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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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末這輩子算是深深體會到什麽叫”一失言成千古恨”了,自從他那次失口說出”老婆”這兩個字之後,他終於還是走上一條與節操成為路人的不歸路。

    ”我說沈曜,你既然是大人物按道理來說應該日理萬機,何必和我一個小嘍囉過不去呢?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做,您就別再跟著我了,行嗎?”

    雖然沈曜這人戒心很重,但是如今他一副純良模樣,配上一張無害的麵龐實在讓人不忍責罵喝退,無奈下林末隻好苦口婆心地勸誡。可誰知道,他義正嚴辭:”你我已經簽訂下契約,你要是遠離我,必定會死去。我跟著你可是為了你好。”

    林末忍不住嗤笑:”天底下哪裏有這種事,又不是武俠小說裏…”話音還未落,聲音忽然微弱下去,再看林末他已經臉色漲紅,好像被人扼住了呼吸。天降災禍,竟然也是這麽快?就在林末以為自己將要死去的時候,那無形的手終於離開他。他就如同久未得到雨露的旱地,重得新生。

    “看你這幅虛弱的模樣,我隻是站的離你遠了點就這麽狼狽,要是真趕我走,我可舍不得。”沈曜說得真切,可林末總覺得這男人話裏帶刺,有意要刺刺他。心裏憤懣,可轉念想到“好漢不吃眼前虧”,銀牙一咬,拉出一記笑容道:“我現在要回部落,你不打扮一下?”

    沈曜衣飾雖然簡單,但光肩上披的那件袍子的質地就知道非一般人。這麽大搖大擺地回到部落,要是被當成奸細抓起來燒死,不是托大了?

    “你覺得這副打扮不好?”

    “……算是吧。”部落裏的人幾乎都是光著膀子,就是族長也隻是穿著獸皮製成的粗製衣服,哪裏有沈曜一身鬥篷裝扮這麽炫酷?

    “那你要我什麽裝扮?”他好像明知故問一般,話中帶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要作弄林末,修長手指落在扣著的鬥篷上,隻是一點,鬥篷已經落地,黑色的緊身衣衫襯著他纖長有力的身材實在讓人移不開眼。他抬眼,竟然有種說不出的風情,如同黑色,神秘莫測,卻又讓人深刻難忘,“是要為夫寬衣解帶嗎?”

    “誰說要你寬衣解帶?!”林末臉色脹得通紅,心想還好他沒將心裏所想講出來,要不然指不定麵前這個男人要怎麽來調侃他。

    “嗬,是嗎?”沈曜麵不改色,侃侃而談,“據我所知,部落裏工藝水平落後,很少有人能夠有獸皮製成的衣裳,你又要我改變行裝,最快的辦法不就是脫了我這身衣服?其實……你真想看,我現在就可以讓你看個夠。”他忽然笑中帶著其他意思,桃色輕佻的言辭林末不是沒有遇到過,隻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一個對他的身體已經喧賓奪主的強勢男人。

    好似這一切都該是理所當然,順理成章。也不怕他是個什麽奸細,就這麽草率的訂下婚約……林末真的很想問一句“這樣真的好嗎?”

    “誰要看了?我對男人的身體沒興趣。”

    “神色躲閃,是在嘴硬?怎麽忽然走這麽快了?嗬,難不成是被我說中了心思?”沈曜笑的狹促,林末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幹脆加快腳步,來發泄自己鬱悶的心情。

    一路上和沈曜鬥鬥嘴,等回到部落時天色已經不早,忽然聽到咚咚的敲鼓聲,鼓聲漸漸密集起來,在靜謐的森林中尤為響亮。

    難道已經開始了祭典?

    林末想到酋長和執者之間的往事,不禁有些動容。執者為了部落而舍棄自己的光陰,要是放在現世,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也不知道現在站在部落族人前的又會是哪一位新執者,他們是否也和已經死去的人懷著一樣的心情。

    想著想著,林末不禁歎了口氣。

    “生老病死每個人都要經曆,你不必歎息。”沈曜難得沒再說些讓他麵紅耳赤的話語,他語調縹緲,似乎已經經曆過無數次這樣的人事,對這些早已冷眼看待,雖然給予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卻讓林末覺得剛剛被拉近關係的兩人之間多了一條鴻溝。

    生為現代人的林末是更加了解人間百態的,遙想起他年幼時候,人心薄涼更是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尖刺,無法拔除。就算有血緣上的維係,那又怎樣?不是一樣可以為了錢財而違背良心?何況本就沒有維係的人?他看沈曜一眼,更覺得眼前人毫無可信度,“沈曜,我的事不需要你來管。”

    “你是我的老婆,當然要管。”

    也不等沈曜過來,林末低哼了一聲已經大踏步進了部落的祭壇。明明天已經黑下來,但熱火盤踞在火把上,將整個祭壇都照得通亮。台上鋪就了一張木枝床,其上躺著一人,這人一頭蒼白長發尤為顯眼,他明明在部落裏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可是卻出奇的瘦,瘦得連骨頭都看得清楚。

    簡直就如同整日裏沒得吃的災民。之前林末沒有感受到這位執者的偉大,而如今他竟然想要落淚。短短二十年光陰,他遇到的經曆的總比別人多得多,本來以為早就看透人心,可是現在,又覺得沒有看透。

    也對,除了利益外,還有其他的情愫。他不禁想起了好友,這些年也算是多虧了這個冤大頭,他才體味世間冷暖。

    “多管閑事。”林末悶聲說道,隻見在祭壇上的酋長已經看到林末,他神情複雜,欲言又止。在借著光火見到林末身後的男人時,目光一利。

    “擅自帶外族人到族內,是要經受火烤之刑的!”還沒等風野開口,隻聽到一聲嗬斥,林末猝不及防,險些被喝出魂兒,沈曜穩重,一手扶住林末,目光定定,環視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個頭高的緣故,隻是用眼神就能讓周遭的人不敢發出聲音。

    風野知氣氛不對,揮手阻止還要再說話的人,低啞聲音中帶著威嚴:“艮,你退下。”

    “但是……”

    “你該知道執者不會有自我的感情。”風野好似真的怒了,就連說話聲中都帶著低沉嘶吼,仿佛叢林中的猛獸。隻要你輕舉妄動,隨時隨地便會成為他利牙下的亡魂。

    年輕人悻悻退下,眼中有不甘,大約礙於風野權威,不敢再造次。

    “使者大人也有興致帶著隨從來參加逐風的祭奠嗎?”風野話裏有刺,卻不像艮那般無禮,反而覺得這人是理所當然的上位者,語氣,魄力隻讓人感到一種威嚴。這種感覺和沈曜骨子裏透出來的氣息是相近的,但細細感覺,又有所不同,“當初逐風將一身氣運轉嫁你身,如今你敢回來,是已經造好了梯田?”

    “逐風?”林末疑惑道。

    隻是林末的疑惑讓風野心中不悅,小瓊見事態不好,連忙湊近林末道:“使者大人,酋長大人憐憫執者,他一生無名,便賜下自己的姓氏給他做名。”

    林末點頭,沈曜若有所思,低語道:“本以為部落不知人情冷暖,想不到酋長竟然是個有"qing ren"。不過……”

    “不過什麽?”

    “不,沒什麽,這樣很好。”沈曜笑道。

    不笑還好,這笑偏偏還正好落進風野的眼裏。他做事向來不偏私情,唯獨這次,而麵前的男人眉目俊朗,好像自小就生活在環境優越的聯盟城中,見了死者也不行哀悼禮,甚至還有說有笑。想到執者一生為了族民,他胸中悲憤。

    軒昂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殺意,族中戰士百人都是追隨酋長多年的,哪裏不明白風野的用意,紛紛按住係在腰上的骨刀,似乎隻要風野一聲令下就會將林末和沈曜分屍碎骨。林末雖然不明白其中利害,但氣氛忽然僵滯還是體會深切的。他一拉沈曜,遞過一個眼神,示意沈曜不要在別人的地盤擺架子。

    沈曜微笑搖頭,眼看風野就要發作。

    “為何要憐憫執者?”

    “我為何要說?”

    “執者本就是拋卻凡心,用意誌通神,等到壽命終結,靈魂便可以達到他本心追求的地方。賜名給他,反而強加給他一道凡塵的枷鎖,讓他無法脫離凡人軀體。現在你又打算燒了他肉身甚至魂魄,這麽殘忍,為何又自稱憐憫?”

    “你說什麽?”風野擰起劍眉,“……胡說八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失了情緒,憤怒猶如火山爆發,不對,或許是他的惶恐。奪去了逐風的壽命之後,竟然還要……將逐風的靈魂也要燒毀。這怎麽可能?他好像忽然想起往事種種,想到這幾十年來與他最近的執者卻從不要他的賜名。

    真……因為如此?

    再抬眼,風野發現林末和沈曜已經被幾個戰士用長棍叉開來,可沈曜的神態如常,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這人好像天生的天不怕地不怕,“被我說中心思,惱羞成怒?”

    戰士聽了渾身一顫,紛紛舉棍,棍棍敲在沈曜身上,他們自小就出去捕獵野獸,身強體壯自然不必說,何況此刻他們手中的力道並不輕。隻是沈曜漫不經心地側身,幾位戰士紛紛失手。“酋長這麽不歡迎我?”

    “你幾次衝撞酋長,我們部落不歡迎你!”

    “是嗎?”沈曜掃了戰士一眼,又看向不遠處的風野,“如果我說你的逐風沒有死去,而我有辦法讓他活過來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