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8|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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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徳昭走後,幼清拿出藏好的包袱。

    已經同白卿說好了,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分開而行,在城外十裏外的長亭相見。

    在屋裏呆坐了許久,她捏著寫給徳昭的信,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將信撕掉。

    既然已經決定離開,就無需任何掛念。

    踏出屋門的瞬間,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東院。

    齊白卿激動地收拾好包袱,福寶在旁邊幫襯著,“主子,你想好我們以後去哪了嗎?”

    她很感激齊白卿願意帶她一起走,留在德慶身邊,她遲早是要死的。

    她已經想好了,下半輩子她會全心全意地伺候齊白卿和幼清一輩子。

    至於她的心意,她可以藏起來。

    隻要齊白卿開心幸福,她就已經知足了。

    齊白卿點點頭,“去江南,到時候我們買一個小院子,在宅子前種四五棵幼清喜歡的海棠花,春天海棠開花的時候,我們做花酒埋在樹下,等到來年開夏的時候再拿出來。等我和幼清成親了,我們也會替你找個好人家,我們兩家都會有孩子,你要是願意,我們就做親家。”

    除卻嫁人那部分,福寶喜歡他嘴裏說的未來。

    這邊齊白卿收拾好了東西,那邊福寶也準備回去拿東西。

    齊白卿站在門口同她揮手道,“我在後門等你。”

    福寶咧嘴一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苦盡甘來的日子終於就要來了。

    回了屋,卻發現自己的包袱不翼而飛,門後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是她夜夜噩夢中的德慶。

    福寶怕他,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德慶眯了眼睛,那雙狹長的眸子跟狐狸似的,透著一抹神秘而危險的意味。

    德慶問,“想和齊白卿一起走?”

    福寶猛地跪下來,“王爺求您了,您答應過的,會讓我和主子一起離開。”

    德慶搖搖腦袋,輕輕道,“本王隻說放他離開,可沒說讓你跟著一塊走。”

    福寶慌張失措,她離新的人生隻有一步之遙,她不能留在這裏。

    她實在太絕望了,衝過去抱住德慶的大腿,一副梨花帶雨的小模樣,軟糯糯的,聲音打著顫:“王爺,您行行好放過我吧。”

    德慶勾起一抹笑,撈了福寶的身子,一點點為她擦了淚,語氣為難,“你要是跟齊白卿走了,誰替他斷後呢,本王可不能這麽快暴露自己,隻得你來。”

    福寶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抉擇。

    這世上隻一個齊白卿。

    隻要他幸福,連帶著她的那一份,那就夠了。

    “我留下。”

    她的聲音似輕煙,又細又弱,透著絕望和無奈。

    德慶撫掌輕笑,“很好。”

    後門口,齊白卿等了許久,遲遲不見福寶的身影。

    他很是著急,想要去進去再找,忽地有個不認識的小侍女拿信來,說是福寶給的。

    齊白卿拆開一看,有些怔懵。

    福寶竟然說不同他一起走了。

    不過短短幾刻鍾的功夫,為何她就突然改變主意了?

    齊白卿來不及細想,馬車夫已經催得急不可耐。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猶豫半晌,他終是狠心離去。

    幼清還在等著他,他已經失去幼清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

    ·

    幼清雇了一輛馬車往城外奔,她揣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不住地掀開車簾往後探。

    怕徳昭突然追上來,怕她不能順利離開,怕生出什麽變故來。

    這一路膽戰心驚,草木皆兵,空氣裏掀起的每一顆塵都在不住地喧囂:快逃快逃!

    終是順利抵達長亭。

    齊白卿卻還沒來。

    幼清想,或許他在路上耽擱了,她得耐心地等著他。

    四周沒有什麽遮擋,隻路旁有棵蒼天大樹,她將包袱係在身上,往樹上爬去。

    躲進茂密的枝葉中,她兩手兩腳緊緊趴著樹幹,腦袋往外伸,鳥兒從她頭上閃過去,蟲兒從她腳下爬過去,時間在烈陽的暴曬中碎成晃動的光影,她念著她的齊白卿,她知道他一定會來。

    這一等就是一下午。

    她這頭心急如焚,另一頭齊白卿心如沉水。

    馬車並未如約將他送出城,而是轉了道將他送到了另外的地方。

    一個沒有幼清的地方。

    他看著屋子中央笑容猙獰的德慶,恨不得衝上去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你這個變態!無恥下流之徒!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成全我和幼清!你想怎麽樣,你到底想怎麽樣!”齊白卿衝上去,被德慶一腳踢開。

    齊白卿狠狠瞪著他。

    如果他手裏有刀,他一定要手刃他!

    德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往他跟前扔了一把匕首,長眉微挑,仿佛有意挑釁。

    齊白卿拿起匕首瘋了一樣往前刺,大喊:“幼清還在等著我!你放我走,隻要你放我走,我就不殺你!”

    德慶嘖嘖兩聲搖搖頭,輕而易舉地將匕首奪過來,反攻為主,一手拖著齊白卿,一手拿匕首抵住了齊白卿的脖子。

    “本王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要成全你,你真以為自己的病吃幾顆續命丸就能痊愈了嗎?你以為本王是神仙?本王策劃這一局,不過是想探探連幼清在徳昭心中的地位,他若能愛那個女人愛到不計一切,就連她的背叛也能過往不究,那麽連幼清以後就大有用處,本王要的,是徳昭心碎而死,要麽讓他親手毀掉自己曾經愛戀的女子要麽讓他心愛的女子毀掉他,無論是哪一種,本王都拭目以待。”

    齊白卿聲嘶力竭:“你要想對付睿親王,何必用這種下作手段!”

    德慶聳聳肩,嘴上委屈道:“可是本王隻剩下這種手段了呢。”

    齊白卿知道自己上了他的當,也知道今天德慶是不可能放他出去同幼清會合,這一刻他隻能認命,“你殺了我吧,反正對於你而言,我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他一心求死,隻覺得活在這世上是一種恥辱。

    他已苟且偷生這麽多日,到頭來,卻又一次傷害了她。

    他幾乎不敢想象睿親王追到幼清後會對她做什麽,他無法帶她離開,是他不自量力,他早該死了的!

    德慶卻在這時將匕首收起,拿繩子將齊白卿五花大綁,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甚至往他嘴裏塞了巾帕。

    齊白卿一雙眼瞪得發紅。

    德慶盛氣淩人地停在他跟前,雙指捏了捏下巴,做思考狀,“本王可舍不得你死,好不容易得了個有趣的玩物,得盡興了再說。”

    他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齊白卿,自你遇見本王那天起,你的悲慘宿命就已經注定了。”

    齊白卿悲慟地閉上雙眼。

    ·

    徳昭從山上下來時,興致衝衝地往屋子裏而去,還沒進院子,就發現自己帶來的侍女隨從一個個急得不可開交,四處尋找些什麽。

    他心底湧出不好的預感,隨便逮了一個就問,“你們在找什麽?”

    沒有人敢回答他,眾人跪在地上,屏住呼吸。

    徳昭點了崖雪,“你盡管說,爺恕你無罪。”

    崖雪垂淚,泣不成聲:“主子爺……大姑娘她……她不見了!”

    徳昭大驚失色,直奔房中,裏裏外外找了一遍,竟都找不到她。

    他立在那裏,從地上捧了一對碎紙屑,拚湊在一起隱約可見“後會無期”四個字,那一刻,他的心瞬間低到穀底。

    怒火湧上心頭,徳昭幾乎無法理智思考。

    他發狠地握緊拳頭,狠狠吐出三個字:“連——幼——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