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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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虛渺如紗,漸漸籠過整個天幕,本就沒有燈火的三水縣,再一次陷入詭秘的靜寂。

    顏箬竹戳了戳篝火堆,透過漫飛在空中的星火,望向閉目靠坐在土牆一角的池羽。斂下眼睫,掃過縮成一團和幽狼相依相偎的鬆鼠,她自鼻息間噴出口好似歎息的白氣。

    池羽睜開透亮沒一絲混沌的眼,看向顏箬竹,“你有困擾。”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你不是累了,幹嘛不睡?”顏箬竹不答反問。

    “嗬嗬,被人關心的滋味兒挺不錯~”池羽伸手烤了烤火,無視掉對方的白眼,笑眯眯道:“這點小打小鬧還折騰不倒我,就是腳上有點麻煩。”

    池羽的腳上本來有傷,一直沒有恢複一是沒有醫藥用品,二是天寒導致傷勢不容易愈合,結果還在白天的泅渡中沾了水,他雖不說,顏箬竹也知道那處肯定不太好。

    兩人現在所處的位置,位於三水縣境內的一處小村落。

    池羽身上的東西在過河的時候全部掉光,他們此刻真正成了身無分文的流浪者。至於那隻鬆鼠,顏箬竹看在它幫了自己的份上,隻打算把它趕走,沒想它會跟他們一路,到後來還貼著幽狼的耳朵不知嘀咕了什麽,便被幽狼接受,成了隊裏的一員。

    眼見快要天黑,他們尋到這個村落,拾些柴禾,捕了幾隻動物烤上吃掉,準備第二天再啟程,尋找能夠聯絡的信號通訊發電地。

    顏箬竹抬眸看向一眼,“你說的離得最近的地方,大概需要多久能到?”

    她心底是有困擾,而且一直反反複複來回想起。

    過去的這半個多月,她消失了這麽久,她不清楚當時在瀧水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可以肯定,她和小軒被木蘭基地的人陷害了。而步奕的救援不知道有沒有成功,顏母和大家的情況更讓她心中憂慮。

    這些天,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盡快聯係上大家,了解他們的現狀。

    還有那個人……

    她這麽多天沒能聯係他,不知道他會不會擔心,會不會焦急自己的失蹤……

    “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去到那裏不眠不休需要2天。當然,其中不包括遇到喪屍或者其它特殊情況。如果找輛能用的車,就省事不少,大概半天的時間。但現在外麵能找到的車幾乎都是殘品,還沒有汽油,所以……”

    顏箬竹沉默片刻,倏然開口,“明天白天先到縣裏醫院藥店找些藥用。”

    池羽眨眨眼,明白她是不想因為他而耽擱時間,卻還是暖了心房。臉上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狹長的鳳眸裏,滿是百初綻的光華。

    兩朵開,各表一枝。

    展逸辰披星戴月依著信號方位尋找顏箬竹,終於在一處山澗的小溪口,尋到了那個他曾經親自戴到她手上的鐲子。

    在看到隻有鐲子時,他黑如點漆的眸子霎時縮成一點。

    滿目的黑色漸漸擴散在他的眼珠上,蔓延而後,成了兩個黑球。

    “喀拉——”

    那隻精密儀器的鐲子,就這麽粉碎在他的手裏,落入塵土間。

    “嘀嘀嘀——嘀嘀嘀——”

    他衣領上別著的通訊器連番響動不停,原本緊繃中帶著顫抖的身軀滯了片刻,緩緩放鬆身形,閉上眼,點開了領間的通訊器。

    “嗯?”

    那頭傳來的沉悶又低啞的聲音,讓夏清揚蹙了蹙眉,頓了會兒,他才問道:“阿辰,你把信號接收器弄壞了?”

    “嗯。”

    看來是沒找到人。夏清揚本就不善言辭,不知該怎麽安慰對方,想了想,覺得讓邢飛調節氣氛最好,剛想點下桌邊的聯絡器,就聽那頭傳來展逸辰慣有的醇厚聲音。

    “信號最初顯示出來的地點是哪兒?”

    “埡口密林。”

    夏清揚等了許久不見那邊回話,低頭瞅了瞅信號顯示‘還在通話中’,動了動眼珠。聽到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對進來的邢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派架cf-2過來。”展逸辰突然吩咐,“現在氣溫回升,冰雪開始融化,車輛和飛機都可以同行,派老三帶隊出來,沿我之前路上給你發送的b、c、d三個地點收集物資去,順便讓小飛跟機過來,我有事找他。”

    “你……弟妹她……”

    “我這裏有些線索了。”——

    翌日,顏箬竹從小村落裏找了些繩子和木板,重新做了個簡易的光板兒‘雪橇’,在木板接觸地麵的那麵覆上一層光滑的冰,由幽狼拉著他們行在已經逐漸融雪的地上。

    現在的天氣雖然已經回暖,但接連半個多月的雪天,還是讓目光所及的地方,都籠在了那一片輕輕淺淺的淡白中。

    街道,房屋,樹木。

    點綴著一切的雪白,配以原來的本色,變得靜雅又端莊。

    甚至幾個月前異變後殘留下的血色和汙垢,都仿佛遠離世間,唯有眼前脫塵的靜美。

    顏箬竹放眼望著鄉村小鎮上寧靜安雅的素色,突然覺得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早已離自己遠過千山萬水,過了幾度春秋。

    “我在雪色的小鎮,看見一個美麗的姑娘,

    她穿著長裙拿著羊鞭,趕著一群白色的雲朵~

    ……

    哦拉裏拉裏拉裏喂~~哦拉裏拉裏喂~~

    ……”

    帶著異地民謠風格的歌曲流淌在靜謐的景色中,顏箬竹不想耗費腦細胞去想池羽這家夥到底為什麽會唱這些,又或者發了什麽癲。

    就那麽靠在板車豎著的冰椅上,看著眼前的美景,聽著歡快的歌曲。

    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沒有喪屍。

    一切,美好而安詳。

    許久後,兩人再度回首這時的場景,已然物是人非,開謝。

    …………

    三水縣屬於y市的邊陲小城,並不算大,加之一麵臨水另幾麵環山,交通不算發達,來往車輛極少,主要外出交通工具便是船隻。

    也許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越接近縣城裏,所尋的物資反而越多。

    一連幾天都在吃烤肉,顏箬竹嘴裏有些上火,在這家小超市裏找了些沒有過期的幹貨裝到背包裏,邊啃著餅幹邊道:“就算末世爆發為了保命隻想著往外跑,也不應該留下這麽多東西吧?感覺就像沒人來過一樣。”

    “大概是因為y市的洪澤基地在末世一發生就發出了無線信息,大多數人直接轉了過去……”

    池羽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掩下眼底微起的芒澤,接過背包捆縛到‘雪橇’上,抬手指了指街角的位置。“從那裏過去就能到縣醫院。”

    一路行來還沒遇到過喪屍,顏箬竹的神經更加緊繃。

    池羽行動不便,她讓幽狼陪他躲在醫院外的小賣部,等她取些藥回來再一起離開。

    肩膀上帶著那隻被她取名為‘太極’的鬆鼠,顏箬竹手執冰刃潛入醫院。

    因獸類的感官比人類更加敏銳,再加上它們身體上的變異,她囑咐太極如果發現異樣,就在第一時間通知她。

    比起外麵的肅靜和淨白的世界,醫院裏的場地顯得淩亂不堪又髒汙血腥,到處是殘破堆疊的醫療器具和藥劑試管,還有墜落在地麵的玻璃碎渣以及血色牽畫的牆麵地板、殘肢斷臂。

    眼前的場景如同她在末世爆發時從z市的別墅開車到市裏的第一眼所見——人間修羅。

    院裏院外,兩個極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顏箬竹看了醫院的地形圖,藥庫房分2個,分別在一樓和二樓。在一樓的藥庫房尋找了一番,發現全都是藥劑注射之類的藥品,這種東西拿著極其不便,她先挑出一些有用的放在一邊,打算到二樓去找找,如果有類似的口服藥和治療外傷的藥品,那一樓的這些就不必帶走。

    “吱吱——”

    剛踏上二樓的走道,太極卷著大尾巴輕叫了兩聲。

    “……”貌似他們商量的是出喪屍叫一聲吧,揪了揪它的一隻白耳朵,顏箬竹小聲問道:“你叫兩聲什麽意思?”

    太極從她肩膀跳到地上,用小爪子比劃了幾個手勢,然後挺了挺胸,做出一副人的模樣,高姿態指著一處,搓了搓牙齒發出“滋滋滋”聲。

    顏箬竹抽了抽眼角,想來肯定不是喪屍,所以也不急,但她真心沒看懂它要表達的是什麽。

    鬆鼠比劃了一陣,又突然跳到剛才所站位置相對的地方,裝出倒在地上的樣子,抖了幾□子,又在原地打了幾個滾,最後抽搐著小腿兒在虛空中顫了幾顫,不動了。

    “……”她現在,也許,大概,可能,有點明白它意思了……

    不過……

    對上那雙又圓又大帶著期望的眼,顏箬竹決定把吐槽什麽的放在心裏。揉了揉它的頭,朝著已經發出些微響動的地方悄悄探去。

    二樓的藥房內,坐著一個身穿羽絨服的男子。

    他的頭臉包裹在帽子和口罩下,隻留出一雙嗜血陰冷的眼,像盯著死人般,看著跌坐在角落裏的幾人,嘴裏發出一串兒悶嗚的怪音。

    似乎是在笑,又像是被堵了氣的哭音。

    “你們都看到了,這家夥太不給麵子,我都說了隻要你們聽話一切好辦,可他非要生事,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啊……”

    他將麵前死狀猙獰的人踢到其中一人的腳邊,在見到對方發出驚恐的哭腔後,站起身,嘲諷道:“顏博瀚,你平時不是挺牛氣的嗎,怎麽,這個時候裝孫子了?在隊裏不是常叫囂嗎,現在你tm還知道哭啊?”

    “強哥……我沒有……我沒有……”少年因精神上受到驚嚇,早就有些失控,踢踹著那具屍體,崩潰的抱頭直往牆角縮去。

    “強子,你夠了!”

    少年身邊斷了隻胳膊的中年男子,臉色蒼白的喝止,“物資全歸你,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以後大家各不相幹。”

    強子冷嗤一聲,蹲到說話人麵前,“默哥,現在想著撇清關係了?當初在隊裏說好的時候,你可是也沒反對呢,怎麽,出了問題就想讓我一個人頂?當我傻x啊!”

    說到憤怒時,他霍然起身,抬腿踩向王默包紮了繃帶的斷臂處。

    “唔——”冷汗從他額頭流出,卻咬牙沒有叫出聲。

    縮在另一邊的女人見狀,沉冷開口,“強子,大家從沒有想要讓你頂替,李立嘴賤說錯了話,你把他殺了就殺了,別再跟大家過不去。這次就讓李立頂替這個頭,大家一起回去吧。”

    強子收了腳,笑睨著女人,道:“還是小靈會說話。”他話鋒一轉,低頭湊近她,猥瑣笑道:“可是如果我把他們都殺了,也可以直接嫁禍,到時候我還是能回去……當然,如果你答應陪我玩幾次,我說不定就放了你……”

    “不要臉!”就算身上已經虛脫無力,麵對這樣無恥的人,苗靈還是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賤人,我想上你那是給你麵子,別給臉不要臉!”

    強子單手拽著苗靈的衣領將人從地上提起,一下子甩到一旁的藥櫃上,“哐當”帶動了一片櫃子倒地,散落了大片的藥盒和藥瓶。

    眼見強子上前撕扯著苗靈的衣服,王默叫著“住手”想要阻止,明顯力不從心。無力地移開視線,不去看那一幕場景,“吱吱吱”的叫喚卻在此時響在房內,他愣了愣神,餘光瞄見一道黑白相間的影子晃過,隨之爆出男人的慘叫。

    強子捂住脖子上被撕裂的血口,狠瞪向躥在房內的鬆鼠。

    罵咧一聲“小畜生”,他揮手一抬,剛要發出異能,腕部傳來一陣劇痛,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掌脫離手腕,掉落在地。

    “啊——!”

    顏箬竹用水化成的冰凍住他的腳,連發幾隻冰錐,刺入他的肩胛骨,而後把他殘缺的腕部和手一起凍結住,又封了他的嘴,這才跨過亂七八糟的藥堆,走到王默身前。

    劃開他斷臂處的繃帶,利落的冰封住他的傷口。

    王默睜著大眼看她一些列動作,半天才驚叫出聲,“丫頭——!”

    顏箬竹清顏一笑,點頭,“王教,好久不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