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8|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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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徳昭來送糕點,不肯走,非得看她吃兩口再走。
有一句沒一句地找話說,得知她過兩日要外出看拿來種花的地皮,自告奮勇,說要跟她一起去。
“你獨身一人外出,萬一發生什麽事,我在旁邊,也好有個照應。”
幼清吃一口榛子糕,好奇問,“你會做買賣嗎?”
徳昭一愣,搖搖頭,想到什麽,又點點頭,“我連那麽複雜的政事都能處理好,做點買賣自然不在話下。”見她猶豫,他又道:“到時候我遠遠跟著,並不近你身。”
她似乎特別反感他與她身體上的接觸,都是他自己作的,現在後悔也晚了。
唯有指望時間治愈一切,她能慢慢忘掉那些不開心的回憶,重新一點點地接受他。
幼清悶頭吃榛子糕,留了一些給連氏和薑大,等吃完了,她喝一口水,衝著十步以外站著的徳昭,點點頭,“到時候你若跟去了,不許用王爺的身份壓人。”
徳昭笑了笑,自是應下。
等到出門看地那天,幼清讓徳昭離得遠遠的,怕被連氏看見,走出家門好一段距離了,這才往後尋徳昭的身影。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尋了許久,未曾看到他。
或許是走散了,或許是先行離開了,她低頭繼續往前,走了約莫幾步路,忽地肩頭被東西碰了碰,側眼一看,是根樹枝,再回頭瞧,他手上拿了根樹枝條,應該是隨手拾的。
見著她回了頭,他往後退了幾步,仍舊捏著樹枝條,勾唇一笑,“你且繼續走,我跟著你,咱倆散不了。”
幼清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樹枝條,沒說什麽,抿起嘴點了點頭。
等到了北郊,地主已經在那裏等著,看完了地,開始談土地契轉讓的事情。
地主是個五六十歲的老者,因家中有變故,所以急著將土地財產轉讓換銀子,價格比行情價要低,幼清自是歡喜,當場便將所有的事情都定了下來。
地主見她生得美貌,看不出年齡,以為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由衷地感歎,人長得美又有才能膽識,比家中那些混吃等死的孫子孫兒要強得多,不由地多問了幾句。
幼清話不多,點到為止,禮貌回應。
地主笑了笑,又指了指不遠處的徳昭,閑話道:“那個小夥子一直跟著你,是你的家裏人?看上去倒和你是一對,青梅竹馬的伴兒吧?”
幼清臉一紅,輕輕搖了搖頭。
身後徳昭一直注意著幼清的動靜,生怕她被人欺負了抑或是地主有什麽不軌意圖,有時候見著幼清和地主說話,心裏焦急,想要知道她同人說了什麽,那人話裏有沒有什麽輕薄之語,諸如此類,腦海中滿是好奇和疑慮。偏生又不能上前,離得太近,擔心她厭惡他。
剛才在街上,他尚且能用樹枝條代替手,提醒她他一直在身後,但現在,樹枝條就派不上用場了。
這時候想起神話裏的千裏耳,恨不得也能安一雙那樣的耳朵,順著風兒去聽,即使離得再遠,也能知道她在說什麽。
想著想著,越想越急,猛地望見她身形一頓,低眸搖頭,像是被刁難似的,他不由地將事情想得嚴重,一個箭步就奔上前,冷著一張臉擋在她身前,傲氣十足地瞪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地主。
幼清問:“你……你作甚?”
徳昭頭也不回,一臉警覺地盯著地主,“剛才他是不是說什麽讓你難堪的話了?”
地主恍然大悟,笑了笑,“小夥子,你誤會了,我剛才是在問這位姑娘,你是不是她的青梅竹馬?並不是什麽難堪的話。”
徳昭一愣,側頭問幼清:“他真的隻問了這個?”
幼清點點頭,有些難為情。
數秒,她細著聲,唯恐他找人麻煩,語氣溫吞,“事情還沒有談完,要麽你再四處逛逛?”
徳昭哪裏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她見慣了他蠻橫不講理的一麵,生怕他壞了她的事。
遂知趣往回走,忽地想起什麽,衝那老者道:“我們家姑娘乃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容不得你這樣發問,我是我們家姑娘的奴仆,並不是什麽青梅竹馬,莫壞她名聲。”
這老者既非街坊鄰居,又非友人熟人,做生意往來,自然要抬一抬身價,說是奴仆比說是青梅竹馬要好的多。
幼清不由得往他那邊看去。
他悶著聲往回走,隻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對著她。
回去的時候,他走在前頭,她跟在後麵,因著夜晚有燈會,街上人影湧動。
她心裏有事,想著土地種花的事,比來時走得慢,又因街上人多,抬眸往前看時,他的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這回可沒指望他能從後麵冒出來了,他本就是在前頭走著的,許是早就走遠了。
順著街一直往前行,片刻後,忽地見街中央站了個人,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探尋。
他竟是一直等在那沒動過,這會子見了她,一顆心總算踏實了,揮手道:“幼清,我在這!”
幼清碎步跑過去。
隔了幾步遠,他癡癡地看著她,語氣溫柔,“要麽還是你走前麵,我在後頭跟著。”
幼清想了想,道:“天色已晚,要麽你先回府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他不應,朝她而去,主動走到她身後,孩子氣一樣看著她:“走吧,我得親眼看著你進家門才放心。”
幼清隻得繼續往前。
驀地手臂被什麽輕輕碰了一下,她愣了愣,停下腳步,回頭問:“怎麽了?”
徳昭晃了晃手上的樹枝條,語氣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興,準備隨時將話收回:“人多,你牽著這個,我們就走不散了。”
半秒後。
她捏住樹枝條的一端,腳步輕輕柔柔的,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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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買好了,接下來就該忙花種的事了。
如今已入冬,想要大批量種花,得等到來年開春了。
外麵雖天寒地凍的,但隻要在室內將火盆燒旺,暖和和的,也是能種一兩盆花的。
幼清準備去買點新的花種,拿回來先種種看。
上街的時候,正好半路碰見毓義的馬車,毓義瞧見了她,她卻沒有瞧見毓義。
“九堂哥,街邊那人長得和你府裏的那個幼清姑娘挺像。”但又不太像,沒了紅斑,簡直一個人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徳昭正拿了他遞來的南州折子,還沒來及翻看,聽得他說這話,當即丟了折子,掀起車簾。
果真是她。
“停車!”徳昭急哄哄就要往外去,毓義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問:“九堂哥,約好今日要去我府裏飲酒的。”
徳昭一心想著幼清,哪裏有功夫同他解釋,嘴上道:“下次,下次一定去,今日有急事。”
說罷便掀簾跳下車,徑直朝幼清奔去。
毓義拾起榻上的折子,意味深長地往外看了看,目光探及幼清,不由地多看了幾眼,再往旁一瞧徳昭,低頭躬腰,全無半點王爺架子,殷勤討好,哪裏還是朝政上那個令人聞風喪膽殺伐果斷的大將軍王。
毓義搖搖頭,長歎一聲。
原本幼清慢悠悠地在路上走著,徳昭突然冒出來,倒嚇了她一大跳。
又看前方有輛馬車,不是睿親王府的,看標識,倒是毓郡王府的,又因為毓義拄著下巴靠在車窗邊看,露出半個腦袋來,便知徳昭定是中途路過,正好在這撞見她了。
遂催他快些離去,“人還在等你呢。”
徳昭凝眉,不太高興,衝毓義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走。
毓義玩笑似地揮揮手,有幾分訛詐的意思——
上回的白州紅瓷件……
徳昭無奈,趁幼清不注意,朝他那邊做口型——
給給給,都給。
毓義這才滿意地拉起車窗簾,示意隨從繼續前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