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持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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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院那邊拜托莫爾特安代為傳達了,”那白色的王者將目光轉向熙琳,似乎是微微地笑了一下。熙琳一驚,深深行了一禮,不知為何無法壓製心底的一絲敬懼,明明那樣地溫和著,他卻依舊不敢直接注視他的眼睛。好在月光從後方打來,就算借助獸瞳他的夜視能力相當可觀,但總也不是那麽明晰。望著他頗為隨意地散發而下的模樣,他突然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似乎某個人的輪廓,正閃爍著試圖和他重合。
“戰鬥開始時,下至星庭上至星園的空域,務必要全數清空。”洛歐斐淡淡吩咐道,“這件事就交給領導層來做,確保不要有任何非德蘭王族的存在滯留其中。
四院領導中唯有紅院負責人不屬於世家,無法為我們所用,而監督生也隻有一名,”他略一停頓,“羅諾普斯。”
繆安近前,行禮。
“你與紅院次位監督生一同負責紅院學生的疏散,不到必要不要大規模動用王族的能力,以免被察覺,另外疏散結束後引導他與領導層匯合,前往祭壇。”
底下倩曼一驚,“王,紅院次位監督生非世家血係,一同帶入祭壇恐怕……”
“無礙。”洛歐斐微微抬手,“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自是有著擔保人。另外陷入沉睡的白院主位監督生與因蝕化無法進入祭壇的凱瑟琳將被帶往依達法拉暫避,白院次位就需要駐守祭壇的各位半身稍微留意一些,還有「燃燒」,雖然連基礎戰力都還難以企及,但身為半身若是在混戰中落單,必定凶多吉少。”
“是。”
“祭壇既是他的目的所在,也是我們的庇護所和最終防線,半身之力不足以與「吞噬」相搏,所以最終要與「吞噬」短兵相接的”
“第二王族水之王若瑞斯蒂娜,願為吾王之力。”若瑞斯蒂娜前跨一步,再度單膝跪地。
“第三王族風之王切爾利,願為吾王之力。”切爾利與芙洛爾攜手而出。
“第十王族夢境之王倩曼,願為吾王之力。”倩曼盈盈下跪。
“第十一王族森之王佩瑞恩,願為吾王之力。”佩瑞恩一同跪地。
除罹辰外的四大完態全部出戰,沒有人因此埋怨楠焱朗什麽,所有人其實都多少知道一些,這個極東的少年雖然的確擁有著千年之前第一王族祈願之王罹辰的靈魂,但除卻那些殘破的靈魂,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那位輔佐三代德蘭之王的祈願之王,對所有王族而言如兄如父的「倚仗者」……
大概再也回不來了。
洛歐斐輕輕頷首,略作思慮後又道:“他的最終目的會是祭壇,所以我們迎戰的地點就是預先清出的空域,空中作戰對我們而言不失為一個優勢,「吞噬」固然有著不耗費魔力而滯空的能力,但無論是在靈活性還是可駕馭性上都無法與德蘭比肩,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吞噬」最強大的能力並不是虛無和侵蝕,”他意味深長地與每一位完態眼眸相接,緩慢吐字,“而是人心。”
幾人身形一震,皆是有些不自然地錯開目光,不敢再注視洛歐斐那雙能夠直刺靈魂的眼睛。
就算他們已經恢複了作為王族的力量和記憶,但屬於人類的那一段成長經曆並不會因為記憶的恢複而黯淡下去,在位的任何一位王族、哪怕是在位七千年不死的倩曼也絕對不敢說自己已經完全舍棄了人類的感情。成為完態的過程必然是血腥的,像佩瑞恩那樣、無論是無意還是被設計好殺死自己另一半的經曆,在世家中並不稀奇,那也將成為他們終其一生無法磨滅的最黑暗最負麵的感情,也是「吞噬」撼動他們內心的契機。
如果說方才的迎戰裏還有著幾分為王的自傲和對「吞噬」僅剩力量的不屑,那麽現在他們的心卻幾乎都沉了下去,佩瑞恩的經曆不必再提,若瑞斯蒂娜作為芷洛娜?拉菲格的叛逃也是因為類似的原因,倩曼七千年來精神上的創傷絕對不比他們兩個中的任何一人低,唯有切爾利?溫迪斯特的成長還算順利,但他的另一半芙洛爾卻在「吞噬」手中遭受了接近十年的蹂躪,那絲痕跡至今也未從她身上完全抹去,反而更容易被「吞噬」撼動心理,也就是說看起來最安穩的切爾利,在交戰時反而是最危險的一個。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諸位還請放心。”洛歐斐低聲輕語,下行了幾級台階,一直被握在掌心的銀梳微微閃爍了一下,無聲地開始了自行熔化,拉長、變形,纖細的銀色王劍赫然在握,六枚鑲劍石環繞著「隱羽」交替閃爍,似乎也從某種程度上解釋了他一直以來不得不披頭散發的原因。
“七枚……”
“王居然……”
王族們中起了輕微的騷動,七枚鑲劍石意味著什麽,身為王族的他們再清楚不過,那是德蘭之王一半以上的權力和能力,麵對完整形態的「吞噬」也有相搏之力的象征,然而震驚並不止於此,王劍完全凝固之後,洛歐斐左手手背上一個金色的銘痕印記驟然虛化,月光下的長杖周圍清晰可見繚繞著的金色的“息”。
驟然無聲,星邸裏沉澱著死一般的寂靜。
熙琳和瑞克當然是不認識那柄長杖的,但也看得出來那絕對是什麽很厲害的東西,片刻後發現周遭氣氛似乎有點不對,不提原本就單膝跪地的四位完態驟降的沉默,就連繆安也已經彎下身去,楠焱朗也彎著身,眸底閃爍的光芒預示著他的心情絕不平靜。洛歐斐的右手垂握著的王劍安安靜靜,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略顯金色鏤雕精細的杖身上,神情沉默而悲傷。
“那是……什麽東西?”瑞克悄聲向身側的熙琳發問,熙琳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並不知情。
“那是封印之杖。”前麵的楠焱朗聲音有些顫抖地開口,“三任至尊血脈相承,存世至今的至尊的王權,封印之杖。”
兩人立時震驚,看向楠焱朗的目光也不由得變得怪異起來。封印之杖為什麽會在王的手中他們並不知情,可十五年前戰後,第三任至尊身隕後封印之杖便一直被楠焱家族保管一事他們總也知情,結合年初的茗國之事不難猜出,王前往了極東重創楠焱家族數位長老並封印楠焱朗的生父時任楠焱家族族長的楠焱軼,這封印之杖大概就是那時候從他手裏“接管”過來的吧。
這家夥……不會是在記仇吧。兩人無聲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沒有多說什麽。
不過他們明顯是想錯了,楠焱朗的天賦傾向於家族係統的咒術,幼時也多是跟隨母親學習,對這位怪異而乖戾的父親本就是有些疏離的,而因著一些瑣事升級的紛爭中母親折去了父親的劍,卻被父親以封印之杖反傷後打發去了祠堂,說是休養,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二人之間的夫妻情分,怕是盡了。
也正是由於此事,在接到召集令後楠焱娉婷毫不遲疑地將兒子送往西恩特,其中不失有著知曉他為德蘭麾下第一王族祈願之王罹辰的原因,更是為著早日送兒子離開這個漸顯病態的家族。
真正令楠焱朗為之心驚的是洛歐斐?達伊洛以德蘭之王之尊居然以身持杖,就算與父親並不親近,他的侍婢,那個被強行留在十歲左右身形的寞翎茗哲的秘辛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至尊出現間隔之長,短則數千,長則數萬,而作為傳承信物的封印之杖一直被保管在上代至尊出現的家族因為第二第三任至尊都出自楠焱,所以由楠焱保管而在沒有至尊在世的時候,封印之杖一直是作為一件冷冰冰的信物被供奉在祠堂深處,處於根本無法啟用的沉眠狀態,那種情況之下的它不過是根有些華麗的木棍罷了。但、一旦受到光元素的溫養和刺激,它內在的力量和意識就會被從內到外地激活,從而處於完全可以戰鬥和使用的狀態,盡管它能夠從外界吸收光元素補充自身,卻終究會因為元素的稀薄而再度進入休眠,為了讓它始終保持在巔峰時期,就需要“持杖。”
持杖並不是簡單地拿著,而是需要擁有光魔法資質的魔法師不斷以自身血肉和魔力溫養,在光元素充沛的情況下封印之杖幾乎不會損耗持杖者的生命力,但對於那些不自量力強行征用它的人而言,無法補足的地方就會從生命和血肉中強行抽取,也許一日兩日還沒有什麽問題,但經年累月的損耗所帶來的虧空絕對是驚人的。楠焱軼沒有那個天賦,就算有也絕不會拿自己的血肉去填補這個無底洞,因而才有了寞翎茗哲。一直以來拿自身血肉溫養著封印之杖的人,一直都是寞翎茗哲。她靠著楠焱軼賦予的些微光魔法的能力和處子的純淨強行征用封印之杖,如果將其比為劍,那麽寞翎茗哲就是不斷被磨損著的劍鞘,就算沒有上次極東的損傷,她在魔力耗盡之前就會由於持杖被封印之杖先行耗光。
沒有人能安全地征用封印之杖,除非至尊本人,以及他所選定的「伴侶」,他們會有著世間最純淨的光和對封印之杖的無上契合,絕不會因此受到傷害。
德蘭不應該能做到這一點,這是王族們都知道的,德蘭所擁有的光早在初代拉芙拉希婭?德蘭的時候就被西庭伯爵騙取並完全剝離血脈,就連依達法拉也有著誕生至尊繼承人的可能,而達伊洛卻永遠不會有。
所以他們才會是至尊甄選的監督者,因為他們不會有徇私的可能。
洛歐斐是如何做到的?如果他沒有光的話,又如何要將封印之杖收入身體?難道他一直以來竟是用自己的血肉去養護這柄王權同血腥並存的權杖麽?
盡管無人告訴他答案,他卻從心底聽到了赤鬼的回應。赤鬼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地、輕輕地笑了一聲,可就在那堪稱短促的笑意裏,楠焱朗卻察覺出了宛如浩瀚大海一般動蕩不堪卻又無邊無際的……悲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