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論艦影之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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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從荒涼的天宇中墜落,伶仃的幻夢裏,似也漂浮起無聲的哀歌。

    那裏有血的味道。

    毫無疑問,這等訊息,就像是一道深邃無邊的漩渦,無聲地飄蕩在每個人心頭,時刻窺伺著鮮活躍動的生命。乘人不經意間,猛地張開血盆大口。

    陌寒道:“小羽,你要去接那個孩子吧?我們先進營地。”

    白羽點點頭。

    張道長一時皺著眉若有所思,聞言道:“也好,老韓,這事急不得。找到證據才能下結論。如果真是他們……恐怕得驚動很多人。”

    韓老頭一頓,側首看了張道長一眼,爬滿皺紋的眼角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意味:“到了門口,自然要進去。隻是老張,你打算把這消息遞上去?”

    這“遞上去”的意思眾人都明白。

    張老道眉宇間略含一絲苦笑,道:“萬一有事呢……早點說沒壞處。如果不是,也就罷了……”他頓了頓,方才抬眼,遲疑著望向韓老頭:“我總覺得事有蹊蹺,那軍艦——是你親眼所見?”

    韓老頭聳聳肩,“是方慶華親眼所見親口所說。”

    陌寒顯然認得這位方長老,下意識地疑惑:“他……能分清海那邊的自衛艦?”

    不是陌寒小視他們,蓬萊一向孤懸海外,與世隔絕。真的能認清那些規製各異的軍艦?還是,隻看見到了一個影子?

    如果,某種驚天動地的危機連十洲三島都無法抵抗。單憑一艘未知的軍艦,難道能橫渡東海?

    韓老頭神色一滯,突然就笑了:“那就……等方慶華的消息吧。不必杞人憂天。”他整了整衣冠——一身舊布衣服,還露著幾分內裏的絮。那絮也是暗淡而陳舊的,積年的灰燼糾纏在領口袖邊。韓老頭卻反而一身颯略,迎著風大步離去。

    眾人都跟了上去,沒走幾步。領頭的韓老頭卻忽然頓住:“我說……你們準備往哪裏走?”

    ——走了一大段路,居然不知路在何方。還帶路帶地足底生風。可他回身問路的神情卻坦蕩至極,一點沒有矯作。於是,白羽也沒笑出來。

    張道長抬起手,早習慣這位老朋友的不著調,悠然指向一片菜畦的盡頭,道:“快了,繞過前麵那排忍冬架,後麵就能看到守營士兵。”

    話音一落。

    韓老頭老臉一沉,原本閃爍著頑皮的眼神,驟然射出冷光——竟然冷地可怕……

    陌寒輕聲問:“怎麽?”

    三人的手,已不由自主按上兵刃——那是戒備敵襲的姿態。

    “他、死、了。”韓老頭一字一字地說道,扣著草帽的左手緩緩收緊,柔韌的草莖被這隻蒼老而暗生褐斑的手,緩緩壓折。

    “他——死了。”

    第二句,同樣的話。他反而一字一歎地又重複了一遍,曲折的語調伴著他不知哪裏的方言緩緩逶迤,偏拖出幾分積鬱多年的怒氣。

    白羽晃了下神,才突然明白,這聲“他”指的是誰。想來是那個自告奮勇去探查艦艇的方長老。考慮到目下他們自己的情況。能讓這位蓬萊長老身隕,又是怎樣可怕的危險?不論有沒有那艘滿布疑雲的軍艦。東海岸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張道長麵容一肅,宣了聲道號,不再言語。

    韓老頭穆然合眼,似乎在捕捉風中的消息。刀子似的風,在耳邊呼呼刮過。寂靜中,隻有一聲聲割裂時光的脆響。偏生淩亂得難以捉摸。

    一絲苦笑,從他蒼老的唇邊暈開,艱澀而深刻。那一點悲戚,亦好像是穿透了百年的人生,慢慢透出幾分迫不得已地習慣來。

    就像,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上天卻要他走過千百人的生與死,然後收拾心情,繼續走下去。

    韓老頭這就要動身回申城,張道長卻一手扳住了他的肩,溫言道:“子和兄,我們先入營地。你的風鶴之術,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方慶華,不如看一看軍隊的消息。茲事體大,切不可魯莽。”

    韓老頭遞身回首,耷著眉,慢慢道:“軍隊忙著處理毒屍呢,騰不出手來吧?這是最後還是得落在我們身上,現在……除了聯合同道高手,排查整個海岸線,單憑我們幾人……唉……隻能如此罷了……”

    韓老頭雖然心中焦急,可一想到修行人聯合行動,就不住歎息——這股力量一旦打破千百年來散漫山野的習慣,走向統籌聯合……

    恐怕真的福禍難料……

    迅速趕赴營地,由張道長帶路,通過關卡沒有耽擱多少時日。此時,營地的管理者們,當然不會讓千辛萬苦趕赴此地的幸存者聚在營地門口。隻是為了隔絕傳染,將陸續趕到的人們分批安置,並嚴禁人員流竄。已經測出體溫偏高的人,被集中送到新成立的醫院。

    這群從江南逃難而來的人們,大多經曆過十年前那場席卷全國大地的*,對疾病防疫的極端做法也很能理解。更何況,發熱的隻是極少數。哪怕人群中,滴滴作響的儀器聲,查出了數個發熱患者,然後被全副武裝的醫護人員帶走。眾人留下的神色裏,也隻有一分隱沒在寂靜與疲倦中的悲憐。

    大家心裏都是雪亮的,那些被帶走的人,恐怕是……回不來了。縱使,發熱,並不代表被屍毒感染。

    消息隨著一*到來的人群逐漸傳遞,就像無形的風,在烏壓壓的人群中。卷過一片悚動的浪濤。人們總愛圍困於自我編織的噩夢,而且越是恐怖,越是不敢醒來。

    白羽一行人,從大門外一路走進門內,等候出入登記。就這一點時間,耳邊絮絮傳來的私語,已經演變出十幾個版本。

    也不知道是誰在胡唚。居然從科幻文一路扶搖直上,扯上遠古大神。再想想如今這個局麵,白羽一時淩亂,自個兒也鬧不清穿越來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文風……

    buff監控一路響個不停,白羽聽張道長一番話,一直猶豫著是否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插氣場。

    可守門的士兵顯然認得她,哪怕她此刻還套著一身半幹不幹的舊校服。他們已自動自發地讓開一丈之地,特地將兩邊設立的路障挪開一點。

    那距離,正是白羽慣熟的吞日月的範圍——這些站崗放哨的戰士們竟比她自己,還熟悉氣場的距離。其中,那個領頭的軍人,還是白羽一開始到c大校區時,為她領路的人。

    白羽抽出長劍,慢慢聚氣。

    延長了持續時間的吞日月,連讀條時間都分外漫長,更不論消耗的真氣。

    陌寒目光平靜,掃視了一圈,在白羽腳下落了兩道氣場——化三清,和破蒼穹。

    化三清,可降低真氣消耗;而吞日月,可提高技能效果。

    同樣是純陽的氣場,白羽下了這麽多次,卻沒有想過可以將氣場疊加起來,達到最大效果。

    不由汗顏。

    短短十天,她真的還沒習慣這副軀體自帶的技能。

    理論和運用,差距真是太大了……

    過門禁。除了陌寒淡定表示沒有身份證,然後從係統背包裏搗鼓一陣,翻出一張前朝的“道籍”證明;韓老頭大筆一揮,填的年紀令負責統計的小戰士一臉見鬼的表情之外。在張道長和白羽兩人兩張特殊證明的保證下,這小戰士還是在一陣撓頭後通通放行。

    逃難的人哪裏都能保存好一張小小的卡片?隻是沒身份證的人太多,審核需要時間,且後續認證,麻煩不斷。當著一眾同道,陌寒不喜胡扯。

    葉觀止在此就另當別論了,三個人的來曆能讓他一手包辦……

    好不容易擠進大門,一陣卷地而來的風,吹起眾人衣角。韓老頭驀然抬頭凝神算了半晌,道:“要下雨了。”

    天空中一片薄雲,毫無雨意,但陽光卻不明媚,灰藍色的天空下,總有一種濛濛的壓抑感。用有神論的神棍體說——不幸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可生活處處不幸。看著那一張張猶自殘留著驚懼的臉,幸福,真的會重新擁抱,這個被神祗拋棄的世界嗎?

    戰地醫院設立在營地唯一一處建築裏。

    白羽暫做道別,追蹤著焦點列表中沈馨的方向,直接掠向醫院。

    這座臨時醫院非常好認,就在小縣城的西北角,周圍一溜光潔整齊的冬青樹籬,水泥壇還坑坑窪窪,露出幾塊磚紅。水泥路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修葺的,數道裂縫,刺目地割裂了年代久遠的路麵。

    被隔離送來的人群,還在緩慢挪動著。白羽卻一路通關過卡,趕進醫院大樓。

    她原本以為沈馨會在病房裏,卻不料這個懂事的小姑娘,自從醒過來,就騰出了床位,給後來的病人。

    這座小醫院隻有兩層樓,簡陋地不能再簡陋。窗戶還是木格撐拉式的。那些全副防護服中,站著一個紮著小馬尾穿著小襖的姑娘,就分外顯眼。

    ——哪怕是覺醒者,也會受到屍毒影響。就像白羽他們一樣。但被感染後激發出覺醒能力的人們,再次中毒隻會一陣發熱無力,而無性命之憂。白羽也不會介意身上疊了多少屍毒buff,在疊加層數不高的情況下,隻是掉點血,還掉得不多。

    所以沈馨沒有穿防護服,當然,也沒有她這麽小號的衣服。

    彼時,她正在給護士端搪瓷托盤。旁邊的椅子上,全都躺著病人。四角和門口都有荷槍實彈的軍人。

    而那位護士,正舉著一管針劑,利索地溶入藥粉,排出空氣,對準肱二頭肌就紮了下去。麻利得拔針止血上球,換了針管繼續紮下一個病人。

    那速度!十秒過一人!

    用過的一次性注射器,就被專門的人用黑色塑料袋收走。收拾的人,手上還帶著厚厚的防護手套……

    從沒去過急性傳染病醫院。白羽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進去。貿貿然進去,是不是會給消過毒的診療大廳帶來麻煩……

    滿房間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滿屏的buff豔麗地快要晃暈白羽的視野。

    可她知道,那些標記著覺醒的buff,她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好似心電感應一般。沈馨猛地回頭,透過木質門框中一塵不染的玻璃,綻開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白羽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過劇情 ,真不是一般的憂傷tat

    我都想三句話交代完一件事,直奔主題去東海tat(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