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視頻的拍攝地點，是在類似倉庫的地方。地麵上，擺著一個高大的鐵質水箱，隨著拍攝者的移動，鏡頭來到水箱頂部。

    燈光亮起，隻見在水箱內，蜷縮著一名披頭散發的女子。她席地而坐，腦袋埋在膝蓋裏，肩頭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嚶嚶啜泣。

    沙啞的男聲響起：“抬頭，讓警察看看你的樣子。”

    女子聽見“警察”二字，立刻抬起頭，淚水縱橫的臉上，顯出迫切的神色。

    嘴裏大聲喊著：“救命，救命，快救救我！”

    男人哈哈大笑，滿意道：“對，就這樣，叫得再響一點。”

    說著，他伸手合起箱蓋，用掛鎖鎖上。然後拿出一根水管，塞進箱蓋的通氣孔。

    伴隨著“嘩嘩”的流水聲，戴著猙獰麵具的男子，看了看腕表，得意洋洋地宣布。

    “遊戲正式開始，第四關，地點未知。女神探，你還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要想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找出對方的巢穴，根本不可能。

    淩風迅速下令，調集所有人手，全力搜查。

    網絡科發現，對方的水平很高，上傳視頻通過了幾道周折，一時無法查到真正位置。

    通過照片對比搜索，女子的身份被迅速查明，是東浦區某夜場的陪侍女，已經失蹤幾天。領班還以為她找到了有錢的凱子，私奔了。

    坐在公交車上的淩薇，也通過手機，看到了這段視頻。

    如果換了以前，她肯定會命令司機停車，或者直接打碎車窗跳出去。然後征用路人的車子，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瞎轉悠，自以為很努力地尋找線索。

    但經過這幾天的挫折，再加上老爸的當頭棒喝，淩薇的心神就像一塊被重重捶打過的頑鐵。雜質消除，去蕪存菁，鍛造得堅不可摧。

    看完視頻，她的身子輕輕顫抖，顯然受到了很大觸動，但臉上卻沒有半點焦躁之色。

    淩薇按照林羽鴻教導過的吐納之法，深呼吸了幾下，忽然間，雙眸變得空靈一片。

    “咦？”林羽鴻看得大為驚訝：“心如止水？警花妹什麽時候，有這麽高的天份了！”

    無論是學文、習武，還是修禪，要想攀上巔峰。一個“靜”字，是入門的基礎，也是必備條件。

    靜，這個簡單的字，卻是最高的門檻。可以說，百萬人之中，也未必有一個能做到。

    淩薇今天靈光閃動，竟然在喧鬧的街頭，飛馳的公交車上，真正靜了下來，可說是天大的機緣。

    但身處其中的淩薇，卻不明白這些奧妙。她隻覺得，忽然間腦海一清。

    無數資料，如行雲流水般，在眼前掠過。這些天來，看過的每一份檔案、每一張圖片、每一段視頻，都曆曆在目。

    她以超過平常十倍的速度，飛快思索著案情的整個過程，對比雙方的優劣。

    雖然警方已經全部出動，如泰山壓頂，水銀瀉地。但是在數千萬人口的江城，這些力量還遠遠不夠。

    每一個幽暗的房間，每一處不知名的角落，都有可能是殺手的隱藏地。

    但是，他即使再厲害，也不過區區一人。既不能飛天遁地，也無法穿牆透壁。他也是血肉之軀，也要喝水吃飯，肯定會留下線索。

    淩薇決定，要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她迅速拿起手機，以自己的名義，發出請求。

    “這個罪案現場，一定就在江城某處，有沒有人曾經見過視頻中，類似的地方。請將地址發送至警局公眾號，拜托了！”

    這些天來，淩薇心情糟糕到極點，已經許久沒有登錄微信。

    她麾下龐大的粉絲團，被連續不斷的爆料和緋聞，弄得驚疑不定。又不見偶像出來公開辟謠，已經有了分崩離析的征兆。

    淩薇發布消息之後，立刻引起轟動，區區幾分鍾，轉發量攀升至百萬。不計其數的人，都對著手機上的視頻，苦苦思索。

    轉瞬間，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答案，統統發了上來。

    “我覺得，應該是異界大陸。”

    “我敢肯定，是十大禁地之一，幽冥鬼域。”

    “這是迎賓大道88號，車庫二層，我在那做過小工。”

    “不會錯的，三馬路棉紡廠的水泵房。”

    淩風正和一屋子老刑偵，在認真地討論問題，聽見網絡科的報告，不由眉頭大皺。

    “這丫頭，被停職了還不乖乖休息，她想鬧哪樣？”

    經驗豐富的老刑偵們，紛紛麵露不屑：“胡搞瞎搞，我們當了幾十年警察，也沒聽說，用微信查案子的！”

    “就是，網絡是個好東西，但它不是萬能的。”

    “發動群眾是對的，但也得看人，居委會大媽，社區積極分子，還是這些人比較可靠。”

    “嗬嗬，淩局長，你的閨女該管管了。”

    雖然淩風也認為，女兒在瞎胡鬧。但自己心裏想想可以，聽別人嘴裏說出來，讓他感覺很不爽。

    吩咐網絡科主管：“線索雜，總比沒線索要好。把消息整理幹淨，全部拿過來，我要過目。”

    主管愁眉苦臉地去了，心說：“老大，十幾萬條信息，你想累死我啊？”

    出乎意料，事情做起來，遠遠比想象中要輕鬆。運用智能軟件，經過幾輪刪除，最後有用的信息，僅僅留存了五百多條。

    在作戰室中，大家看著熒幕上，那一大片紅點，連連搖頭。

    “開玩笑，把所有警察，連警犬算在一塊，統統派出去都不夠。”

    楊誌思索片刻，手拿記號筆，在電子地圖上劃了一個圈。

    “根據我的觀察，三個受害者，發現他們屍體的地方，分別是東郊、南郊、西郊。如果僅關注北郊一帶，這裏隻有十二個可疑地點。”

    淩風立刻拍板：“派出十二支小分隊，馬上出發。”

    有人質疑道：“這隻是憑空猜測，完全沒有證據啊！”

    淩風輕哼了一聲，淡淡反問道：“還有二十分鍾，你有更好的辦法麽？”

    “呃，這個嘛……”

    警局內整裝待發的小分隊，行動迅捷無比，乘坐一輛輛響著淒厲鳴笛的警車，向北郊呼嘯而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二十分鍾飛速流逝，小分隊不斷傳來報告。

    “第三物資倉庫，無異常。”

    “汽配廠車間，無異常。”

    “輪渡碼頭地下室，無異常。”

    每聽到一次報告，眾人的心就下沉一點，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也黯淡一分。

    忽然間，對講機中傳來一聲刺耳的槍響，接著是興奮的叫聲。

    “廢棄的豐樂養豬場，發現疑犯，發現疑犯！”

    淩風心頭大喜，連忙抓起對講機問道：“受害者怎麽樣？”

    對方沉默了一會，接著聽見嘈雜的喧鬧，似乎是在搶救。許久之後，才頹唐地回答。

    “經過證實，已溺亡。”

    身體緊繃、兩耳豎起的眾人，頓時鬆弛下來，長籲短歎。

    淩風穩定情緒，追問道：“那疑犯呢？”

    對方有些羞愧：“附近安裝著攝像頭，讓他提前跑了。”

    “有沒有擊傷？有沒有看見他的樣子？”

    “都木有。”

    作戰室中所有人，包括淩風在內，異口同聲地罵道：“草！”

    小隊負責人也似乎感覺很不好意思，沉默許久，忽然興奮地開口道。

    “對了，我們找到他的衣服，還有生活用品。應該可以提取指紋和dna，確認身份。”

    淩風頓時大喜：“好，我馬上派人過去！”

    幾個小時之後，殺手的身份被確認，是一家私立高中的化學老師。

    因為勞資糾紛，和校方發生衝突，意圖縱火焚毀實驗室，被警方拘留。自從一年前，他從拘留所出來之後，就不知所蹤了。

    身份、特征、心理、作案意圖，都一目了然。所有人看了資料之後，都有九成把握：就是他，沒錯了。

    可是楊誌的心中，卻產生了熟悉的感覺。這和上一次的連環案件，何其相似！

    這個化學老師，真的是殺手本人嗎？或者，隻是另一名受害者？

    可事情進展，由不得楊誌決定。這次淩薇動用現代網絡手段，調動百萬粉絲，共同偵查案件，無意間開創了一個先河。

    雖然沒有挽回受害者的生命，但卻成功找到罪犯的巢穴，還確認了他的身份，可謂大功一件。

    雖然警方並沒有公開證實，但許多媒體，卻通過各種手段，捕捉到了一些內幕消息，開始大肆宣傳。

    他們似乎集體失憶，緋聞、男友劈腿、未婚先孕，統統不提了。

    又把淩薇捧上高台，什麽“當代宋慈”、“女福爾摩斯”、“網絡破案先驅者”之類的高帽，一頂一頂往她頭上戴。

    警方也覺得，前段時間被壓抑得太苦，民望急劇下降。應該趁此機會，挽回聲譽。

    一邊組織力量，全城搜捕化學老師，一邊準備了記者招待會，通報案情最新進展。

    淩薇站在風口浪尖，自然少不了要出席。可她如今的心境，已經平和了許多，既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扭捏不安。

    她一身戎裝，警帽、警服，身係武裝帶，腰間配著九二式。

    落落大方地上台，麵對眾多記者，神情淡然自若。

    “之所以稱他為疑犯，就是因為沒有證實，離案件水落石出，還有段距離。”

    “至於我的心情，老實說，很不好。死了這麽多人，即使罪犯落網，逝去的生命也回不來了。”

    “沒事就是好事，有事認真做事，這就是我想說的話，謝謝大家。”

    說完之後，淩薇一個轉身，準備回返後台。躲在幕後的林羽鴻，輕輕拍著巴掌，唇角綻放笑意。

    “警花妹，說得漂亮！”

    忽然間，從人群中，跌跌撞撞衝出來一個記者。

    隻見他身穿馬甲，背心上印著“江城電視台”。可他手中，拿著的卻不是話筒，而是一把烏黑鋥亮的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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