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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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靈秀自來心軟,聽他這般乞求,那勸他接受事實的話便怎麽也說不出口。她想起幼時重病,九歲的長姐在祠堂中長跪磕破了額頭,隻求她能再一次渡過一劫。若是家中兄姐如這般有難,她心中定也難以安穩。
想到此處,她咬了咬下唇,對大牛道,“你且先回帳中歇著,我去先鋒營求那校尉。”先鋒營直屬霍臨川麾下,她不敢去元帥帳中求他,隻求二牛那一伍的校尉能聽她一言。
大牛別無他法,隻能聽從她的勸慰,返回帳中。也不入睡,隻坐在角落裏,眼巴巴的看著她走出帳子。
先鋒營因直屬霍臨川帳下,其紮營之處便在整個營地的最中央位置。
衛靈秀背著空藥箱,直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相比起外圍步兵營帳處的嘈雜,此處便顯得十分安靜有序。便是三兩行過的兵士,也少有開口說話,麵上一派嚴肅。
她打聽了二牛所在一伍的營帳,小心的避開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尋到了一位姓田的校尉。
那田姓校尉三十出頭,麵色有些端凝,也不多話,隻靜靜的聽著衛靈秀在一旁說著。因著心裏擔憂,她自是說的極快,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說了個清楚。
待一切說完,她麵露祈求之色,隻盼望著此人能派人前去探尋一番。
隻可惜,那田校尉聽完後,隻沉默著搖了搖頭,見她目瞪口呆的瞧著自己,這才開口道,“晚間咱們撤離回營之前已將戰場徹底探查一番,並未發現有遺漏之處,慢說受傷的兵士,便是屍首咱們也都抬了回來。石二牛確然沒有回營,也未見屍首,如此看來恐怕是被狄軍所俘獲。此時便是再去探查,想必也隻是無用之功。”
“怎麽是無用之功呢?”衛靈秀聽他這般說道,便有些著急,“也許他如今還活著,卻被你們遺漏在戰場上。他哥哥說的十分明白,說他腹部受傷,如今正等著人去相救。”
田校尉被她這般糾纏,有聽聞她如此說道,竟似被她氣笑了一般,“衛大夫,二牛是大牛的兄弟,咱們也明白他的難受。二牛在咱們先鋒營也有半年了,咱們難道就不拿他當兄弟嗎?隻是,大牛那般亂語怎能如此相信。如今戰事剛起,若是狄軍在河灘處埋伏,咱們派了兵士前往,豈不是白白害了兵士的姓名。”他說完這話,再不肯與衛靈秀多說,轉身便要離去。
衛靈秀那肯放他離去,想到大牛那絕望的眼神,也顧不得什麽,閃身又擋在了田校尉身旁。田校尉此時也有些煩躁,大掌揮來,便將她撥開,再不瞧她大步就離了營帳。隻留著衛靈秀站在原地的風裏,孤孤單單的頗有些可憐。
霍臨川站在自個兒帳外,將遠處發生的這一幕盡收眼底。
眼見著衛靈秀轉身慢慢離開先鋒營,他低聲對身邊的護衛道,“去把田英給我叫來。”護衛領命而去,不過半盞茶時候,方才與衛靈秀有些牽扯的那名田校尉便到了他麵前。
“那人與你說了什麽?”霍臨川問道。
田英雖不明白霍臨川為何這般在意這等小事,卻也不敢怠慢,便將二人所言不添一分不減一分的如實稟告。
霍臨川聞言便又抬眼瞧了瞧衛靈秀離開的方向,便對田英道,“你且找幾個人盯著她,若有什麽舉動,便將她扣下。”
田英一愣,不敢置信道,“怎地,那孩子竟還敢自個兒去河灘?”他今年三十出頭,衛靈秀正與他家中小子差不多的年歲,他自是也將她看做孩子一般。又瞧著衛靈秀個子矮小,身材纖瘦似個女娃一般,便沒想著她敢自己一個人前去那滿是死人的河灘。齊軍每次戰後會為陣亡兵士收屍,可狄軍並不這般行事,如今那河灘之上可是遍布狄軍的屍首。
“不論如何,總是去盯著吧。”霍臨川道,見田英離去,便對那護衛道,“你且去宋將軍那裏,讓他自斥候營中尋幾個身手好的,再去河灘那裏摸一邊。無論如何,醜時之前必須回營。”
護衛聞言,眼中露出幾許疑惑,隻是他向來聽命行事便並未如同田英那般還詢問一番,既是得了命令,便立時去行事。
待護衛離去,霍臨川在帳前又停留片刻,這才躬身返回帳中。
衛靈秀返回醫帳時,已近戌時。
白日裏天氣十分晴朗,如今到了深夜倒是陰霾起來。雲層壓得很厚,不說月亮,便是星子也無。抬眼望去,遠處烏沉沉的,什麽都瞧不分明。
她進了帳子,將藥箱放下。
程老大夫還未返回帳中,她便自個兒坐在榻上發呆。
自先鋒營回來,她沒敢去瞧大牛,怕去了又要麵對大牛期盼的目光,更怕自己的無力讓他再次絕望。
心裏如同火燒一般,那灼熱讓她無法在榻上安坐。起了身,在帳內兜兜轉轉了一盞茶時候,她終是無法說服自己安心留在帳內。
看著掛在柱子上的風燈,她心裏一橫,簡單收拾了一個小些的藥箱,又上前拿了那燈,便再次出了醫帳。
帳外比起之前又安靜了不少,此時隻偶爾有些人聲響動。
衛靈秀懷抱著風燈,小跑著向印象中馬匹所在的方向行去。她不敢去偷先鋒營和虎威營的戰馬,隻敢打運輸糧草的馬車的主意。
營地之內,她不敢點燃風燈,隻得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走著,直走了一刻鍾時候,便到了牲口棚。此時夜已深沉,此處遠離士兵營帳,寂靜的讓人心慌。
她蹲在角落裏,等了一會兒,發現遠處巡夜的兵士隻靜靜的站在那裏,並沒有來回巡邏的念頭,便大著膽子朝著牲口棚,慢慢挪動。
拉車的馬匹都是比較溫馴的騸馬,衛靈秀黑影裏摸到了拴馬的繩子,頗廢了一番力氣,才將繩子解開。那馬兒也不出聲,隻跟著她慢慢的出了棚子。
她就這樣弓著身,領著馬兒慢慢轉到了牲口棚的背麵。
此時便是那巡夜的兵士朝此處看來,也斷然瞧不見躲在背麵的她。
衛靈秀鬆了口氣,一手抓著風燈的提手,腳上蹬了腳蹬,便要翻身上馬。
“衛大夫這是要去哪裏啊?!”
黑夜中,一個帶著些戲謔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這聲音來的猝不及防,嚇得衛靈秀尖叫一聲,立時便自馬上摔了下來。
懷裏的風燈也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那說話的人上前一步將落在地上的風燈撿了起來,又點了火折子,便將風燈點了起來。衛靈秀呆呆的望去,這才發現,將她捉個正著的人竟是酈珩。
酈珩盔甲未卸,手裏拎著風燈,站在她一步之外,臉上滿是諷刺的笑容。
“說啊,你要去哪?”他一邊說著,一邊朝她彎腰,一把攥住她纖細的胳膊毫不留情的便將她自地上拉了起來。
胳膊處傳來尖銳的疼痛,衛靈秀臉色都有些發白,卻不知如何應對此人。她本就害怕的很,此時又被酈珩嚇得半死,腦袋裏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去辯解。
酈珩借著風燈的火光,見她一張俏臉慘白,隻當她是壞事敗露,也不多問拖著她便朝著軍帳中走去。
半個時辰前,他方自外圍跑馬回來,便瞧見幾個兵士在醫帳外轉悠,心中疑惑便上前問了幾句。那幾個兵士正是得了田英的指示,留在醫帳處盯著衛靈秀。這幾人雖得了命令,卻不知緣由,見著酈珩詢問,自是一五一十的稟報。
酈珩此人如今不過二十出頭,性子又十分跳脫,最是喜歡攬這等事情。況且,當日還是他對霍臨川提及了衛靈秀的異狀。此時聽聞這幾個兵士奉了霍臨川的命令前來監視衛靈秀,隻當她是露出了什麽馬腳,便自告奮勇的將這事攬了過去。
酈珩身形高大,步伐自也不小,此時他大步的朝著霍臨川的元帥營帳行去,衛靈秀便被他拽的步伐踉蹌。偶爾腳下發軟,便會摔上一下,酈珩見她這般狼狽,本也有些可憐她,隻是轉念想到她深夜偷馬出營,不曉得要做什麽壞事,便再不留情,大力一拉便將她自地上拽起來繼續拖著向前走去。
眼見著,元帥營帳便在眼前了。
衛靈秀此時終是緩過神來,她錯愕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元帥營帳,開始掙紮起來,“酈、酈將軍,我方才、方才並非……”
“你不用對我說,有什麽話便對元帥說吧。”酈珩聞言嗤道,再不多話,拉著她便進了霍臨川的帳中。
霍臨川正坐在案後看著一卷兵書,不妨有人謔的拉開了簾子闖了進來。不用多想,這般莽撞又不拘小節之人,除了酈珩不作他想。
他隨意的抬眼看了一眼,入眼的景象卻讓他十分意外。
闖進帳內的的確是酈珩,隻是,除了這人之外,那個纖瘦的少年也被他拖拖拽拽的拉進了帳中。
他來不及出聲阻止,那纖弱少年已經被酈珩大力一推,踉蹌的跌倒在帳子中央。(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