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急匆匆來到綺散軒。

    趙書離走的急，健步如飛，四皇子一開始還小跑著跟上，到後來他實在走不動了，於是減緩速度，也不見趙書離怪罪，於是幹脆慢吞吞跟在後麵。

    當趙書離闖進綺散軒時，驚動了看守門口的宮人，趙書離匆忙示意不用行禮，沒有耽誤時間，而是徑直去看裏麵的情況。

    秦婕妤的屍體坐在椅子上，麵上的遺容倒卻一片祥和，反倒是三皇子，麵目猙獰，死的時候連眼睛都未曾合上。

    太醫和仵作都在外頭候著，沒有趙書離的許可，也不敢隨意檢查。趙書離命人把他們叫進來，自己一個人先蹲下，查看了一下現場。

    “這兒沒被人動過吧？”趙書離一眼就看見一個酒杯倒在秦婕妤腳下不遠處，三皇子身邊也有一個，不過被放的好好的。

    “太醫。”趙書離站起來，“查一下是不是毒酒。”

    她新皇即位當日，就禍事不斷，後妃身死，於名不利。

    那太醫拎著醫箱，獲得趙書離許可後，檢查了一下酒杯，點頭道：“的確是宮中的毒酒。”

    趙書離看這酒瓶，也是宮中禦造的，想是直接從庫房裏拿的。

    趙書離正在詢問宮人秦婕妤最近的行為表現，四皇子才堪堪趕到。

    他雖然已經得知二人的死訊，但還是受不了這視覺和嗅覺的衝擊，才進入內室，又扶著門框到門外一陣幹嘔。

    趙書離見狀便發言道：“四皇兄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太和殿吧，這裏交給朕便好。”

    四皇子如蒙大赦，忙不迭謝了後奪門而出。

    “秦婕妤最近可有什麽異動？”

    “前幾日還正常的很。”秦婕妤的貼身宮人道，“隻是聽說皇上駕崩後，臉色登時變了，於是催促奴婢出去打探消息，奴婢本想著這事這麽大，肯定很快就會有人前來稟報，正想勸娘娘收拾一下去太和殿，但娘娘執意要一個人待著，並讓人把三殿下給叫回來，說是有話要和三殿下說，叫奴婢等出去，奴婢拗不過娘娘，便隻好聽從娘娘的吩咐，獨留娘娘和三殿下在內室裏待著，等奴婢回來時，便已經這樣了。”

    那宮人說話的時候還有些緊張，但還算是流暢，磕磕絆絆說完，趙書離皺了皺眉，三皇子明顯是被迫服毒，而秦婕妤看樣子倒不然，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你是說……”趙書離繞著內室走了一圈，沒有發現有人暴力闖入的跡象，她深吸一口氣，心中有了一個大膽但卻合理的猜測。

    多年前的往事浮現在她的腦海中——母妃告訴她的，皇姐推測的，自己所看到的……

    “陛下，小人覺得……”那仵作沒有得到允許，也不敢亂動屍體，隻在內室轉悠了一下，然後對趙書離道：“娘娘可能是自殺。”

    “嗯。”趙書離淡淡的應道，“那三皇兄呢？”

    “陛下請看，那邊有摩擦的痕跡，還有桌子上倒掉的茶杯，三皇子應該是經過一番掙紮被迫喝下的毒酒。而且……”

    “可以了。”趙書離打斷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這件事如果定性成秦婕妤自殺，那麽三皇子的死因想要猜測出來並不難。

    既然秦婕妤有恨，而且恨得入骨，連自己親生兒子都漠不關心，自殺前拉三皇子一起走，那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而且根據宮人所敘述的，秦婕妤在聽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父皇駕崩的消息後就召回三皇子，那麽，等三皇子回來再殺了他的可能性很大。

    雖然母子情感疏遠，但三皇子對秦婕妤肯定不會多加防備。而且三皇子這些年缺少管束，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隻怕秦婕妤有謀劃三皇子便逃不了。

    何況……

    她已經看到了仵作接下來想要說出來的內容——秦婕妤手背上有幾道明顯的抓痕，顯然是鈍鈍的指甲嵌進肉裏造成的。

    這種皇室秘辛當然不能在這樣的場合道出。

    “告知禮部再定一下秦婕妤和三皇子趙書琪的諡號吧。”趙書離對身邊王公公說道。然後轉身就走。

    今日她要給父皇守靈，不想再管這種糟心事。

    秦婕妤對父皇有多恨，趙書離並不想知道，當初父皇究竟做了什麽才導致如今的局麵，趙書離也無意去尋找答案。反正現在塵歸塵土歸土，不堪的往事就不要再去提了。

    趙書離回到太和殿，四皇子還沒從三皇子身死的消息中緩過盡來，見到趙書離趕緊快步迎上來，著急道：“皇妹，調查的如何了？凶手是誰？”

    趙書離無奈道：“四哥別急，還需要調查一番，不過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自殺。”

    “自殺？”四皇子木訥的臉上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本身就生的不好看，平時呆著一張臉看上去倒還好，可是一旦有什麽情緒流露在臉上，就有點不忍直視了。

    趙書離自然的移開眼，去看殿內的靈柩，繼續道：“四哥不用太擔心，朕會處理好的。”

    一個“朕”字點醒了還在震驚中無法自.拔的四皇子，他諾諾的低下頭，陪笑道：“皇妹說的是，是我多心了。”

    他更怕她了。

    趙書離發現，四皇子膽小怕事真的不是一點點，但她挺喜歡四哥這樣的。

    她跪在靈柩前麵，四皇子跪在她身後。

    陽光照進殿內，天氣其實並不差。

    微風吹起幔帳，邊緣在微微抖動著，趙書離思緒有點放空，隻是出神的對著眼前的幔帳，心思明明雜亂的很，卻偏偏無從思考起。

    她想起皇姐，自從她幫處理掉趙書飛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皇姐了。

    現在離兒已經登基了，父皇也不在了，誰還能幫她呢？趙書離現在想來還是很難過，這種難過讓她甚至覺得窒息，一口氣都喘不過來，但她哭不出來，欲哭無淚的感覺幾乎讓她覺得崩潰。

    明明先前皇姐還抱著自己好好睡了覺。

    明明先前皇姐還急行回京趕來幫自己。

    明明先前皇姐一箭中的就解開了僵局。

    皇姐怎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她了？

    父皇不在不能再庇護自己，她看重的人就隻有皇姐了，可皇姐不要她。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太和殿內一片幽暗，趙書離沒有進食，四皇子在她身邊打了一個寒戰。

    趙書離沒有側過頭，隻是輕聲道：“四哥覺得身體不適那就回去歇息吧，朕還要在這裏待一會兒。”

    “好好好。”四皇子趕緊應道，揉揉了自己發麻的膝蓋，對趙書離說了幾句恭維的話，立馬就跟逃跑一樣跑了出去。

    夜已經很深了，四周寂靜，連守夜的宮人都來勸趙書離先回去休息，免得把身子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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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趙書根本沒有什麽睡意，她隻要一閉眼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湧了上來，讓她喘不過氣來。於是趙書離拒絕了宮人的勸阻。太和殿的宮人還不知道這位新皇登基後的脾氣，雖然趙書離先前表現的再溫和不過，但也不想觸怒這位新皇，於是先行告退離開，僅留值夜在門口隨時聽傳。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書離眼前的景物都已經開始模糊，散著溫和的光暈。突然，她發覺帳子動了動，趙書離恍惚看見了一雙腿。

    是錯覺吧？

    一陣陰風吹過，讓趙書離清醒不少，她仔細一看，發現沒有。

    可她稍稍放下心，就聽到微弱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因為太過細微，反而引起趙書離的警覺，她猛的站起掀開眼前的帳幔，腦袋一時感到眩暈。

    來不及去仔細看，自己反而因此差點要摔倒在地上。

    她抓著帳幔身體控製不住的搖晃，她可以肯定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皇姐。

    “別走……”她嘶啞著說道，喉嚨因缺水而難受的要命。

    她知道憑借她的身手留不住皇姐。

    所以她求。

    她求皇姐不要走。

    留下。

    陪她。

    她以往求皇姐的時候，皇姐總會無奈的看著自己，然後鬆動，接著會揉揉她腦袋，皺著眉頭說“好”。

    她求她。

    一切都是她趙書離的錯。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隱瞞後才得知的真相會讓所有知情人都會覺得難堪。

    事實就是她騙了皇姐。

    她知道錯了。

    但她還是舍不得，就像父皇遺訓中說的，她正確的做法是全國上下去搜，把皇姐搜出來，然後把皇姐趕去邊關，或者徹底將她幽禁起來。

    她是皇帝。

    都自稱寡人了，獨自一人才是理所應當。

    但她不想。

    雲國上下的責任她會挑起的，但她心愛的人，她也想要留下。

    帝位給了她什麽呢？

    她為此奮鬥了這麽多，無數個日夜的訓練，可這個位子，人們為了爬上去付出了多麽慘痛的代價。

    父皇母後因此早逝，兄長被她謀害，甚至她要因此失去她最心愛的人。

    是啊，皇姐是她現在最心愛的人。

    權利會讓人迷失的，既然迷失，她剛才跪在那裏的時候就在想，如果她不接觸不就好了嗎？

    既然擁有權利的感覺讓人上癮，那她幹脆不碰它了，她現在不要還不行嗎？

    但那麽多人為她順利登基而付出，她怎麽可以有這樣的念頭，怎麽可以逃避本就該屬於自己責任和命運？

    所以，她選擇請求。

    本該高高在上的帝王跪在那裏，啞著嗓子，求她心愛的人不要走。

    趙書離知道，皇姐聽得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晚點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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