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王緘?瀾殤之章?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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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洛娜不由睜大了眼睛,她無法在如此遠距之下聽清二人的言語,卻能看見妹妹一貫隻有叛逆的麵頰上蔓上笑意些許。

    至少她很開心,芷洛娜輕輕鬆了口氣,旋即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景,連忙將目光從窗戶上挪了開去,心下泛起恐慌的涼意。

    “看來她也沒有告訴你。”克拉倫斯鬆手,窗簾垂下,重新將月夜下的湖景以及那二人的身影全數遮去,“如果她想走的話,隨時都能逃離,這樣的時間這樣的距離,即使是我,也趕之不及。”

    “父親”芷洛娜強行壓下心中驚懼低聲喚道,“特安希她隻是”

    “你用不著為此辯解什麽,她現在可無法離開這裏。”

    心緒微緩,芷洛娜抬起頭來,神色中仍舊充斥著些許不解和迷離。

    “你們並不知曉‘擺渡人’的甄選程序,雖說大多數都來自底層的支係,但也不是隻要想當就可以。

    雖然名為‘擺渡人’,其職隻在巡遊以及戍守湖域,但這一存在平淡的表意之下,還有很多不得輕易觸及的秘密。那些有意承擔這項工作的孩子允許隻有低微的魔力,但卻被限定一定要擁有不同尋常的能力。”

    “不同尋常?”芷洛娜不解道。

    “對於水魔法在某些分支上不同尋常的感應,可以稱之為天賦變異,也可以是其他魔法的天賦能力。”

    因為受到水之世家的冠名束縛,被王族的力量所澤庇,絕大多數的族人都隻有水係精專的能力。

    “這些與家族主流能力不同的特異會被家族培養起來,傾注相當大的資源和經曆讓他們擁有有別於傳統魔法師階級評定的強大,麵對戰爭時足以充作戰力,更大的作用是來麵對那些針對水魔法弊端的敵對族群。因此他們的存在和真實意義對外保密,盡管在外界有人知道‘擺渡人’作為連接家族與外界的存在,卻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必要性。也因為他們的重要和不可或缺,家族是絕不容許他們背叛的。”

    芷洛娜的頸後突然泛起絲絲涼意,不容背叛……是什麽意思。

    “那個麵具,固然有著抹消他們作為個人的身份的存在意義,卻也有著‘桎梏’的含義在內。”克拉倫斯的聲音輕若耳語,“那些花紋裏,隱匿著咒語能夠讓他們依存於此獲得長生、也能讓他們在背叛的瞬間化為飛灰的咒語。”

    “父親!!”芷洛娜低呼,“他們沒有”

    “放心,這種程度還算不上背叛。”克拉倫斯輕笑一聲,“但如果對族內之人刀劍相向,抑或是在不被允許的情況下私自離開湖域,都會導致咒語的觸發。因著拉菲格家族屬於三大醫者家族之一,我們的壽命也大大超過尋常魔法師,單純用以維生的魔法,更是不計其數,那個咒語,隻是在上麵稍作改動而已。”

    “盡管特安希不知情,那人卻是一定明白的,所以即使是為了他,特安希也絕對不會貿然離開這裏。而且……你真的認為每次你們逃離的時機,恰好都是冰舟群隻有一人看管的時候?”

    芷洛娜心中突兀地涼了下來。

    特安希……是故意的?帶著她逃離,卻又不肯真正前進。

    “過來。”不知何時,克拉倫斯就已經離開了窗邊,轉到高處的書櫃後麵。盡管心中的不安和茫然愈加濃厚,但她還是僵硬地邁開步子往父親身邊行去。

    書櫃後麵並不是想象中簡單的牆壁,放置著塑像壁龕後有一扇不抬起眼的小門,比起通往主殿的巨大門扉高大華麗,這扇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門算得上是精致秀氣。

    光滑卻溫度極低的白色岩石廊道隨著台階一路延伸下去,兩側燈火微明。芷洛娜隨著父親下行,細微的感應告訴她這裏已經是水麵以下,溫度隨著下行也開始緩慢地有所回升。

    廊道的盡頭是一扇於外麵無二的小門,芷洛娜判斷這裏的深度已經在二十米以下。克拉倫斯將指尖抵在門上輕輕念了什麽,藍光破碎,吱呀一聲,有著莫名的濕氣從縫隙灌進。

    門後是巨大的白色穹頂撐起的一方天地,遠遠地隻有一點米粒大小的燈光在黑暗中搖曳些許,伴隨著異樣的壓力和潮濕的靜謐,這裏能聽到的隻有二人的呼吸。

    不,不隻是兩個人而已,就在她那麽想著的時候,她突然察覺到了某種如同緩慢海潮一般的龐大起伏,極淺極輕。

    “察覺到了麽?”

    “是……”芷洛娜戰戰兢兢地回應,“有什麽東西,沉睡在這裏。”

    “嗬……”克拉倫斯在背後輕輕推了推芷洛娜,“歡迎來到‘墓地’。”

    芷洛娜頭皮一炸,僵硬地前行幾步,獸瞳的陰翳裏地麵很是平整,並沒有墓碑之類的東西,而且拉菲格家族的族人,一貫葬於伊瑟某個外人無法觸及的秘境。

    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腳步聲與方才有著一點不同。芷洛娜壓下心中的不安查看,發現那隻是一張釘在地麵上的黃銅銘牌,上麵刻著意義不明的數列,以及某個年代。

    青翎7621

    凝止。

    那黃銅銘牌之下看似空無一物的平整地麵裏,有什麽東西。

    “那個數列是他作為‘擺渡人’的編號,至於那個年代,是他沉睡在這裏的年份標記,7621……到現在也有一百一十年了。再往下就是他特有的天賦能力了。”

    “他……死了嗎?”

    “隨便理解就可以,能被安置在墓地的‘擺渡人’都是擁有罕有能力、壽限到達盡頭的存在,可以說是存在於生死之間的縫隙,被維生陣強行留住生命的他們不過也是消耗品,就算對戰用時強行喚醒,也隻是最後一次而已。”一點藍光從克拉倫斯的指尖溢出,在陰暗的地下墓地,行列整齊的黃銅銘牌反射著淡淡的冷光,哪怕盡是瞬間,經由反光顯現而出的數量也是極為驚人的。

    “盡管‘擺渡人’的存在對於家族有重要意義,但他們仍舊是地位低微的支係,”克拉倫斯轉身往來時的廊道行去,“被極端者認為是‘工具’的他們如果敢對家族嫡係無禮……一樣算作理由用以剝奪他們的生命。”

    “父親!特安希和他隻是……”

    “‘擺渡人’並不歸我統領,”克拉倫斯淡然回絕,“你隻要明白無論是怎樣的關係,都無法被拿上明麵承認就足夠了,家族不會允許未來的族長與一個連名字和存在都被抹消而去的‘擺渡人’有所觸及。”

    “……未來的族長?”

    “你二人其中之一,”克拉倫斯推開通往主殿的門,重新回到流轉著的燭光裏,“隻是你的行事作風太過軟弱,所以我希望會是特安希,長老們那邊也許會有別的聲音,暫時還不會傳到我這裏就是了,特安希的事情我不會往外透露什麽,但這樣下去,被發現隻是遲早的事情。”克拉倫斯坐回桌後,輕理垂至耳邊的一縷發絲,“到那時候……他被抹消就成了注定的事情。”

    芷洛娜心下戰栗,下意識地遠望那被遮擋住的湖景,特安希想必還在那裏,她不會意識到有那樣可怕的事情潛伏在夜色的陰影裏。

    “如果你是為她好,就不要告訴她。”克拉倫斯眼眸微眯,“世家的族長……感情用事決不允許,而她想要登上那個位置,你的協助也是必須,等她成功之後……你也可以隻掛一個長老的虛名,如願離開這裏。”他望了望座鍾,“時間已經不早,你該回去休息了。”

    “是……”芷洛娜提起裙裾再度行禮,“晚安……父親。”

    “如果真的有所不滿就去試圖改變它,”芷洛娜走到門口的時候,克拉倫斯突然再度發出聲音,他倚在高背椅的靠背上,似乎隻是無意,“族長雖不統管‘擺渡人’,卻有著放他自由的權力,況且那個咒文雖說難解,卻還不致成為死局。”

    芷洛娜渾身一震,一絲淺淡的光明流轉眸中,最後黯淡下去。

    她沒再說什麽,關上門,轉身離去。

    她默默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像是覺得冷一般,抱著雙臂貼牆蹲了下去,一頭鈷藍色的卷發蓬鬆著整齊卷曲,她將自己的臉埋進臂彎裏,無聲地抽泣。

    “……大小姐?”聲音遠遠傳來,帶著一些不確定。

    芷洛娜一驚,趕忙抬起頭來,不忘把眼淚擦去。

    從側門通往殿外的廊道盡頭,年少的執事一身黑衣擎著燭台站在穿堂而過的風裏,長衣的衣擺和他的黑發,都柔軟地在風中彎曲。

    “走吧,大小姐。”執事的聲音溫柔而清晰,“我們回去。”

    十四歲的女孩抱著雙臂愣愣地站在那裏,遠遠望著那個站在燭光掩映裏等候著她前來的執事,他麵上淺淡的笑容在淡金色的燭光之下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和悲憫,他看著她,安靜等在原地。

    芷洛娜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袖,咬著嘴唇卻仍舊無法抑製眼淚從那雙鈷藍色的眼睛裏帶著溫度流溢。

    她最終不再堅持,帶著一聲咕噥一般的哽咽飛速跑向走廊那邊的執事那裏,將環境強加給她的存在、義務、恐懼和不安全部拋開,隻是往前奔跑著。

    那樣靜謐的光輝裏淚水模糊了眼睛隻能看到明麗的光影,她帶著餘勁兒撞在了少年身上,抱著他的腰痛哭起來。

    “安蒂……”

    我該怎麽做,才能逃離這樣的宿命。

    那些強加給我的尊名和榮譽,我要怎樣才擔負得起?

    信任的人,不曾言語,尊敬的人,不曾憐憫。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在這裏。

    “大小姐已經足夠努力了。”執事抬起手,微微遲疑,最終還是輕撫她的發絲,略帶悲憫。

    這是命運啊,不管是強加的還是被劃定的,如果不戰勝就隻能被碾壓,不會留有絲毫妥協的餘地。

    我無法用這個身份和微弱的能力去改變任何事情,因為我注定隻能看著你。

    但,隻有那麽一件事,唯有這麽一件事我可以確定。

    執事彎下身來,輕輕將哭泣到戰栗的女孩擁進懷裏。

    “大小姐,我會陪你一起。”

    無論麵對什麽,無論還有什麽殘忍的事情要去經曆。

    我都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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