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沒有亮，女奴便將林末喊醒了。林末惺忪著睡眼，本以為自己還在家中，一看四周布置，立刻一個機靈清醒過來。

    “怎麽這麽早……？”

    瓊姑娘笑笑，將昨夜裏采來的止血草交到林末手上。隻是她哪裏知道林末的傷早就因為昨天那神奇的湖水而全好了，根本不需要再用草藥。他將止血草收下，放在床邊，打算曬幹了等以後說不定能夠用到。

    “使者大人，酋長要您去他的帳篷一見。”等林末收好草藥，女奴說道。

    “看樣子酋長等得不耐煩了？”聽了女奴的話後，林末問道，見對方點頭，也不多說什麽，估計也是因為昨天談到的梯田的事情吧？

    一路上被女奴領著，林末也把部落的構造看了個大概。

    原始文明不比古代文明，帳篷主要還是憑著獸皮縫製起來的，在各個地方分散排開，一眼看去也有幾十頂。靠著出口的地方有一個較大的草棚，草棚當中圈養著不少牲畜，有幾個男奴正在磨著骨刀，似乎正要下手宰殺。

    小瓊似乎猜到林末在疑惑什麽，便解釋道：“族人本身就沒什麽草糧，都去喂牲畜幾乎不可能的。不如宰殺了用大鹽醃製起來，容易保存。”

    林末想想也確實如此，原始人類還沒有係統地掌握怎麽培育糧食，量化生產，自己的口糧還不足以解決，怎麽可能去解決牲畜的食物呢？

    他心中感概時候，忽然又想起一事，不禁問道：“瓊姑娘，昨天你讓我去洗澡的地方，是不是……還住著其他人？”

    “其他人？”女奴想了想搖起頭來，“並沒有其他人住著啊。”

    林末看女奴模樣不像說謊，滿肚子都是疑惑。轉而想到那人身批衣袍，在部落當中根本沒有人會有衣物，就是酋長也不過穿著用獸皮製成的衣甲。

    難不成是聯盟人？

    林末頓時覺得腦袋一團糟，幹脆不去想這事情，等以後再有機會再說吧！

    沒一會兒，林末就到了酋長的帳篷。掀開門簾，隻見風野早就坐在其中，看著進來的林末，目光如炬。“來了？”

    “嗯。”林末點頭，神態悠然，還真擺出了神殿使者的派頭。風野心裏不悅，但也沒有說出來，畢竟有求於人，萬一傷了和氣，這少年不願意教授種植方法怎麽辦？

    他清了清嗓子，舊話重提，“昨天你講了什麽梯田種植，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能夠不讓泥土被雨水衝走？”

    林末回想著老師在課上麵講到梯田，有板有眼地解釋起來：“植物不像樹木能夠利用龐大的根係能夠將土壤保留住，如果將山坡分成無數小段，做成等高的階梯，每層階梯蓄住水和土壤，就能夠在裏麵種植糧食了。”

    林末的話語通俗易懂，帳篷內的幾人當然都聽懂了，但風野仍然擰著眉頭，那老者似乎明曉風野想法，不禁問道：“使者大人，部落食物本就是以肉食為主，偶爾會得到一些食用的野果子，哪裏有什麽糧食……您是不是……”他似乎想說“作弄”兩字，可又擔憂觸怒神殿，隻好將話咽下了肚子。

    “我這都給忘了！”林末一拍腦袋，原始社會不比現代，他們還不知道什麽東西是能夠吃的，什麽是不能吃的，別說種子，大約就算有水稻放在他們麵前，都直接視而不見。

    他轉過身去，意念一動，將原本裝在格子裏的一包種子拿了出來。

    風野看那小巧袋子製作精細，就算是在聯盟也製作不出這麽巧妙的東西，當然是多信了林末兩分。隻見林末開了袋子，裏麵折了五個紙包，分別寫了“稻黍稷麥菽”五個大字，他正準備將取出倒出來。

    隻見那老者大呼一聲就跪拜下來，林末覺得莫名其妙，看向風野正要問怎麽回事。

    老者那張老臉上已經老淚縱橫，他那雙爬滿皺紋的手將腦袋上的獸骨舉起來，顫抖著放在一邊。“我幼時就成為執者，忘去名姓，追隨酋長。當初便是大祭司賜給我這五字，並預言說這五個字能夠使部落強盛。我一直銘記在心，隻是一直不能明白那到底是什麽，想不到……竟然想不到今天終於……”

    風野一聽也是一臉詫異，“執者你當初說大祭司的指示竟然是這個？”

    老者渾然點頭，那混沌雙眼中一片希冀，他看向林末，將掛在腰間的獸骨交錯敲起來，沉悶與清脆相間的聲樂讓人心神一震。那是相傳百餘年的骨禮，是一種古老的傳承。

    風野想要阻止，但看到老者的眼神和神情，他欲言又止。

    老者的儀式非常簡單，隻是用那兩隻獸骨做出向前推的動作，繞著地上的頭蓋骨做著古怪的動作。他的儀式非常漫長，直到最後，他腳步不穩地將頭蓋骨撿起來，遞到林末的手上：“使者大人，以後隻希望您能夠給我部落帶來強勝……這是我小小的心意，您就……”

    還沒說完，他瘦癟的臉龐突然漲紅，好像一口氣喘不上來，枯瘦的手突然沒了力氣，頭蓋骨朝地上重重一落，他便整個人朝後仰去。

    風野動作迅速，力氣充沛，一手就將老者扶住。他黝黑的臉崩的很緊，先是抬頭看了一眼林末，而後喚來女奴：“小瓊，通知部落各頭人，今晚舉行祭典。”

    小瓊聽了立刻低著頭跑了出去，一下子帳篷裏就剩下林末和風野兩人對視，氣氛也頗為緊張。

    良久，林末不禁開口：“怎麽突然要開祭典？”

    風野臉色難看，他放開老者，一雙粗礪手掌想也不想猛然落在林末纖細的脖子上，虎口生力，他似乎已經怒極，要不是林末憑著係統提示逃脫有道，估計早就被捏斷了頸骨。

    【酋長憤怒值已經下調，請宿主不要再隨便挑起酋長怒火！】

    “……”讀著係統給他發來的訊息，林末頓時無語了。他似乎沒有說什麽惹怒酋長的話吧？隻不過拿出植物種子，問了一句什麽情況，就把人惹火了……果然“伴君如伴虎”啊，古人誠不欺他。

    這時，風野的心情似乎漸漸平息下來。他好像突然衰老了好幾歲，臉上神情忡怔，良久才歎氣起來：“使者大人……是風野逾越了。”

    什麽？林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這個男人一直都蠻橫不羈，部落幾十年憑著他風雷厲行的手段管理有當，還算和睦淳樸。而現在這人突然軟下脾氣稱他“使者大人”，林末頓時受寵若驚，係統桑，你調的不是酋長的怒氣值而是溫柔值吧？

    “風酋長不用突然這麽客氣……你剛剛那麽憤怒的模樣實在把我嚇了一跳，到底怎麽了？”

    風野沉默半刻，隨後道：“你是真的不知道？明明生為使者，不應該更明白執者當初的心情，但你為什麽不阻止他？”

    “你是說？”林末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老者身上，再看風野擰眉的神情，似乎讀懂了什麽。也想明白了風野為什麽突然會發怒，如果他當時不讓老者跳那段儀式，大約他就能活下去？

    他是現代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他阻止了，老者依然會死。壽數已盡，任誰都無力回天的。

    這時，隻見風野難得的沉靜，他走到老者麵前將老者橫抱起來，似乎要找一處將其安放。隻是從林末身邊走過的瞬間，他忽然停了腳步，說道：“我年幼時便認識執者，那會他還如你這般年紀。而現在——”

    ——而現在。風野沒有再說下去，他隻是闊步走出帳篷，留下林末獨自一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