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雙雙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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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的第一場雪,下得不經人意。當推開窗子看到放眼皆白,隻覺驚異不已。
兩人說好要去看雪,便也不耽擱。特意的梳妝一番,不再是一個紅得似火一個白得如雪的衣衫,也不再是一個發髻繁複一個發帶輕綁的梳妝,而是皆著白衣,玉簪綰發。
恍然一看,果真神仙伴侶。
雪地路滑,枯井是走不得了,兩人便明目張膽的穿過秦府花園,過了大門。
好在路途沒有什麽人,不至於惹來什麽風言風語。千代衷離腹誹。
而衛龍麟全不在意,被人瞧見又如何?她的名聲本就不好。
路途。
兩人雇了輛馬車,騏驥良馬跑的飛快,不過須臾就到了目的地。
一處山腳下,蜿蜒一條山路,通向一座矮山,一層薄薄的雪,蓋不住鬆的蒼翠,掩不了梅的芬芳。
既欣賞著雪裏含翠的美景,又懷揣著踏雪尋梅的樂趣。真當妙事。
雪一直下,隻漸漸的小了些。衛龍麟本想撐傘而行,卻又抑製不住對雪的喜愛。手裏接一片雪,涼絲絲的,瞬間化去,又落下另一片。此時的她,忘記了風滿樓的繁瑣事宜,忘記了前世揪心的苦痛。眼裏隻有雪,隻有身邊的人。
那兩個白衣仙侶,隻怕是要融入這雪中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山頂,有亭翼然臨於高地,是個歇腳的好去處。
落座亭上,放眼望去,整個丹陽城似乎匍匐在腳下,銀裝素裹,裹去它往日的喧囂熱鬧,倒是多了一份溫馨和睦。馬上就是新年了,不是嗎。
“這山可有名字?”兀的,衛龍麟問道。
“十幾年前戰亂時,這山是送別征人的地點,所以叫它斷魂山。現在,改了名,叫斷岫山。”
“噗嗤──”衛龍麟一樂,“斷袖?這麽露骨。”
千代衷離看看著她,“雲無心以出岫的岫,你整日裏想著什麽呢?”說罷便在她額上敲了一記。
衛龍麟撇嘴摸頭,“這不是看到兩個男人嘛。”
說罷,目光就轉向下邊。
果真如此,兩男子聯袂向亭子走來,風神俊朗自不必說,單是周身貴氣便讓人折服。也偏偏這兩人一位陰柔邪魅,一位陽剛正氣,也是好一對絕配。
兩對人皆是注意到對方,可這隻有一座亭子,天上還下著雪,尷尬之下,四人也隻能圍坐在亭內的石桌旁。
多了兩人,調情的興致便也沒了。四人沉默良久,突然,那陽剛的男子從袖袍下掏出一個小酒壺,兩個酒杯。看來這隻是為他們兩人準備的。
起開封泥,一股酒香乘著冰涼涼的空氣鑽入鼻中,是好酒。清洌的液體穩穩當當盛入酒杯,那男子舉起酒杯,送至千代衷離麵前,“請。”斟酒九分滿,而他移動的酒杯卻滴酒未灑。
“多謝,我不飲酒。”千代衷離冷言謝絕。
男子也不計較,看了看衛龍麟,有些遲疑。
衛龍麟十分豪爽,伸手就要去取,“謝”字還未說出口,就被某人阻止了。
“還敢飲酒,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子。”千代衷離責備的看著她。
衛龍麟先是奇怪的看著他,然後恍然,對了,今日是她的天癸之期。感情她自己都沒放在心上,他卻記得清白。
兩人飲酒,兩人賞雪,再無多言。
……
西涼。
不是北楚的片片雪花,這裏的雪,一團一團,紛擁而下,卻又不似謝道韞筆下的柳絮之姿,倒是狂風扯破的棉絮,肅殺,迅猛。
這般狂雪,天上居然還頂著一白色刺眼的太陽,卻沒有暖意,隻是晃眼的慘白。
在這荒無人煙之地,除了風沙,除了雲日,就是漫天飛雪,和兩道影子。
“晴雪,倒是如你名字一般。”鬼麵羅刹突道。
“主子,我叫魑魅,晴雪已經死了。”
身邊的女子,正是蕭晴雪。經曆了家庭敗落,父母雙亡,她已經蛻變,她有了新的名字:魑魅,有了新的身份:右護法。
她也驚訝,為何鬼麵羅刹會如此看中她,以至於她那顆逐漸冰涼堅硬的心,還留了一點柔軟。
鬼麵羅刹冷冷一笑,聽不出悲喜。
風鼓動著那寬大的黑袍,呼呼作響。
雪漸漸地弱了。
……
“雪既已停,就此告辭。”千代衷離依舊冷冷的嗓音,似乎對這兩個打擾的不速之客很是不滿。
衛龍麟也失了興致,起身欲走。
“二位且慢。既是萍水相逢一場,不如留下姓名,在下眼挫,猜測您……是天機府的千代大人吧。隻是這位姑娘……”說話的是那位陰柔男。
千代衷離默認。卻不想回答。如今他滿心想著,一場好好的遊玩給毀了。
衛龍麟脫口:“衛……”她抬眸看千代衷離蹙起的眉。“(衛)為──何要告之你。”眸底笑意濃濃。
那陰柔男神色微變,“是楚某唐突了。女子閨名,怎可告與外人。”說罷,恭敬作揖,不再多問。
待兩人下山,漸行漸遠,白色衣服融入雪裏。亭子裏剩下的兩人才對視。
“我說兄弟啊,下次可不可以不要用我的名號招搖撞騙,我的名聲可是很值錢的。”真正的楚某人埋怨的看著對麵的男子。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男子倒了杯酒,滿是敷衍。又道:“我總不好暴露身份吧。不過,那女子的身份,我倒是猜出了,隻怕把你嚇著。”
“呦嗬,她什麽來頭,我楚奐什麽樣的大人物沒見過,你堂堂皇族貴胄,不還是跟我稱兄道弟的。”楚奐不屑的喝了口酒。
“我的皇長姐,衛固倫。”
“噗──”一口酒盡數噴出,楚奐狼狽的嗆著。“什嘛?不可能,不可能,她若真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固倫公主,怎麽會同你一副素未相逢的陌生人相。你可是她四弟。”
楚奐雙眼直直瞪著對麵的衛鳳軒。
“這又怎樣,宮裏頭那麽多人,我見都見不過來,更何況她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又她無任何交集,如何見麵。縱使看見了,也是某個宴會上,隻記得,她喜著紅裝,妝容豔麗。今日她素麵朝天,白衣飄飄,如何認得出。”衛鳳軒白了他一眼。又道:“我能認出,還是因為千代衷離的緣故,再加上她說出的那個‘衛’字。”
楚奐喟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你們兩個,還真像。”
“你也覺的她深藏不露。”衛鳳軒凝眸,認真的看向楚奐。
“不曉得,我對她了解不多。不過,看你的表述,莫非你認為她才是你爭奪皇位的最大對手?”
此話一出口,兩人皆是大笑。碰了酒杯,又繞了別的話題。
……
山腳,乘著馬車,兩人踏上歸途。
“那個陰柔男,模樣甚是眼熟。”衛龍麟思索片刻,隻是覺得在哪見過,卻想不起來。
“無需多想,他也不像什麽好人物。”
“楚?京城裏姓楚的大戶……”衛龍麟皺眉看向千代衷離,等著他的回答。
他卻在望窗景,良久,撇過頭,“你問我?”
衛龍麟語噎。相比之下,千代衷離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現世一無所知的人啊。
人們幾乎都認得天機府的千代衷離,他卻從不掛心他人。因為他所有的心思,都隻給一個人。
“去霍家看看吧,唯慎再不回來,就要姓霍了。”衛龍麟似是想起了什麽,突道。
“嗯,我也還回天機府看看了,又是一年科舉,我這個文史星官也要勞苦一下了。”
一聽千代衷離有事要走,衛龍麟忽的心頭一跳,忙問:“科舉不是禮部的事嗎?麻煩你幹嘛?”
看著她蹙起的眉,他心底蕩開一絲甜蜜。“根據星象占卜天命,以確定考題方向。”
聽得此言,衛龍麟擺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我可不信有什麽天命,人定勝天。”話語裏滿滿都是她的自信與驕傲。
“不是人人都可如你一般強大,人們總需要一個信仰來保全自己,激勵自己,這是無奈。天命允,則為之,不可為亦為;天不允,則不為,可為亦不為。後來,這便成了宗教。”
千代衷離將目光放在窗外,語音淺淡,聲色黯然,不知是在對誰說。
正說著,便也到了。
千代衷離扶著衛龍麟下車,他穩穩握住她的手。直到分別時她要抽手而去,衛龍麟突然心頭莫名生出些不舍來。
這一別,又是幾日不能見。
轉念,她驚覺自己如何有了這種小女兒家的別思情結。忙醒神,收回手。
“……我進去了,你路途當心。”語言輾轉,還是冒出這不冷不熱的幾個字。那幾乎就要脫口的想念字句隨著理智被咽下。
他微笑點頭。目送著她進了霍家大門。
相好的男女,在分別時,不應該是執手相看淚眼,一步再三回頭嗎?為何他的麟兒,頭也不回,直直去了?也是,他家的麟兒,怎是尋常女子可比的。
他看著她消失的人影,放下簾幔,讓人驅車。
入了大門,衛龍麟的腳步便停了下來,直到她聽見車鈴的聲音,就不由自主得轉了身,走至門口,看向漸行漸遠的馬車。
隻剩悠悠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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