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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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也送了,簪子也戴了,詹景冽看了眼牆上的掛鍾——2:31,也該睡覺了。瞥了眼美滋滋精神頭十足那隻,索性也不問她意見了,直接上手把她拎回自己房間,扔到床上,轉身離開。
章若願望著太子爺漸行漸遠的背影,目光幽深了幾分,忍住沒再開口。下一刻,詹景冽像是想起了什麽,前行的腳步悠地頓住。
景銘今年大三,平時如若無事一般住校。他本想在老弟房間湊合一晚,畢竟男女同處一室,諸多不便。
但轉瞬一想,如果明天大清早他從阿銘房間走出來,才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吧!
衡量再三,還是先將就一晚比較妥當。詹景冽尋思著熄了燈,直接走向旁邊沙發,頭枕雙臂找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躺下,閉眼假寐。
暗自祈禱時間過得快點,到了明天早晨趕緊把這磨人的麻煩蛋丟出去。
大概是由於忙碌了太久,困得狠了,詹景冽不一會兒便沉沉睡熟,房間裏滿是他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而早睡過一覺的章若願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周身錦被縈繞著殿下身上特有的清冽氣息,將她嚴嚴實實包裹其中。她悄無聲息凝望黑暗中隻能看得到模糊輪廓的太子爺,怎麽也無法入眠。
那些一直被刻意忽略的不同尋常之處,在章若願腦海中漸漸清晰,一幕幕串聯起來。
殿下的冷淡、排斥、疏離態度,還有下意識的隱藏本能,不願把她堂堂正正介紹給皇後娘娘的行為,足夠使章若願確定,她那天的猜想是正確的。
她還沒有嫁給太子,到目前為止,兩人甚至連定情也不曾!
現在的這個殿下,應該跟沾溪照水、祖父祖母他們一樣,生活在兩千年之後。他依然是那個皇太子,卻不曾擁有兩人古代的那段過去。
所以,他之於她,是此生最值得信賴的依靠。然對他而言,她不過是浮世三千無關痛癢的過客。
應該是這樣吧……
聯想起方才自己那一連串愚不可及的行為,章若願嘴角慢慢溢出一絲苦笑。她那些言行舉止擱夫妻之間是情/趣,如果放在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身上呢?
此時此刻在他心中,她應該已經被打上了恬不知恥,死纏爛打,愛慕虛榮的烙印了吧。
該怎麽做才能抹去這些不甚光彩的印象呢?向他解釋自己是他兩千多年前的妻子?這個說法連她自己都覺得詭異。
此刻的章若願一門心思都在怎樣重獲太子好感度上,絲毫不曾產生過如若惹他厭煩,那她剛好不必再嫁給他,反正當初也是逼不得已的念頭。
這裏沒有皇權至上,就算抗旨不遵,也不會株連九族。
但是十幾年的熏陶漸染,已經讓“從一而終”的觀念深深植根於她的骨血之中。三年多的朝夕相處,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有求必應的疼愛,已經一點一滴滲入她生命裏,成為一種難以割舍的習慣。
她連一丁點兒的寵愛都不願意與別人分享,怎麽可能拱手將自己的夫君讓給其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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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景冽的生物鍾一向很準時,5:30起床,跑步半小時,健身房半小時,然後洗漱用餐,去公司。
即使睡得很晚,但長期堅守的日常作息不是一兩天能夠打破的,詹景冽醒來的時候五點二十四分,他一邊往身上套晨跑的衣服,一邊命張祿將車開到側門口。
向不遠處大床上望去,見章若願雙眼直直望著自己,貌似在發呆。他起身走過去,沉聲道。
“走吧,送你回去。”
出乎意料的,這次小麻煩沒再提出那麽多稀奇古怪的要求,整個人安靜得有些不像話。直至最後詹景冽打開車門讓張祿送她回去,章若願也不曾表達任何抗議與不滿。
她像是完完全全從小鳥依人的嬌態中剝離出來,換了個人似的。安寧靜默,瞧起來沒有絲毫攻擊性,乖巧而又懂事。
詹景冽雖然感覺奇怪,卻沒有心思深入探究。女人心海底針,實乃千年古訓。隻要不影響到他的正常生活,她是欲擒故縱還是真實本性,與他無關,他也不會過多幹預。
實際上,章若願整夜沒睡,眼也未合,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無論殿下是否記得她,他都是她的夫,她的君,她後半生的仰仗。她不可能允許另外的女人替代她,與之共度一生。
既然如此,她便不可再像淩晨那樣一味插科打諢,賣萌撒嬌了。她需要一步步蠶食他內心的屏障與抗拒,讓他這一世也非她不可。
而首先要做到的,便是進退適宜,張馳有度。
眾所周知,當男人願意寵一個女人的時候,即使她漫天開價討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覺得率真可愛。真要起了厭惡之心,就算女人為他付出一切,都覺得不堪忍受。
什麽時候可以得隴望蜀,什麽時候必須謹守本分、寸不僭越,這是一門學問。
自踏入東宮台階那一刻,她無時無刻不在揣摩殿下的喜樂偏好,除了衣食住行將太子爺伺候得無微不至外,連國政世事也密切關注。自古女子不涉政,但身為儲君之妻,若是最基本的局勢都看不懂,何堪與太子匹配?
夫妻之間,一個心懷天下,一個隻局限於後宮勾心鬥角。長此以往,最終結果必然話不投機,漸行漸遠。
章若願深歆此道,自詡殿下的脾性掌握了七八分。
她一直以為,殿下最不耐女子傷春悲秋、哭哭啼啼,也不喜那等作風大膽、投懷送抱的姑娘。他眼光獨到,喜怒不動聲色,高深莫測,實則不然。
若不是那次祿總管多喝了幾杯,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其實太子爺並沒有具體的喜與惡,隻要入了眼,便樂意縱上幾分。而她,恰是那個唯一闖入他視線的女人。
自此,她才恍然覺悟。以為步步為營所得的一切,都不過是殿下一時興起的賜予。他寵她、憐她、疼她,願意給她獨一無二的體麵與尊榮,原來並不是因為她的玲瓏心肝。
隻因,他看著順眼。
章若願再沒有任何時候比那一刻更清楚的認識到,她這一生的興衰榮辱,全係於他一念之間。
在尚未摸清太子爺內心真正想法之前,她不打算再輕舉妄動,眼下還是先回家想好怎麽應對祖父祖母那一關吧。
章若願將發髻上的白玉簪取下,納入掌心,打開車窗,讓外麵疾馳而過的風吹散她心頭的煩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