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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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冬已至。

    江南的冬天很少下雪,卻冷得很。

    寒氣入骨,早起更是一件需要毅力才能做到的事,哪怕室內已經點了火盆,也並不能完全擋住從外頭滲進來的絲絲寒氣。

    皇子們都在長身體的年紀,平日裏功課緊,乏得厲害,如今這天氣,不免有些偷懶。

    臨近年關,宮中上上下下都忙著,母後和父皇都在照料籌備新年的事項,對眾位皇子的管束也就鬆了些。

    雖然皇後一直很嚴格,但離兒到底是她的骨肉,舍不得過於苛責。趙書離背書時,偶爾打了個盹,她便裝作沒看見,讓離兒歇一歇。

    自家的女兒她是再清楚不過的,還是可以約束好自己的。

    何況,大公主在旁邊陪讀,離兒偷懶得有些過了,大公主便直接將她敲醒。

    又有離兒的先生蘇墨在學堂上的督促,皇後算是可以稍稍放下點心。

    皇後明白自己身體狀況,心中知曉,她若再這樣思前慮後,身體很快就會支撐不住。

    “蘇先生。”離兒跪坐著行禮道,眼前的書案上已經擺好了一排筆墨紙硯。

    “今日不講書。”蘇墨灰白參半的頭發整整齊齊的梳在腦後,一絲不苟回禮後,她微微抬了抬下巴,道:“此題何解?”

    趙書離順著先生的目光,看到眼前桌案上有一張被壓得平平展展的紙。

    上麵隻兩個遒勁有力的字——

    “子曰”。

    她皺起眉,一時犯了難。

    四書五經當中的“子曰”數不勝數,許多開篇都必曰聖人言,先生到底指的是哪句話呢?

    範圍太廣,先生不會刻意出偏題怪題。那便不是聯係上下語句的意思來破題。趙書離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這一思路。

    若不是聯係上下句,那便隻能是拆字來解。

    “子”,是指的儒家開創者孔子,“曰”便是“說”。

    “孔子說的。”

    孔子說的內容多被其弟子記錄下稱為聖人所言。

    那便可以解成聖言。

    她一個人坐在那兒努力想著。

    長姐是她求著才過來的,並不會主動提醒她。

    趙書離也不是愛主動求人的性子,即便看上去溫溫和和的,骨子裏可是倔強的很。

    趙書清和蘇墨兩人在旁靜靜看著,都不開口。趙書清眉頭微皺,顯然也在思考。

    離兒握著毛筆,筆尖垂在紙麵上,遲遲不肯落筆。一看就是犯了難。

    她拿起筆又擱下,擱下又重新拿起。眼看著一炷香都要燃掉大半截兒,隻能暗歎一口氣——

    罷了罷了,這題出得自己雲裏霧裏的,這時間也不能再拖了。

    趙書離一咬牙,“刷刷”寫下一行字來。

    “點凡成聖,一言為先。”

    然後將這墨跡未幹的紙遞了上去。

    蘇墨接過紙,沉吟著看了一會兒。趙書離低下頭,略微忐忑。

    “意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思是對了。但還不夠準。”蘇墨放下紙淡淡道,“那大公主何解?”

    趙書清跪坐,腰板挺直,取過一支中豪來,蘸了蘸墨,一手扶著袖子,沒有半分猶豫,快速的寫出了她的答案:

    “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

    蘇墨隻掃了一眼,當即竟撫掌讚許道:“解得切!”

    不偏不倚,循規蹈矩。

    暗中符合了蘇墨的性子。

    趙書離是真心覺得長姐厲害,又見鮮少表揚人的蘇先生都誇讚長姐,內心隻覺得高興。

    下了學,兩人一道出了學宮,俱披得是新製的石青刻絲灰鼠披風,雖宮內宮外溫差巨大,可好歹也不會凍著。

    外頭沒有下雪,但風刮的緊。擦在臉上宛若刀割。宮中樹木大多已經凋零了,寒風劃過光禿禿的枝丫呼嘯而去。

    這大冬天的,非要賞景也隻能去梅園了。

    隻是無雪,這紅梅的綻放也少了一點意蘊。

    除去伴著兩人出行的宮人外,路上竟遇不到旁人。這一入冬,本來就肅穆寂靜的皇宮內便愈顯蕭索了。

    離兒有些畏寒,即使已經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可仍然禁不住的縮著身子,裹緊披風,不停地哆嗦。

    學宮距離未央宮有好一段腳程。

    走了一段路,趙書清放慢腳步,瞧見妹妹臉頰發著不自然的紅暈,嘴唇卻慘白著,開口問道:“冷得厲害嗎?”她伸手示意身後的宮人停住腳步。

    趙書離點點頭,她近日睡得都比較晚,疲憊不堪,實在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寒風。

    趙書清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大致判斷了一下離這裏最近的宮室的位置,發現三皇子生母秦婕妤所居的綺散軒就在不遠處。

    就去那裏。

    趙書清當機立斷,調轉方向前往綺散軒。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綺散軒宮門口,門口看守的宮人正縮在門下裹著棉衣打著瞌睡,一睜眼,看到這麽大的陣仗,嚇了一跳,趕緊爬了起來。

    領頭的是兩個孩子,這宮人自然認得出二人皆穿的是皇子服飾。

    立刻命人去通報了。

    一溜兒宮人匆匆忙忙出來迎接,趙書清拉著趙書離的走進內室,秦婕妤早已聽到通報出來等著了。

    二人皆屬晚輩,名義上,秦婕妤還是二人的母妃。一番禮儀萬是不能廢的。

    進了內室,趙書離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臉上不健康的紅暈退卻。秦婕妤體貼的命人端上了薑茶。

    趙書離並不做任何防備,道謝後便直接喝了。

    秦婕妤臉上還遺留著淡淡的疑惑,平日裏,她和這兩位久居未央宮的皇子並沒有太多接觸。

    今日突然來訪,實在有些猝不及防。

    對於趙書離來說又何嚐不是,倘若不是她身體不適,也不會來到這兒。她與這位母妃不過打過幾次照麵,在家宴和大典上遙遙見過幾次罷了。這番貿然來到母妃的宮室,她也覺得有些尷尬。

    再者,三哥哥素來不喜歡長姐,而她的心一直是向著長姐的。

    趙書離喝完薑湯,隻好和長姐並肩坐著,寒暄一番後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再無多餘的話可談了。

    “母妃這裏景致倒是別致。”趙書清打破了沉默,開口道,“兒臣進來時,見庭院中的幾株梅花,開的要比梅園的那些要好看多了。”

    “不過是平日閑來無聊隨手種下的。”秦婕妤自嘲道,“不然,這日子可真夠寂寞的。”

    趙書清仿佛沒聽到秦婕妤語氣中的抱怨,繼續平淡道:“母妃巧手,兒臣望塵莫及。”

    趙書離一邊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邊舉目四望,綺散軒地方不大,按例要擺的物件擺完後整個殿室就已經滿滿當當。

    讓趙書離想不到的是殿內居然還有不少紙筆。看掛著的筆的筆端,便可知用的次數還不少。

    “兩位皇兒將來都是要成大事的。”秦婕妤笑道,“不必會這些。”

    說話間,殿門被粗魯的推開,一陣寒風席卷而來,三皇子跑了進來,跟著他的宮人趕緊把門闔上。

    三皇子見到趙書清和趙書離,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愣愣的半晌都沒開口。

    趙書離一邊正糾結著要不要先跟三哥哥問好,三皇子卻搶先開口道:“長姐和六妹不好好在未央宮待著,來我這偏僻的小地方作甚?”

    趙書離正欲解釋,秦婕妤早就喝斥:“琪兒,不得放肆。”

    趙書清扯了扯離兒的衣服,離兒會意,她也是歇夠了,當即和長姐一同告辭離去。

    三皇子側開身子,陰著臉給兩人讓路。

    出了綺散軒,趙書離稍微有了點精神,開口對趙書清道:“我覺得秦婕妤並不是個暴躁性格的人,怎麽三哥就……”

    她是真的不喜歡三哥。

    三哥哥幹的荒唐事她聽說過不少,有些事甚至都超過了離兒本身年齡的認知。

    “秦婕妤寧可將幾株梅花照顧好,都不願意好好栽培自己的兒子。”趙書清陳述道,“就算是三弟他剛才這樣無禮,秦婕妤也隻是喝止他罷了。根本沒有教他,該如何去為人處世。”

    趙書離撇撇嘴:“若是被母後看到我這樣,離兒一定會被母後打死的。”

    “哪有母親對孩子這麽漠不關心啊。”趙書清歎息道,語氣中竟有點悵惘,說話時呼出的白氣氤氳在空氣中,趙書離隨之升起淡淡的哀愁。

    她是同情長姐的。

    這樣的情緒流露稍縱即逝,趙書清很快回歸她原本清冷的模樣。

    “或許她有什麽難言之隱吧。”趙書清淡淡道,“總歸是有理由的。”

    但她不想再去揣測,也不敢再想。

    因為她覺得她好像可以觸摸到答案的邊緣。

    能戰勝血濃於水的親情的感情——

    隻有滔天的恨了。

    “下雪了。”

    離兒輕輕道。

    趙書清伸出手,接過一片雪花。

    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指尖。

    很快,消逝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死線死線!哈哈哈哈二更!謝謝myth打賞!麽麽噠!

    ps:趙書離的答案是我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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