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聽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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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星閃爍,搖擺不定的絹燈,將光下人的影子拉長。

    回到華熠宮時,早有宮人聞訊在門口候著。

    身後的羽淩歌踱步上前,低頭道:“微臣就將娘娘送到這裏,聖上僅是命臣將娘娘送回寢宮,並無下達其他旨意。”

    剛邁出的步子又退了回來,我偏頭斜睨向羽淩歌:“羽大人的意思是?”

    “就如娘娘猜測那般,微臣所受的命令隻是將娘娘送來這裏,接下來不論娘娘要去做什麽都與臣無關。”

    我眯眼瞧著退至陰暗處的他,昏沉的夜色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那雙勾人桃花眼,眸中燃著火璀璨生輝。

    仔細想來莞辰確實是這麽說的,沒有禁足,沒有指派看守,隻是叫人送我回宮,所以我才會說長久以來從未真正看透過他的人。

    而此刻,站在我不遠處的人的言行舉止,也十分耐人尋味。

    我彎起唇轉身,放低了聲線:“不得不說,像羽大人這般聰敏的人僅為一部尚書,當真是屈才了,本宮著實替大人惋惜不值。”

    羽淩歌輕笑出聲,眸光流轉:“娘娘抬舉微臣了,臣能得聖上賞識入朝為官,已算是圓了報國念想,豈會再奢求什麽高官厚祿錦繡前程?”

    “與朝中的其他臣子比起來,羽大人倒是清心寡欲,難怪會得聖上如此看重。”

    朝中官員品級嚴明,低微的言官是在朝中黨派紛爭時,是沒有話語權的,一味追尋正理懲惡揚善,並不會受人敬仰就此加官進爵,隻會樹敵!

    相比後宮沒有硝煙的戰場,這官場便更加的叵測難料,瞬息萬變。

    羽淩歌能無恙活到現在,怕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要知道這朝堂爭權並不比後宮爭寵遜色多少,栽贓陷害,指鹿為馬,更是比比皆是。

    羽淩歌仰首望天,歎道:“天色已晚,後宮之地臣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我頷首微笑:“大人慢走。”

    近日正得聖恩的錢嬪,可謂是如魚得水,一麵忙著收買人心,一麵為了鞏固皇寵絞盡腦汁,除此之外這耳朵也沒閑著。

    寧和宮無故失火,琳燕現身刑部認罪,瑩慶宮的守衛也比往常少了許多。

    霜禧宮的安寧乃是拜貴妃所賜,她還正奇怪呢,這一有空閑便來找自己聽曲聊天的新秀們,怎的一個個的都沒了蹤影,原來都被關在了慎刑司。

    雖是貴妃之尊,但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拿人啊,有夠張狂!

    萃雲苑,錢嬪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品茗,身後有宮人正為她揉著肩膀,手邊還有人正替她修著指甲,可謂是愜意非常。

    小忠子進門時,看到了就是這種場麵,隨即沒來由地從腦中迸出一詞:小人得誌!

    聽見響動,錢嬪掀了掀眼皮,望向來人:“可查清楚那具焦屍是何身份?”

    “是,奴才查清了。”

    錢嬪秀眉一挑,揚手揮退了在旁伺候的宮人,眸中難掩好奇:“是誰?”

    小忠子先是抬首瞧了眼錢嬪,隨後將頭埋地,小聲道:“是德妃娘娘。”

    “什麽?你說是德妃!”

    錢嬪握著瓷杯的頓緊,激動地情緒顯然有些不敢相信,更難以消化這個事實。

    盡管驚駭萬分,但其眼中悄悄劃過的慶幸,仍是沒有逃過小忠子的眼。

    “你確定那焦屍就是德妃本人,你敢用你的性命跟本嬪擔保,德妃確實已葬身火海?!”焦急發問,錢嬪眼中的湧動地光華,早將她此刻心境全然暴露。

    小忠子狠咽口唾沫,仿佛仍處於驚嚇中,怯怯地回:“回稟娘娘,奴才經多方打探甚至還去了一趟刑部,奴才敢以性命擔保絕對沒有欺瞞娘娘,德妃確已在那火海喪生,宮內之所以還未得知,恐怕是有人下了禁口令封鎖了消息。”

    看來是真的死了。

    錢嬪冷笑,唇邊弧度加深,她的容顏也逐漸扭曲變得猙獰:“死的好,死的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既然你這麽想死,本宮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都有脾氣,可是他卻忘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是誰給的!”

    “”

    終究是她德妃自己先走一步,現在想想曾經的威逼脅迫,也不過是德妃的虛張聲勢。

    她那了不起的爹,最終也沒能將她如何,更無法在慫恿指使她錢家繼續為他們賣命,作他們的馬前卒!

    沒了德妃,李丞相也就無法在用德妃來牽製,收了他李家好處的官員,就算有賬簿也可以說成偽造,再伶牙俐齒說什麽背信棄義,也不會有人予以理睬。

    李氏或許能夠一手遮天,獨攬權勢,可這人心卻是人力無法左右的。

    在權勢榮華,與生死間抉擇,命都沒了還談何享受?

    回想種種錢嬪心中是羞憤難耐,不比以往,眼下她所記恨的人既然已經死了,這份恨意也漸漸轉為了嗤笑。

    可是她不明白,素來對李南原之言從不違背的德妃,怎會在臨死前反咬了她的親生父親,將她滿門性命推上死路!

    莫非是因怨懟?

    長歎一口氣卻是沒精力去想了,旁人的事又與她何幹,讓他們折騰去吧,局勢越亂她獲利便越多。

    揉了揉眉心,錢嬪倏然抬眼,嘴角揚起,眼中笑意卻不甚明顯。

    “去拿酒來,本嬪今夜要好好“慶祝”一番。”

    刑部大門緊閉,內裏卻燈火通明。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地血腥氣,繚繞鼻尖,讓我不適皺眉。

    剛收回遠望的目光,便見一人俯身施禮:“微臣楚卿,見過貴妃娘娘。”

    我挑眉:“閣下就是新上任的刑部尚書?”

    “正是。”楚卿恭敬有禮,回地從容。

    “平身吧,本宮此番前來是有事相求,隻是不知楚大人能否應允。”

    楚卿皺了下眉,旋即舒展:“娘娘折煞微臣了,娘娘有事不妨直說,若在微臣職權範圍,臣定當竭盡所能。”

    這話還真有趣,一語含雙意,倒讓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本宮想見琳燕一麵。”

    先提個容易些的,探探他的底線。

    “可以,不過在此之前微臣敢問娘娘,您是以何種身份探視琳燕?”楚卿撣了撣官袍,似笑非笑地問。

    這一問,倒將我問糊塗了。

    我頓了頓,淡漠地道:“本宮不是很明白,大人此問是何意義?”

    楚卿展顏一笑,語氣平靜無波:“娘娘若是找琳燕詢問私事,隻怕得等微臣明日稟明聖上才可相見,但若是公事,便另當別論了。”

    “大人言下之意,是不願讓本宮見琳燕了。”

    “琳燕乃此案重要證人。”

    “看來楚大人並非不願,而是不肯!”

    “還望娘娘見諒。”

    我看了眼楚卿,沒有接腔,更不打算將得來不易的時間,全都耗費在他身上。

    “大人既然不允,那本宮隻好硬闖了。”我朝楚卿漫不經心的一笑,接而側眸給身側的紅英遞了個眼色。

    楚卿對此不為所動,隻是微微挑眉,便繞至安後翻閱著記檔,還順手拿過盞茶品著。

    他既裝作視而不見,我亦不準備予以理會,故而我們兩方都將彼此視作了空氣。

    “浮蘋,本宮站的有些腿酸。”

    “奴婢這就去給娘娘搬把椅子來。”

    話落不久,便見浮蘋從後堂抬了把椅子出來,攙著我坐下。

    一個高坐案後,一個坐於案下,靜默無言,久久沉寂。

    估摸著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高案上的人終是忍不住開了口:“夜色已深,娘娘繼續待在此地,就不怕遭人話柄?”

    我坦然閑坐不予回應,另尋話題:“楚大人這處的茶聞著倒挺香,入口卻沒什麽味兒,當真是虛有其表。”

    “娘娘久居宮中覺著不合口味,實屬自然。”楚卿淺笑飲茶,依舊從容:“時辰不早了,娘娘還是盡早回宮為好。”

    我不禁莞爾,眸色深幽:“本宮還有事情未辦完,就是回去了怕是也睡不安穩,所謂今日事今日畢,總不能日日來叨擾大人辦公吧。”

    言外之意就是,你若是不同意,我便日日來找你,直到你鬆口為止!

    這楚卿適才所言的一切,不過盡是些借口罷了,目的就是不想讓我見那琳燕。

    不肯就不肯,說的那般冠冕堂皇做什麽?

    這才是真正的笑麵虎,你說一句,他有十句等著你堵你的嘴,讓你知難而退,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心中雖氣惱卻也是毫無辦法。

    我盯著指上的護甲,歎了一聲,幽幽地說:“楚大人不肯放本宮進去,歸根究底,是因著本宮一無聖上口諭應允,二是漏夜來此大人擔心本宮來者不善,畢竟本宮與德妃勢同水火早已是人盡皆知。”

    楚卿微怔,牽起地唇角仍帶著笑,靜待下文。

    我斂下眼睫,冷冷發聲:“但若是本宮有人陪同入內,大人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一些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