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磐龍為地上的兒子止住流血後，這才望向長眉管家道：“情況如何？”

    長眉管家鞠身道：“明心劍莊108號人，107號盡歿。”

    “為何留他？”黃磐龍麵無表情的道。

    長眉管家低聲細語道：“當時明心劍莊莊主夫婦，看見老奴的時候，深知大難臨頭，再無幸免，便自願將一身修為壓至通脈境初期，與少爺一戰，成為少爺的磨刀石，唯一對少爺的請求就是，放過他們唯一的孩子一命。少爺宅心仁厚，答應了對方。”

    黃磐龍目無表情的道：“幼稚。”

    長眉管家微微府身，然後又道：“老爺教訓的是，不過老奴剛剛摸了一下這個少年的筋骨，竟然是少有的‘刀劍通明之體’，這種體質雖然比不上那些頂級的武道之體，然而卻也難得，如果調教得當，未來成就不會太低。”

    此話一出，黃磐龍才神情微動，點頭道：“也罷，便按照北兒的願望，放他一命吧，將他拋去盧鼎城城南的貧民區中，打磨一番，以待觀察。”

    長眉管家趕緊點頭應諾。

    至此，地上已經如同“彌留”一般的少年黃震北，這才徹底放開心懷，徹底昏迷過去…….

    夢中，他看見一個少年，一臉扭曲仇恨的望著他，然後將一截斷槍，狠狠刺入他的心髒之中，就像他刺入對方父母體內一樣……

    依稀之間，他又仿佛從那個孩子麵目之中，看到一種熟悉的味道——原來，那是自己的麵目，如此扭曲可憎…….

    “你知道嗎，我一直發著同一個噩夢，就是啊旦知道真相後，拿著當年我殺死他父母的槍，將我刺死，然而當我再認真看的時候，卻發現，那個拿著長槍刺死我的，其實是我孩童時候的我自己。”黃震北看著自己修長潔白，靈活有力，卻如同散發著腥臭味的左手，臉上露出一種怪異的表情道：“對於死亡，我既恐懼，又期盼。我刻意讓啊旦成為我的影子，就站在我的身後要害位置，而我，對他從來不設防。有時候我自己都懷疑，我是否靈魂分裂成了兩個人，讓我長年處於一種自我懷疑的壓抑情緒之中。

    慢慢的，我已經習慣了啊旦的存在，就像一個人習慣了影子的存在一樣，我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啊旦，就像一個人始終離不開死亡一樣，或許啊旦，就是我留給自己的，生命的終點。如果那一天真的要死，我寧願死在他手中。

    然而，那一天，我的下屬告訴我，啊旦死了。

    你知道，我那時候是一種怎麽的心情嗎？”

    孫豐望著眼前這個，平靜中帶著一絲瘋狂的男人，搖頭道：“絕對不會是一種很好的心情。”

    黃震北笑了，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道：“對，也不對！說句實在話，那一瞬間，我的心情竟然顯得很平靜，而且有種解脫萬斤重擔，鬆了口氣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像一個人，得到了新生。

    那一瞬間，我突然明悟，原來，對於死亡，我一直很恐懼。

    當我每一次，將死亡給予別人的時候，反過來，那種對於死亡的恐懼感，便會在我心中累積一分。

    如果如此積累下去，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徹底陷入瘋魔，被這種恐懼所折磨致死，所以啊旦的存在，便顯得極其重要。

    我將他定義為，我‘死亡’的終點，同時也承載了我對於死亡的所有恐懼。

    我就像我生命中的所有的‘光’，而啊旦，則承載了我生命中所有的‘暗’。

    然而“光”，終有一天要徹底回歸‘暗’。

    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終有一天，啊旦要承當起‘毀滅’我的責任。

    但是現在，啊旦卻死了，原本平衡的兩極，失去了一端，那麽剩下的一端，便隻有兩種選擇。

    一種是“消亡”，另外一種，則是“升華”。

    於是我一掌拍死了那個告訴我消息的屬下，當那種溫熱的血液濺射到我臉上，身上的時候。

    那一瞬間，我陷入了奇妙的頓悟，我一直卡在瓶頸處，無法突破的通脈境大圓滿境界，竟然突破了。

    當周天之力納入我體內之際，我知道，我升華了。

    這就是命運。

    不得不說，我還得感謝你。

    但是，我必須要殺了你。”

    “為什麽？我不是間接的幫助了你，讓你修為突破了嗎？”孫豐冷笑道。

    黃震北很認真的道：“因為，你屬於我的‘過去’，必須埋葬的‘過去’。這種過去，包括了與啊旦有關的一切，比如啊旦悄悄的，以為我不知道的，在外麵建立的一個小家庭，一個與他發生了極其緊密關係的女孩子，還有那個女孩子剛剛幫他生下來的，不到一周歲的孩子。

    這都是我必須要親手埋葬的過去。於是我殺死了那對母子。

    現在，輪到你了。

    就當做，為啊旦報仇吧。

    了結一段過往，埋葬一段不堪的人生。”

    孫豐看著如此認真表情，甚至臉上有種華光流溢，如同升華的男子，竟然“濮”的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

    並且在黃震北逐漸陰沉的目光中，越笑越大聲，甚至抱著自己的腹部，笑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你笑什麽？”黃震北皺眉道。

    “不，不好意思，突然看見比較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出聲來。”孫豐抹著自己的眼淚，艱難的道：“請容許我再笑一會。”

    “你所說的‘滑稽’，指的是我嗎？”黃震北目光如水般道。

    “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說你‘滑稽’。”孫豐突然很認真的道：“我說的是，你整個黃家，都很滑稽。

    果然啊，自私是能夠遺傳的，醜惡的麵孔也從上一代，繼承到了下一代。何其悲哀。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現在的臉麵，跟你那個死鬼父親黃磐龍，如同一轍嗎？

    其實說多無益，像你們這種世代流傳的，肮髒的，散發出腐朽惡臭的血脈，隻有一種歸宿，那就是抹殺，這是對這片天地的一種‘淨化’。”

    孫豐此刻的臉色平靜，目光冷漠，淡淡的望著前方的黃震北，就像是望著一個肮髒的臭蟲，厭惡，不耐，想要一腳踩死了事。

    這種神奇如此汙蔑，深深刺痛了黃震北內心的深處，如同被別揭穿了靈魂最深處的惡鬼麵目一般，讓他無所遁形。

    黃震北臉色再也無法保持冷毅，而是慢慢扭曲，猙獰，如同惡鬼一般，死死盯著孫豐道：“你，果然是必須要毀滅、埋葬的過去！去死吧！”

    手中龍槍突然瘋狂旋轉，一道恐怖的“氣息”，仿佛從周天虛空之中抽取而來，附加在黃震北龍槍之上，最終形成一道恐怖的白色龍卷，化作一條咆哮巨蟒，向著孫豐咆哮吞噬而去。

    “禦氣之術”！周天境高手區別於通脈境的，最恐怖的顯化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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