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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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全世界宣布所有權後,太子爺心情蕩漾,也不肯撒手,直接就著樹袋熊抱的姿勢,抱著懷中的嬌氣包順著人流往裏走。俊男美女的組合,又是這般肆無忌憚的擁抱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別提多紮眼。
詹景冽人高腿長步伐也快,兩人一路這瞧瞧那瞅瞅,逗逗樂聊聊天。約莫轉了半個多少小時,最後到了一堵高大城牆麵前。四處密不透風,隻在東南角有一處入口,寬不過兩人並行,還有好幾道赤色圓木攔在外圍。一道大大的標誌牌豎在顯而易見的地方,清晰刻著“遊客止步”的字樣。
章若願掛在他身上,一點力氣不用出,舒服又愜意,不停的晃悠著兩條小細腿兒。直到詹景冽腳步頓住,她才盯著刺眼的陽光仰起頭,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道。
“這是……不讓進麽?”言罷又自顧自嘟囔著:“可是好奇怪啊,既然是景區,裏麵的東西為什麽不讓人參觀呢?”
實際上不用詹景冽開口,不遠處拿著擴音器的導遊已經順便為她解了惑。
“這裏是凱旋宮門,再往裏就是王朝宮殿,出於對名勝古跡的保護性開發,政府明文規定,宮殿每天僅允許五百名遊客參觀。拿到通行牌的遊客你們可以從東南角的入口處進去遊覽,其他遊客請在附近自由活動,注意安全。”
“五百人也太少了吧……”
“太老遠跑到這兒,就隻讓我們轉了轉破攤位?”
……
不少遊客怨聲載道,但又別無他法。
章若願聽了導遊的話,默不作聲,眼神卻分明暗淡了幾分。
她把失落寫在了臉上,心思完全不需要猜。詹景冽捏捏她的臉,含笑道:“想去?”
章若願點點頭:“想去。”
故地重遊,她想回到他們生活了三年的宮殿裏再去看看。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純粹的,想看看東宮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還剩下多少。
那裏的池塘、土壤、空氣,甚至塵埃,應該都會讓人感覺到熟悉吧……
她眼神直直盯著那個狹窄的通行口,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進去。如此孩子氣的模樣,讓詹景冽失笑不已。幸好他早做好準備,不然看著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就去。”
詹景冽親親她的鼻尖兒,心滿意足看到她眼裏陡然迸發出亮光。在章若願崇拜的小眼神下,把她往上托了托。隨即昂首闊步直直走向通行道口。在眾人望眼欲穿的豔羨目光下,亮出紅色的通行證,大大方方穿過小道。
閑庭信步的姿態,看在一大群在太陽下炙烤,可望而不可即的遊客眼中,簡直不要太囂張。
入了門,最先展現在眼前的是連綿不絕的白砌石雕,中間幾百層石階扶搖直上,起伏若龍。中間矗立著參政議政的無量殿。
無量殿後麵依次是清和殿、太極殿,然後就是位於正殿東側的東宮。雕壁畫柱、雁角勾簷、環曲回廊,每一處都熟悉無比,這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從詹景冽懷中下來,章若願緩緩走進去,視線在每一處景致上流連。從主殿到她的韶清苑,一點點刻畫進腦海,最後來到太淵池。
太淵池位於東宮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地處偏僻,沒什麽人往裏走。隻有一對家長帶著個小孩子在邊上休息,小男孩十分調皮,手拿著彈弓,正用彈珠射樹上密密麻麻的翠綠色小果子。
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望著滿池在陽光照射下波光粼粼,宛若水晶般翠綠的池水,章若願神情恍惚。
那是新婚不久的一個元宵節,她起了個大早去給母後請安,特意從妝匣裏把那對白玉雕絞絲紋手鐲翻出來戴上。不過,那天的主角並不是她。
還沒進去先聽到一聲甜美嬌俏的笑聲,又軟又糯。不自禁的,她在門口停住腳步,往裏探了一眼。瞧見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姑娘,明眸皓齒,妍華出眾。正伴在母後身邊親親熱熱的說著話,一口一個“姨母”,十分親近的樣子。
她心中疑惑,抬頭看向身側的顧嬤嬤。顧嬤嬤不動聲色,往前邁一步湊近耳邊,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點。
“是北陵顧家嫡小姐,慕晴郡主。母親慕北王妃華氏與皇後娘娘既原是表姐妹,幼時私交甚篤。出閣後,因著皇上與慕北王情同手足,兩人竟是比未出嫁時還要好。
這位顧小姐一出生即被皇上親封為郡主,五歲之前基本養在皇後娘娘膝下。”
“那之前……怎麽沒見過……”
這麽個妙人,她若是見過,不該沒有印象。
“慕北王爺生性淡泊,一家人隱居北陵,非重大節日不進京。這次該是太子爺大婚,皇後娘娘特地宣召慕北王一家進宮敘舊。”
五歲之前基本養在母後膝下,那不等同於,殿下的小青梅……
有些不是滋味,麵上不顯,她嘴角掛著柔婉的笑容走進去,問了母後安,就接收到一番視線的打量。
她抬起頭,正對上女孩兒俏皮的笑。跟自己經過丈量的笑容不同,她的笑像極了她最喜歡的糕點,甜得恰到好處,讓人打從心裏生不出厭惡的情緒。
“這就是新嫂嫂啊?”
說完又盯著她接著瞧,仔仔細細,一瞧就瞧了半響。
很奇怪,被人如此打量,她卻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隻因那雙眼睛太過清澈明亮,看向你的時候,坦坦蕩蕩。
“冽哥哥眼光真好。”
那時候,她的注意力並不在那句“眼光好”,而是放在了“冽哥哥”這個稱謂上。沒等她客套敷衍幾句,身後熟悉入骨的聲音響起,卻不是對她。
“那是自然,回頭也該給你挑個好郎君。”
他的語氣很放鬆,沒有一點兒不悅和介懷。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到。此時此刻,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是柔和。
女孩自是不依,輕聲向母後撒嬌:“姨母,你瞧,冽哥哥欺負我!”
冽哥哥?
看來的確情分匪淺……
她待得不自在,陪母後用完午膳,隨便找了個借口便回了東宮。
坐在太淵池邊,把左手邊的玉鐲摘下來,不自覺把玩著,腦袋裏卻控製不住回想,回來路上無意中聽到的對話,反反複複。
“慕晴郡主真漂亮,性格也好,瞧她才來了半天不到,把皇後娘娘哄得那個高興啊,午膳都比平時多用了不少呢!”
“那是,慕北王爺深得皇上信任,王妃又是皇後娘娘的手帕交。皇後娘娘可是把慕晴郡主當女兒看待呢!聽說慕晴郡主三歲的時候,在宮裏住過一段時間,當時太子爺課業繁忙,卻也經常百忙之中抽出空來陪她呢。”
“怪不得剛剛太子爺還吩咐荷翠她們,專門做了好幾道特色甜食……”
她壓抑不住滿腹酸楚,越想越生氣。
照水在旁邊小心翼翼道:“娘娘,剛才舍總管差人來問,說是殿下準備出宮,問您要不要一起去。”
她控製不住冷笑,他都已經多長時間沒睡過一次好覺了,眼下居然有時間出宮,果然是百忙之中抽空陪玩啊!
“回了太子,就說我身體不舒服,不去。”
沾溪忙著勸:“娘娘,殿下等著您呢,您就這麽不去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照水趕緊道:“就是就是,您不是最喜歡出去了嗎,難得能出宮幹嘛不去啊!”
她略微思索片刻,強壓下心中的酸意。
也是,憑什麽不去,她的夫君,她的地盤,怕了才不去。躲在這裏自怨自艾,讓那兩人風流快活才不是她的作風!
思想鬥爭結束,她站起身,準備打扮得漂漂亮亮宣示主權去。可就在她起身的瞬間,溫滑的白玉一不留神從指縫中滑出去。待她回過神,那隻白玉手鐲已經落入太淵池中,蕩起一圈小小的漣漪後,徹底消失不見。
接下來是一番兵荒馬亂的跳水打撈,整整一個下午,什麽也沒撈到。
經過這一番周折,別說出去玩,就是說話的心思都沒有了。
等到傍晚時分,他一身貴公子裝束從宮外回來,輪廓清俊,眉眼輕鬆,十分愉悅的神情,手上還拎著兩盞別致精巧的花燈。
她就更加不滿了,索性晾著他不理,也不過問他用飯了沒有。
洗漱後,他覺察到什麽,躺在榻上盯著她看,連拿本書作掩飾也懶得。
她不理,隻盯著那兩盞並蒂蓮圖案的花燈,想到他和另一個人言笑晏晏,有說有笑挑選花燈的情形,胸口發堵。
心中沒好氣,他問什麽,她草草應付幾句,明顯拒絕交談的態度。
他盯著她又看了半響,眼眸深邃如星空。好一會兒才含了笑哄她:“不是說不想去嗎,這又使得什麽性子?”
說話間把花燈拎到她跟前,語氣柔和。“特地買給你的,瞧瞧可喜歡?”
她被那句“特地”取悅,剛緩了神色,就聽到他補充的那句:“述情挑的。”
頓時一口氣哽在喉間。
明明知道,殿下對顧述情是像兄長一樣的愛護之情。可即便清楚,她還是介懷那種毫不掩飾的親近,非常介懷。
他讓她覺得,她這個枕邊妻子,還不如那個妹妹重要。
雖然,他跟顧述情從小一起長大。而跟她才成婚不久。
這個認知讓她心情簡直糟糕透了,客套地扯了嘴角:“多謝殿下了。”
他聽後,蹙了眉:“你不喜歡?”
她搖了搖頭,沒再開口。
他向來不擅談情,淺啖了一口清茶,很久才開口:“聽說你下午調了不少人手下太淵池,落了什麽東西?”
不提這個也罷,提起這個,她便滿腹委屈。隻覺他明知道自己掉了東西,也不曉得過來問詢,心安理得陪好妹妹玩了一下午,這時候倒知道過來噓寒問暖了?
她冷臉以對,明顯不欲多說的口吻。
“區區一副耳環罷了,不值當殿下掛心。”
她不想提,他也不便多問。打撈鐲子的事情就這樣被擱置下來,誰都沒有再提起。
回想起以往點點滴滴,章若願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才成親一個月就開始拈酸吃醋,哪裏有半分不喜歡的樣子。偏偏還總自欺欺人,不停說服自己討厭一個明明喜歡得不得了的人。還這樣口不對心了整整三年,真不知道當初的她怎麽作到現在的。
而他,居然也這樣慣著她作。
想起那個矯情不已的她,章若願每分每秒都在懊悔。她不知不覺邁開腿朝著池邊走去,
對那隻鐲子,她心情複雜,不單單是可惜而已。到現在她都還記得皇後娘娘把鐲子帶到她手上時寄予的祝福。一隻玉結同心,一隻偕老白頭。
而現在,那隻玉結同心冷冰冰,孤單單沉在池底,無人問津。如同她無法改寫任性的過去,牢牢刻在回憶裏,揮之不去。好像除了扼腕歎息,什麽都不能做。
“別往裏走了,這裏到處是青苔,很滑。”
詹景冽即時拉拽住,不讓她再往前走。
她回過神,這才注意到腳下,光滑的青石板上已經布滿了綠綠的苔蘚,完全掩蓋了原來的顏色,又厚又潮,隨時可能都會滑倒。
可比起危險,她更怕自己後悔。
那是她的玉結同心,她想把它拿回來,不再留下遺憾。
“我會小心的。”
她執拗往前走,思索著用什麽方法,才能不驚動別人,把玉鐲從池底撈上來。
就這麽跳下去肯定不行,首先她不會遊泳,再者,就算會遊泳估計一時半刻也找不到。當初出動了幾乎半個東宮的人手撈了一個下午,都找不到。如今隔了這麽多年,肯定被泥草覆蓋得嚴嚴實實了。
她全副心思都在怎麽找回鐲子上,全然沒注意腳下的路。
另一邊的小男孩射了半袋彈珠一顆沒有射中,難免灰心,氣急敗壞地把手裏的東西一股腦扔出去泄憤。霎時間,密密麻麻的彈珠以他腳下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滾出去。
詹景冽高度戒備護著她,沒注意到周邊的情況。等發現情況不對,已經來不及。章若願鞋底踩到一顆彈珠,身體不受控製往池中倒。他下意識伸手去拽,可石板上的青苔太滑,擋不住下墜的力道。
不過轉眼,兩人一起跌入碧綠的湖水中……(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