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一個婚禮就分去你一半的財產，歐少，你真的覺得劃算嗎？或者，婚禮之後，你會發現，我能帶給你的好處，也許根本就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多。”

    他滿不在乎：“人生不就是一場賭博嗎？何況，我若能徹底奪回歐氏集團，我本人現在的身價，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米寶還是沉默。

    他非常禮貌：“米寶，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反鎖了門，米寶合身躺在床上。

    財產協議書就擺放在麵前，那是高達11位數的財產再分配。歐舒同的誠意毋庸置疑。她隻是狐疑，自己真的能價值這麽高？

    如果一件事好得不像是真的，那麽，大抵也不是真的——強森這句話，一遍一遍地響在耳邊，直到頭都暈了，她也無法得出一個決斷。

    接受？拒絕？

    迷迷糊糊的，天快亮了。

    秋天了，風涼了，她穿著拖鞋坐在電腦麵前，覺得嗖嗖的涼意。

    進入係統，輸入密碼，她的視線停留在了紅歌的私人頁麵上麵。那是一組在一個風景如畫的小島上度假的照片。米寶一張張翻下去，目光落在一張合影上：紅歌和一個戴墨鏡的男人一起躺在一片美麗的紫色沙灘上麵。俊男美女，賞心悅目。盡管隔著一層墨鏡，她也立即認出：此人是強森。

    他倆，已經一起度假了。

    看相關資料，強森甚至買下了這座小島，作為送給紅歌的禮物。

    她心如刀割。

    明明知道實情如此，心卻一陣一陣的顫栗，終於，被一種絕望之情徹底打垮了——以前，無論遭遇什麽情況，她總認為自己在強森的心目中是特別不同的一個人。直到現在，這種自作多情才被徹底斬斷——

    我真不算他的什麽人！

    我隻是他的一個下屬而已。

    就像一些愚蠢自戀的女員工，往往被老板的一個微笑一句關切所迷惑……但凡人家眼神放一點電，便錯覺：也許他愛上我了。

    其實，一點也沒有。

    如果沒有許多許多愛，有許多許多錢也是好的……

    她關了電腦，拿起旁邊的筆，想也不想，刷刷地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剛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歐舒同。

    他笑嘻嘻的，可是，居然很緊張：“米寶，你想好了嗎？”

    “你一直站在門口？”

    他紅了臉：“我怕你不答應，一直守著……米寶，你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她將文件遞過去。

    他看一眼，欣喜若狂，忽然攔腰就將米寶抱起來，“好米寶……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老婆……”

    一夜之間，歐舒同大婚的訊息，鋪天蓋地。不是在媒體上的炫耀，而是在親友圈商界的廣泛流傳。規模之大，盛況空前，但凡稍微有點關係的合作夥伴和遠親近戚，統統都收到了喜帖。

    隻有米寶，惴惴不安。

    可是，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那份有她親筆簽名的財產協議書已經公證，正式生效了。

    無論她願不願意，已經徹徹底底和歐舒同綁上了同一輛戰車。

    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甚至已經完全脫離了強森規劃的軌道——一切，由不得強森做主了。

    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

    是歐舒同連蒙帶騙？

    可是，她捫心自問：這一切，難道不是我自己選擇的嗎？

    一場秋雨，溫度急劇下降，午後，有了一點陽光，米寶換了件外套，一個人慢吞吞的在那條滿是鵝卵石的小徑上散步。連續走了兩個來回，還是涼嗖嗖的，她又信步走到前麵的亭子裏坐下。

    對麵的苗圃裏開滿了五顏六色的小粉紅花，她目不轉睛地看了很久，渾然不覺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後。

    直到來人轉到她的麵前。

    她睜大了眼睛。

    那張俊逸得不可思議的臉上，居然破天荒得露出了憤怒之色。

    “米寶，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她慢吞吞的：“大叔，什麽事情值得你心急火燎地趕來？”

    “你也知道我心急火燎？”

    “大叔，這隻是小事一樁。”

    “小事一樁？”

    他冷笑：“你可知道我們最初和歐舒同的合約？他自己提出一定要避免公開的婚禮。可是，現在忽然出爾反爾，非要大張旗鼓昭告天下，米寶，你就沒想過他到底是和居心？”

    “是何居心重要嗎？我們最終的目的不就是幫助他奪權嗎？采取不同的手段而已。”

    “米寶，難道你真是愛上他了？”

    她淡淡的：“他給我很大一筆錢。”

    “多大？”

    “把他此時的身價，分一半給我。”

    強森死死盯著他：“就因為這樣，他徹底將你收買了？”

    “如果不為錢，我何必從事這一行？大叔，難道你一直以為我是什麽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聖母？真抱歉，讓你失望了。”

    強森還是死死盯著她，仿佛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樣的貨色。

    米寶不敢應對這淩厲的目光，一直一直地低著頭。

    “米寶，你真是為了錢？”

    “不然還能有什麽？大叔，我想過了，如果放棄這個機會，我一輩子都掙不了這個錢。你也知道，我出身寒微，經曆過貧窮，所以，極度討厭窮困潦倒的人生。我再也不願意被打回原形，所以，我接受了這個條件……”

    “米寶，你真讓我失望。”

    她從未聽過他如此嚴厲的語氣。

    “我本來以為你跟別的女人不同，沒想到，你依舊是這樣不堪一擊。米寶，你什麽時候變得目光如此短淺？你知不知道，歐舒同隻是拿你當一個誘餌、一個打手、一個最好利用的工具而已？你的判斷和智商呢……”

    “我本來就是這種人……”

    她冷冷打斷了他：“我從來不是什麽高冷女神，我對金錢有種變態的渴望和占有浴，我憎恨貧窮，我憎恨那些和野狗爭奪食物的歲月，我憎恨穿得破破爛爛被人譏笑的人生……所以，我一旦有了能力，便發誓要改變這一切。沒錯，跟著你做事以來，你的確給了我不錯的報酬。可是，現在歐舒同能提供給我的，是百倍千倍的酬勞。這麽說吧，我要是得到了這筆錢，此生再也不必辛苦奔波，也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臉色行事了……”

    甚至，不用再受你的差遣了！

    她頓了頓，一鼓作氣：因此，我就變節了，如果這會令你不快，那麽，強森先生，我很抱歉……”

    強森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她還是若無其事：“本質上，我和歐舒同其實是同一類人，都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強森先生，如果這令你感到不快，我也實在是無能為力。”

    很長時間的沉默。

    她以為強森會憤而離去，可是，他站在原地。

    很久很久，他並未看她，而是看著遠方，仿佛在思索什麽。

    她不想麵對他，但是，覺得雙腿失去了力氣。

    “米寶，你現在去劍橋還來得及。”

    她沉默。

    他的語氣非常溫和：“米寶，這是我的錯。所以，我希望還有彌補的機會。不要上歐舒同的當，也不要變成他那樣的人。現在去劍橋，一切還可以重新開始。”

    她張張嘴，可是，嘴唇幹澀。

    “歐舒同做事不擇手段，看看他是怎樣對待他的父親兄弟的吧。如果繼續和他混在一起，遲早你會被他吞噬得屍骨無存。你別以為那份財產協議書真的就能保障什麽，在歐舒同這種心計的人麵前，米寶，你得想想後果……”

    有命賺錢，沒命花錢。

    米寶，你得考慮一下後果。

    “大叔……”

    他等著她的態度。

    “大叔……如果你是擔心我背叛你的話，那你不必擔心……當然，我承認我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出了一點偏差，不過，我會把你付給我的錢全部退還給你……”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怪物。

    他專門飛來，苦口婆心，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米寶，金錢對你來說，真的有這麽重要？重要到你完全失去了一個淑女該有的自尊？”

    “淑女？對不起，我隻是一個下層草根而已。大叔，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人一闊臉就變。小人得誌，嘴臉更是猙獰。而我，便是這樣不擇手段的小人。對你來說，紅歌才是旗鼓相當的女神。”

    她衝口而出，可是，話音未落，她隻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強森麵色大變：“紅歌？”

    她滿不在乎：“紅歌這樣的女神才是你的朋友，而我，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隻是下屬和工具罷了。所以，你不能對我期望太高。”

    “你進了不該進的係統？米寶，你不經過我同意，就從這個係統裏調出秘密資料給歐舒同？”

    所有不可理解的事情，迎刃而解。

    難怪，歐氏集團最近發生那麽多壞事。

    也難怪歐舒同會立下這樣一份看似吃了大虧的財產協議書。

    原來，他是要徹徹底底收買她。

    許久，強森才吐出一口氣：“米寶，這是我給你最後的一次機會了。”

    她忽然很絕望。

    一個聲音在心底小聲回答：“罷了罷了，要走上怎樣的絕路是我自己的事情。大叔，不勞你費心了……”

    強森聽得清清楚楚。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看了她好幾眼，然後，大步離去。

    米寶眼睜睜地聽著發動機的聲音遠去，一陣淅淅瀝瀝的水滴從臉上落下，她才發現，這個夜晚的秋雨，又來了。

    自十二歲起，強森便是她心底最大最重要的唯一依靠。可她知道，從此刻起，這個依靠，再也不會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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