還在後麵。

    小弟心裏自責，覺得他當初要是不讓自己去見杜生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事情，所以，自己突然失蹤，讓小弟很擔心，這個傻孩子竟然冒著雨單獨出去去找自己了。

    如今自己都回來好一會兒了，但小弟卻仍不見蹤影，烏雲很厚，天很黑，雨下的很大，李湘和娘親找了兩個多時辰都沒有找到小弟的蹤影。

    回到家，發現小弟仍沒回來，娘親當場一個巴掌打了過來。

    李湘沉默的摸著臉繼續和娘親一起找，這一回，連臥床的爹爹也起來一起找人了。

    第二天，他們找到了小弟的屍體。

    娘親一下子就病倒了。

    小弟的喪事還有父親和母親的病，再加上家裏所剩不多的銀錢......

    仇恨的火焰在李湘心中慢慢發芽。

    李湘的名聲已經壞了，父親和母親還病著，沒人願意娶這樣一個拖累。

    一年後，父母的病越來越嚴重了，而且家裏已經沒有米下鍋了。

    為了那幾兩銀子的彩禮，李湘將自己嫁給了鄰村的蔡大壯。

    婚後一個月，父親過世了。

    李湘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將母親接了過來親身照顧。

    蔡婆子一家的那份彩禮畢竟救了自己父母一命，而且因為新婚之夜的元帕，知道李湘仍是處子之身後，剛開始蔡家並沒有太過苛待她，直到那一天，李湘看見了王二癩子。

    “哎，這不是李家小娘子呢，大壯你可真有福氣，小娘子那個皮膚，那叫一個白啊......”

    蔡大壯和王二癩子打了起來，之後，那是李湘噩夢的開始......

    蔡家養了很多隻雞，每隔兩天就會攢滿一籃子的雞蛋，每隔一段時間蔡氏都會帶著李湘到鎮上賣雞蛋，除了雞蛋，她們的貨物還有母親夜以繼日，費盡心血做出來的繡品。

    母親對李湘還是有恨的，但她知道，相比恨，母親更心疼她，做這些刺繡的目的也是為了幫她的忙，減輕家用的負擔，同時還告訴蔡婆子，她不老，她能養活自己。

    李湘自己也會刺繡，但手藝卻不及母親一二，而且白天因為有著數不清的活計需要她去做，晚上還要滿足蔡大壯的需求，以至於李湘根本沒有時間幫母親的忙。

    每每看到這些精致的刺繡，李湘總覺得自己眼睛在發酸，強忍著眼淚，將刺繡賺的錢在蔡婆子之前搶過來攥在手裏——這是母親的錢！

    時間就這樣過了一年，李湘已經十七了，因為一直沒有懷孕，蔡婆子對她的態度也是越來越惡劣，而且因為母親的刺繡，李湘和蔡婆子的婆媳關係越來越不好，打罵都是常有的事情，而蔡大壯自王二癩子的事情之後，也時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而加入了蔡婆子的行列。

    李湘的身體越來越糟了。

    每次賣完東西後，李湘都是走著回到村裏的，這一回也是一樣，蔡氏坐著牛車遠遠的走在前麵，她跟在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因為蔡氏的關係，李湘不敢離牛車太遠，好在牛車的速度不慢，她勉強跟得上。

    從結婚到現在，李湘的腳上一直都是這雙鞋子，縫縫補補，鞋子已經磨損的很厲害了，腳很痛，為了忘記疼痛，她開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後，李湘看到不遠處半山腰的地方閃了一道光（那是趙曉怡小食品包裝袋反射的陽光），雖然眨眼就不見了，但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以後，每一次經過那裏的時候，李湘都會仔細觀察，隱隱約約的，她覺得那裏似乎有一個人影。

    幾天以後，在葛婆子的激將下，蔡婆子破天荒的花了一文錢讓李湘坐上了牛車，然後，在那個地方，她碰見了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孩子，眉毛比較粗，眼睛不大不小，臉上有點嬰兒肥，他說他叫趙毅。

    弟弟。

    李湘低著頭想要掩飾自己的眼淚，那眉毛，那眼睛，那可愛的嬰兒肥，還有那顧盼之間的神采，無一不讓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弟弟，如果弟弟沒有死，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雖然這人長得比弟弟清俊很多，但莫名的，李湘總能將他和弟弟聯係在一起，從那以後，來回那兩個時辰的道路再也成不了李湘的噩夢了。

    王二癩子又來了，蔡大壯和他兩人的關係雖然已經不像以前那麽好，但他們對彼此的性格也是最為理解的，蔡大壯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他卻是一個嘴嚴的人。

    他讓蔡大壯幫忙，讓他將一批刀具混進木柴裏裝進麻袋，然後在明天將它們送到鎮子裏，這趟活兒要是幹成了至少能得5兩銀子！！

    蔡大壯做這事瞞不了李湘，於是，他用母親威脅李湘，讓她過去幫忙。

    李湘答應了，但在係口袋的時候，她故意係的鬆了幾個，李湘發誓，隻有幾個。

    不過第二天，因為蔡婆子的關係，蔡大壯並沒有跟王二癩子一起把東西送進鎮裏。

    再後來，王二癩子被抓了。

    蔡大壯提心吊膽了好一段時間，結果一直沒有人來抓他，即使如此，他最近也不敢再出門了，因為王二癩子的事情，他懷疑到了李湘身上，但畢竟沒有證據，不能肯定就是她搞得鬼，不過，有些時候，即使是沒有證據，隻要蔡大壯想，他依然能讓她生不如死。

    李湘和母親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沒過幾天，李湘的母親又病了，病得很重，瞅著那一籃子的雞蛋，她忍不住衝和小弟想象的少年露出了懇求的神色——蔡婆子說了，如果能在規定的時間將這些雞蛋全部賣完，那她就允許李湘用剩下的時間去到別的地方去兜售繡品！

    母親的繡品很好，大戶人家的下人，或者小戶人家的小娘子都樂意花錢買上兩個，不過本著我不好，你也別想好的中心思想，蔡婆子從不讓李湘離開她的視線，母親的繡品也是，那些精致的繡品也隻能拿在攤子上賣，而且，價錢也比別人家要便宜好多，原本能賣上十文錢的東西，在攤子上能賣五文錢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因為這回的繡品賣了高價，李湘不僅買了藥，還特意到大藥店花了大價錢買了一根不到小指長的人參須。

    三天後，母親死了。

    李家如今就剩李湘自己了，不對，還有一個離家十年一直沒有消息的大哥，可是大哥你在哪呢？

    蔡家不願意出錢給母親置辦身後事，李湘自己也拿不出太多的錢來，到最後，還是葛婆子偷偷借了她一些錢，再加上母親刺繡賣的錢全部花完，才辦了一個體麵點的喪禮。

    為了這些錢的由來，李湘又遭受了一陣毒打。

    沒了母親，李湘的日子還在繼續，每次那個同樣叫小毅的孩子來買雞蛋的時候，已經成了她最期待的時刻。

    蔡婆子很快就發覺了不對，不過小毅出手大方，她不會讓自己失去一個賺錢的機會，所以隻能變本加厲的打罵李湘來出氣。

    因為知道李湘是看上了別人才挨的打，蔡大壯不僅不幫她，還和蔡氏一起毆打李湘。

    又一次即將陷入昏迷的時候，李湘聽見蔡婆子說了一句話：“真是，早知道就不將她娘的藥給換了，讓她再活一陣也好，省的現在死沉死沉的，連個把柄都沒有了！哼，這個掃把星，竟然還敢買參須給她老娘，吃吃吃，我都沒吃過，吃死她得了！”

    蔡氏，原來是你......

    弟弟死了，父親死了，現在連母親也死了，為什麽，自己還要活著呢，李湘吐了一口血，覺得自己應該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過，她還有仇沒有報，在這之前，就讓她先活幾天吧。

    兩天後，病好後，李湘寫了一封信給杜生。

    李湘之前學過的東西還沒有丟掉，之前苦練的字體依然是那麽好看，信裏的內容哀怨異常，大體內容如下：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杜生哥，我想你了，在死之前，我隻有一個願望，能，再見你一麵麽？

    第二天，梅師爺的女婿，已經是童生的杜生，渾身□□的被發現在一個暗巷中，並且，右手已廢，此生估計與秀才無緣了。

    第三天，陪著蔡氏買了香料，然後認認真真的看了一眼平安喜樂的‘小弟’，握了握別在腰後的柴刀，李湘挎著籃子跟在蔡氏的身後，一步一步走出了平安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