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強行征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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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傳來霍臨川金殿拒婚的消息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幾日,衛府上下從主子到奴仆都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偏偏衛靈秀卻沒什麽大反應,每日裏仍舊深居簡出的從不在人前露麵。隻有衛封夫婦與她身邊的幾個大丫鬟知曉,她仍是每日清晨便出門前往慈濟堂,至傍晚酉時回府。
那晚她到了母親房裏,衛夫人紅了眼摟著她很是哭了一頓。
一向嚴肅耿直的老父親則是坐在上手的太師椅裏,頹唐的一句話不說。他將責任全數攬在了自個兒身上。當初他何嚐不明白霍臨川並非佳婿,不過因著皇帝苦口婆心的勸說,再加上那人如今確實可謂權傾朝野,他一向偏愛這個幺女,腦袋一熱便答應了下來。
如今落得這般田地,他心中隻覺得愧對那坐在對麵的妻女。
衛靈秀原本心中也有些難受,如今見得父母為自己這般操心受累,便再不忍在二人麵前露出半絲情緒,隻強忍著笑盈盈的勸說。
她雖曾見過霍臨川一麵,卻並沒有旁人知曉,父母如今心裏難受也蓋因她丟了麵子,並不曉得她心裏竟會有著那人。
衛夫人自來是個要強的,見女兒這般乖巧懂事,不顧自個兒心裏難受還來勸慰父母,便恨恨的抹幹了眼淚,拉著女兒的手咬牙道,“你且安心,娘一個為你尋一個好他千百倍的人。”
衛靈秀對此不置可否,隻笑著點了點頭,這事便算是風輕雲淡的被揭了過去。
不管如何,至少自明麵上瞧來,除了衛大人在金殿之上有些發作外,衛家並未因此事而掀起軒然大波,衛夫人也沒一頭紮進坤寧宮找皇後哭訴。正因著如此,皇後便對衛家心有愧疚。
且不說衛封和他兒子以及兩個女婿都在朝為官,與霍臨川那也算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親事,總是她霍家提起來的,如今反悔的也是霍家,怎麽想也是自己這一方有些不厚道。自家弟弟不願娶那衛家的姑娘,皇後便想著給這姑娘再挑一個好的。
於是乎,前陣子還滿京城打聽閨秀的皇後娘娘,這陣子又開始尋麽那些世家公子了。外人卻不曉得她的心思,見她打聽公子們,便以為這是要為福慧公主尋駙馬了。
隻是本朝對著駙馬要求十分苛責,一旦尚了公主,舉族不得出仕。也因著如此,詩禮世家、衣冠世胄皆視與皇族結親如虎狼一般。一聽皇後娘娘打聽自個兒家中的男孩,那些公卿夫人們皆變了臉色,支支吾吾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皇後娘娘見此情形,心念一轉便明白了問題所在,頗有些哭笑不得。正是因著這條規矩,大齊駙馬皆出身寒族,少有自公卿世家裏挑選,她若是為公主挑駙馬,哪會打量她們家的男孩兒。
但那些夫人們卻並不這般作想,福慧公主乃當朝嫡長公主,誰知道皇後娘娘會不會有自個兒的私心,給親閨女尋一個高門大戶出來的貴公子作駙馬。
偏偏皇後娘娘也不好直說是給衛家閨女說親,一來人家閨女自有爹娘;二來前麵還有著霍臨川那檔子事,這一回若是直說了再不成,那她可真算是顏麵掃地了。
這兩方心中都有著自己的思量,自是說不到一起,皇後娘娘打聽了幾家,見都是這樣的態度,便也漸漸歇了這個心思。
隻是尋了個日子,將衛夫人召進宮來,言語話頭間也算是隱晦的道了歉。也是這一回,皇後娘娘便多問了幾句關於衛靈秀的事情。
對於自個兒的弟弟,皇後霍筠貞雖了解其品行,卻不知他在男女之事上是個什麽態度。在這方麵,她或許還不如太子李彥知道的多。霍臨川金殿拒婚,李彥那日又說了衛家姑娘相貌不堪、身體羸弱的話,皇後便著了人去打聽這衛家的姑娘,竟然還真有這樣的傳聞。
皇後親眼見過衛靈秀,自是不信這番傳聞,可霍臨川卻沒見過這姑娘,或許是因著這傳聞……?她思索了幾日,覺得心裏明白了些弟弟的想法。
她這樣想著,便試探著問了問怎麽就有了這樣的傳聞。
衛夫人聽了,麵上隻淡淡笑了笑,也沒隱瞞。
當年衛夫人懷胎剛進八個月,正趕上冰天雪地的,剛出了屋門便滑了一跤,折騰了兩天兩夜才將小閨女生了出來。衛靈秀出生時,都沒了氣息,好在那接生的婆子十分老道,也不顧新生的孩子嘴裏醃臢,對著嘴的給她過氣,這才撿回了一條小命。
隻是,雖然活了下來,身子骨卻一直十分羸弱,大病小病不斷。
直到三歲上下,還不敢抱出屋子,衛府上下將這個小姐養的如同瓷人一般。
衛靈秀五歲那年終是得了一場要命的大病,彼時還是戶部侍郎的衛封連禦醫都請了好幾個,更遑論京城之中大小的醫館。所有大夫都認定了這衛府的小閨女救不活了,但衛封夫婦怎麽也不願意相信,那樣一個玉雕一般的小人兒竟隻能在世上活上五載。
幾日後,眼瞧著衛靈秀進氣少出氣多,已經麵如金紙了。長子衛淩峰拽著一個老和尚進了府,說是京城清隱寺的得道高僧,更是一名醫僧。
衛氏夫婦此時已經有些失了方寸,但凡有一丁點希望都不願錯過,便讓那瞧著有些萎靡的老僧給女兒診治。誰想著,這老僧竟真的救活了衛靈秀。衛氏夫婦大喜過望,將那老僧供祖宗一般供了起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隻讓他每日裏給女兒施針治病。過了足足有大半個月,衛靈秀終是漸漸的好了起來。
這件事當年有不少人家都知曉,畢竟那會兒衛封已然官居正三品,又請了禦醫,恐怕衛靈秀體弱多病的消息,便是自那時傳出來的。
皇後娘娘聽了這事,兀自歎息了一聲。心裏明白,恐怕原委正是如此。
隻是還有一件事,衛夫人卻並沒有說出來。
當年那老僧救活了衛靈秀,便對衛氏夫婦說道,衛靈秀身背了前世的業障,才會在這一世這般艱辛。若想著日後順暢,便隻有贖了這業障。
衛氏夫婦心中雖將信將疑,卻因愛女心切決定怎麽也要試上一試,便詢問了老僧如何去贖這業障。
那老僧便給二人指了一條道,便是讓衛靈秀學醫救人。不僅如此,他還給二人薦了一位大夫,便是衛靈秀如今的師父。老僧推薦那人,是一名遊醫,醫術高明卻行蹤不定,每年隻在開春的時候會來到京城的慈濟堂坐館。
於是到了第二年開春,衛氏夫婦便將剛滿六歲的衛靈秀打扮成小男孩,送去了慈濟堂。衛靈秀拜了那遊醫為師,便在慈濟堂成了一名年紀最小的學徒。雖是嬌嫩的女孩兒,每日裏卻也如同那些寒門送來的學徒一樣,從打下手開始。曬藥,研磨,跑腿,一樣都不能落下。
衛氏夫婦一開始並不怎麽相信那老僧的話,隻是自從衛靈秀入了醫門,身子骨竟然真的漸漸的強健起來。開頭幾年,還有些小病小災的,到了十歲後,便再沒什麽毛病了,完全成了一個健康的少女。
這些年下來,衛氏夫婦便完全相信了那老僧的話,再不阻攔女兒行醫救人。無論如何,行醫救人那也是積功德的事情。
就這樣,衛靈秀自六歲起到如今十五歲,已經在慈濟堂裏待了整整九年。
衛氏夫婦本也習慣了衛靈秀日出出門,日落回家的日子。直到這一次遇上了霍臨川拒婚之事,這才驚醒過來,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怎麽說也是大家閨秀,這麽多年竟完全未有出現在旁人麵前,也怨不得旁人這般猜測。
隻是,一向乖順的衛靈秀這一回卻決然不肯離開醫館。入醫門九載,見了太多生老病死,也隨著師父踏遍了大江南北,如今讓她再回到那般大門不買二門不出的閨秀生活中,卻怎麽也做不到了。
衛氏夫婦一向偏愛這個自小多磨難的小女兒,麵對這份堅持,怎麽也不忍心去強迫,便也隨之任之了。怎麽說也是戶部尚書的女兒,難道還能老在家中嫁不出去?衛封本就出自寒門,對那些高門大戶也並無攀扯的心思,如今這般,隻想著為女兒尋一個正直可靠的夫婿便能了卻了心頭大事,倒也再不拘門第了。
於是,衛靈秀便又回到了那多年不變卻讓她十分安心的生活之中。
這日子一晃,便到了初夏。
衛靈秀依舊在慈濟堂中診治病人,每日裏十分忙碌,她本想著許是過些時日,便能將這樁事忘到腦後,心情也能漸漸平複。隻可惜,這些日子裏,京城人談論最多的話題依舊圍繞著那位鎮北將軍霍臨川,便是這小小的醫館也時常能聽到這個名字。
起因便是,北地終是再起戰事,鎮北將軍不日將再領大軍出征北地。
這一日,不過巳時。
瞧著天氣幹燥晴好,衛靈秀便將昨日送來的草藥端到院子裏晾曬,這些原本是小夥計與學徒做的事情,隻是今日偏偏幾人都被打發出去跑腿,她便自個兒做了起來。
剛剛將草藥攤勻,診堂中便傳來了嘈雜之聲。
衛靈秀撩了袖子拭去額頭的汗水,便邁步進了診堂,想瞧瞧出了何事。
隻是一進診堂,便被一人拽住了胳膊。
她心中一驚,便朝著那人看去,這人竟是穿著一身兵甲的兵士。她這才瞧見,原來這不大的診室之中竟有十幾個兵士闖了進來。
慈濟堂今日坐館的大夫全被這些兵士們或拉或扯的帶到了診堂之中,還未及開口詢問,那帶頭的兵士便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開始宣讀。
“北地戰事再起,軍中大夫緊缺,鎮北將軍特在京城醫館之中征集隨軍大夫。年過五十,家中獨子者可免於征召。其餘者全數帶走!”那兵士念完後,整個診室一片嘩然,隨軍大夫十分艱苦,大多數坐館的大夫們都不願隨軍。
那兵士瞧著大夫們開始掙紮起來,便冷笑一聲道,“我勸你們不要掙紮了,咱們出征北地,也是為了大齊疆土更是為了百姓安穩,又不用你們上陣打殺,何必這般難看?!”
聽他這般說道,便有人不服,一個三十來歲的大夫嚷道,“兵士們需要大夫,難道這京城的百姓便沒有生老病死麽?我們都隨軍去了,百姓們怎麽辦?”
那兵士似早有準備,又是一聲冷笑,“這位大夫,您放心好了。咱們自不會將全京城的大夫都帶走。不是說了嗎?年過五十或是家中獨子的,都能留下。況且,咱們也不是每個醫館都來拿人,凡是上一年出過隨軍大夫的醫館,今年都未有征召。堂堂慈濟堂,近十年來沒有出過隨軍大夫,難道不該征召你們?!”
那兵士這一回說完,便不耐起來,再不給大夫們說話的機會,大手一揮,兵士們便將診堂中的大夫押了出去。(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