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part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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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下起了大雨。

    窗外一片漆黑。

    孤獨的燭火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

    雨好像下得又大了些,開始刮起風來。

    院子裏的榕樹在風的吹動下,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傳來不知名的鳥咕咕的怪叫聲,陰森無比。

    一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狂奔。

    燭光從半掩的門縫裏透出來,照在來人蒼白如紙的臉上。

    長發遮掩了半邊臉龐,沒有血色的唇抖得厲害。

    他壯了壯膽子,伸手一推,門板發出一聲沙啞的吱呀聲,在靜夜裏顯得異常清晰。

    房間裏沒有人,靜悄悄的。

    搖曳的燭火下,一把扇子孤寂地躺在地上。

    他彎腰撿起那把扇子,扇子很薄,扇麵上桃花點點,血紅的顏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顫抖地伸出手摸了摸那血紅鮮豔的桃花,粘稠的液體讓他渾身戰栗。

    血跡蜿蜒延伸到窗邊,窗外是黑沉沉的院子。

    他扔了扇子,發了瘋地衝進院子。

    雨又漸漸地小了下來,雲層後朦朧的月光冷冷地注視小小的院落。

    花影憧憧,影影綽綽,不知名的野鳥、蟲子淒厲地亂叫著。

    他慌亂地在院子裏翻找著。

    著急之下,他的左腳莫名其妙地絆倒了自己的右腳,整個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整個院子突然安靜了下來。

    剛才還在瘋叫的蟲子和野鳥一下子銷聲匿跡。

    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開始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花叢中,一張慘白的臉與他近在咫尺。

    這是誰,這是誰?

    他覺得自己腦子像是要裂開,一片混沌。

    遙遠的記憶從腦海湧起,紛紛綽綽,雪花般的在空中飄揚卻無法捕捉……

    ***

    蕭春秋從床上驚坐而起,渾身大汗淋漓。

    他旋開床頭燈,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

    外麵刷刷地下著大雨。

    做噩夢?

    蕭春秋抬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身上粘乎乎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下了床,去浴室擰了條毛巾擦汗。

    擦完了,人也清醒了。

    爬回床上,愣愣地坐著。

    奇怪,自己怎麽無緣無故做這樣的噩夢?

    嘀咕了一會兒,想不透。

    蕭春秋重新躺下,在床上折騰一會兒,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隨手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打算玩玩遊戲。

    打開手機,卻鬼使神差地翻到了上官軒的手機號碼。

    想到他今晚強迫自己帶他去玄炫家吃飯,蕭春秋不由得起了捉弄之心。

    電話一按就通了,蕭春秋樂了,本著惡作劇之心,他一下子按掉手機。

    才剛竊笑了三秒,手機響了。

    看著上頭閃爍的名字,蕭春秋遲疑著要不要接。

    那不斷震動的手機,似乎是上官軒的怒氣。

    這一個月來的習慣使然,蕭春秋有點害怕上官軒的那張冷臉,再三猶豫,還是接了電話。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上官軒急切的聲音便傳了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你沒事吧?”

    蕭春秋怔住,心虛湧上心頭。

    “喂,喂,怎麽不說話,沒事吧?”上官軒著急。

    “我……我……”

    “出了什麽事?”

    “沒事,我沒事,我睡不著,拿手機玩,不小心按了你電話。”蕭春秋編了一個借口。

    上官軒鬆了一口氣。

    心裏忽然有一絲異樣,蕭春秋低聲問:“你還沒睡麽?”

    靜默了一會兒,上官軒的聲音才傳了過來:“睡了,被你鬼來電嚇醒了。”

    蕭春秋不由得笑了:“難得你也會幽默。”

    “你——睡不著?”上官軒試探著問。

    蕭春秋支支吾吾:“沒什麽,做噩夢了。”

    “什麽噩夢?”

    “一個莫名其妙的古怪噩夢。”

    “說來聽聽。”

    這樣的雨夜,那樣的夢,有個人可以說說也是不錯的。

    蕭春秋拉過枕頭躺下,一邊回想一邊說著那個離奇的夢。

    說完後,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蕭春秋翻了一個身,“喂,你該不會睡著了吧?”

    “沒。”上官軒的聲音有些緊。

    又沉默了一會兒,上官軒有些生硬地安慰:“隻是個夢,不要怕。”

    蕭春秋覺得有些好笑,“我沒有怕啊。”

    “嗯,快睡吧。”

    蕭春秋又翻了個身,“上官軒。”

    “嗯?”

    “我怎麽突然覺得我們像是老朋友?”

    上官軒才調任一個月,雖然幾乎天天見麵,但因為是上司之故,加之上官軒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麵孔,因此他們之間的交流並不多。他會厚著臉皮跟他去玄炫家已經讓蕭春秋吃驚,現在居然如此和顏悅色地聽他嘮叨,蕭春秋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蕭春秋有種錯覺,電話那頭的是與他相交多年無話不說的好朋友,而不是可以說得上是陌生的上司。

    上官軒沒有答話,好半晌他低聲道:“我們不隻是朋友。”

    蕭春秋一時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麽?”

    “沒什麽,”頓了一下,上官軒忽然問:“你相信前世今生麽?”

    “不怎麽相信。”

    ……

    有一句無一句地聊著,睡意漸漸湧上,蕭春秋握著手機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

    “春秋,春秋……”

    “嗯。”

    “春秋,春秋……”

    朦朦朧朧睡著之前,蕭春秋忽然覺得上官軒那低低的叫喚聲很溫柔,讓他很想睡,很想……

    等了很久,電話那頭隻是偶爾傳來蕭春秋翻身的窸窸窣窣聲。

    上官軒放下手機,看著黑糊糊的窗外出神。

    雨還在下著,打在窗戶上,發出啪啪的輕微聲響。

    茫茫雨夜,黑沉壓抑,宛如一張巨大的網把人困在其中……

    ***

    蕭春秋掀開白布的一角又立即放下,胃裏一陣翻滾,幾乎想吐。

    見他臉色發白,上官軒用一種稱得上是溫柔的口吻道:“你去外麵等我吧。”

    蕭春秋搖頭。

    “不出去就到那邊坐著。”上官軒不容辯駁地道。

    蕭春秋老不情願地走到角落坐下,想想,覺得自己實在軟弱可欺,被上官軒壓得死死的,他挺直背脊,剛想發泄不滿,可是一想到上官軒那張冷臉,挺直的背又軟下來。

    不能明駁,隻能暗罵了。

    上官軒瞥了他一眼,“你在那裏小聲嘀咕什麽?罵我呢?”

    蕭春秋嚇了一跳,這妖怪!

    “沒有啊。”堅決否認。

    上官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繼續和法醫韓宇討論死者的情況。

    韓宇和上官軒是舊識,曾經在同一個警局任職。

    “上官,什麽風把你吹來這小廟了?”

    上官軒綽號冷麵狐,身手一流,破案能力更是一流,是連國際刑警都極力拉攏的人物,他會出現在這個名不經傳的小警局著實讓韓宇意外不已。

    上官軒反問:“你這個笑麵*醫又為何屈就在這裏當小法醫?”

    韓宇先是笑嘻嘻地說了句:“因為這裏很閑,”然後又一本正經地道:“我老婆在這裏。”

    上官軒不信。

    韓宇換上一副愁容,歎氣:“我踢到鐵板,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是他不喜歡我。”沒一會兒,他又自信滿滿道:“不出兩個月,他一定會投入我懷抱,哈哈!”

    上官軒麵無表情,每見識一次韓宇的自大,他就忍不住想拔槍。

    笑完,韓宇朝蕭春秋那邊望了一眼,道:“想不到這小警局美人挺多的。”

    上官軒目中寒光一閃,低喝:“你敢打他主意,我讓你一輩子與屍體為伍。”

    警告的口吻讓韓宇一愣,他打量了蕭春秋幾眼,調侃:“你喜歡他?想不到你這萬年冰山也會喜歡人,真是有趣!”

    上官軒不想跟他繼續這個話題,“廢話少說,看出什麽線索沒有?”

    韓宇收起笑容,“死因很簡單,失血過多,我覺得死者的皮膚極有可能是被一種又薄又利的刀刃削掉的。”

    韓宇不知從哪裏翻出一把薄刃遞給上官軒。

    上官軒接過,認出是韓宇隨身攜帶的手術刀,“你的意思可能的凶刀是手術刀?”

    韓宇點頭:“進一步來說,凶手可能是醫生,至少他有這一方麵的知識,才能做到整張皮完整無缺地剝下來。另外,死者體內沒有任何"mi yao"麻醉藥之類的藥物成分,身上也沒有致命的傷口,因此,死者極有可能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被活活剝皮的。”

    身子不能動,纖細的感覺神經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刀鋒從腳板底刺入,沿著小腿大腿,到腹部胸膛,再到脖子,看著自己皮慢慢地剝離,把脆弱的血肉暴露出來,鮮血湧出……

    無法想象這是一種怎樣的恐懼,怎樣的疼痛。

    上官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沉如水。

    蕭春秋見兩人一下子沒了動靜,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問:“怎樣,有線索麽?”

    這是這個月以來第二宗類似案件,已經被列為連環剝皮凶殺案處理,目前為止,線索少得可憐,凶手下手沒有任何規律,下一個遭毒手的也不知道會是誰,不盡快破案,受害者隻會越來越多。

    上官軒把手術刀還給韓宇,道:“初步推測,凶手可能精通醫學方麵的知識,”他回頭看韓宇,“我看過鑒證科的現場調查報告,現場並沒有掙紮打鬥的痕跡,你剛才說死者是在清醒的情況下被剝皮,這有些矛盾。”

    韓宇道:“我隻負責讓屍體最大可能地告訴你們更多的線索,其他的就要你們去查了。”

    蕭春秋泄氣:“兩個受害者並無相似之處,由此可見凶手是隨機下手的,這樣很難鎖定目標,感覺就像大海撈針。”

    上官軒道:“別灰心,凶手再怎樣仔細都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叫唐雲和楚恒查一下兩個死者的交友情況,唔,”上官軒捏著下巴想了一下,道:“還有就是查一下兩個人是不是濫情的負心漢。”

    蕭春秋眨眨眼睛,“濫情的負心漢?為什麽?”

    上官軒卻不願多說,“查便是了,下級就是要無條件服從上級,不然分上下級幹什麽。”

    “切!”蕭春秋很不服氣,該死的上下級!

    韓宇似乎很在意楚恒這個人,問:“這個楚恒是誰?人品怎樣?”

    上官軒瞥了他一眼,“你問來幹什麽?”

    蕭春秋也好奇地盯著韓宇。

    韓宇咳了一聲,不自然地道:“就是隨便問問。”

    “那你隨便找個人隨便問問吧,走了。”

    蕭春秋還想八卦一下的,上官軒把他拉走了。

    “幹嘛,放手,我自己走。”

    “你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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