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雖多為草川之地，在西處卻有著狼山一脈。

    狼山一脈綿延近六百裏，為首的名叫塗山，隻因這一脈中最高的山峰便是狼山，因此這一脈便叫做了狼山脈。

    而在這狼山上，則盤踞著北狄一個不小的部落，因身處狼山，北地人皆稱其狼山部。這狼山部數十年前也曾是北狄王麾下部族，隻因當年得罪了北狄王便被驅出草川地帶，隻得棲身狼山。

    北狄部族皆以畜牧為主業，那狼山部被驅出草川地帶後，便斷了生計，又因棲身狼山，便做起了劫掠過往商隊的惡事。數十年來，不少自西關進入北地的商隊遭到了劫掠，管內商隊便漸漸少於自西關而行，他們寧願多繞些路途自凜城出關，也不願冒著被劫掠的危險再行狼山脈。

    如此一來，狼山部斷了財路，近十年來便出了狼山，不時襲擊北地的居民。不管是大齊人亦或是北狄人都沒少受到其騷擾侵略。

    十數年下來，狼山部便獨成一部，既不與大齊來往，更不與北狄交好。

    霍臨川奉大齊天子之命鎮守北地已有五年時日，也曾想過率部圍剿狼山為凜城大齊子民拔除一害。隻因大齊與北狄自凜城外多年交戰不斷，若是貿然圍攻狼山，北狄必定趁此契機來犯。況狼山一脈阻隔西關，倒也算是防禦北狄的一條防線。

    隻是，為防狼山部與北狄夥同侵犯關內，霍臨川在北地期間，也沒少在狼山部身上下功夫。

    所以這幾年，狼山部倒也安穩。

    天空已然飄起了小雪，這是北地今年的第一場雪。細碎的雪粒來不及在空中飄蕩，便被北風卷著跌入塵土之中，山地前鬆軟的泥土便立刻變得有些泥濘起來。

    而那馬蹄踐踏泥水的聲音也變得愈加的清晰可聞。

    酈珩跟在霍臨川一騎之後，心裏十分焦急。

    方才雖遣了人回營報知宋海寧，但這樣貿貿然闖回狼山部，確然太過莽撞。酈珩自個兒平日裏是個莽撞的混不吝的性子，便是他老子都壓製不住他，遍尋大齊朝能讓他低下一頭的也就隻有霍臨川。

    這幾年來，他隨著霍臨川大大小小的打了十幾場戰事，心思倒也縝密了不少。

    隻是沒想著，今日裏，霍臨川竟也有這般莽撞的時候。這般趕去救人擺明了不是上策。

    於是他策馬追在霍臨川身側，壓低了聲音急道：“大哥！這事兒不能輕慢。咱們方才離開時，那是連老兒已然起了疑心……”

    他這裏正說著，打眾人前頭卻奔來一人。

    霍臨川勒馬停了下來，隻等著那人奔到馬前。見元帥停馬，雖無命令，那十幾騎兵士也立時停了下來，並無半點嘈雜。

    酈珩此時也停了話，跟在霍臨川身旁，看著那人到了跟前，卻正是多日前遣出的細作。

    “可探清楚了？”霍臨川問道。

    “回將軍！前頭那隊人馬領頭的便是賀蘭茂。”細作應聲道，見霍臨川微微頷首，便又消失在越發密集的雪之中。

    “那人竟是賀蘭茂？！”酈珩有些驚訝，方才他隻顧瞧著被捉在馬上的衛大夫，雖覺察出那擒著衛大夫的北狄漢子氣勢不一般，卻沒有想到那人竟是如今狼山部的二當家賀蘭茂。隻是如今卻怎麽也想不起那漢子的相貌，酈珩為此頗有些計較。

    隻是，若那領頭之人是賀蘭茂，這般冒失前去搭救，便更加不可為之。

    狼山部頭領是連渾如今年歲不小，今日會麵之時目光雖仍有神，神態卻掩不住的老邁。這賀蘭茂祖上原也是北狄王一脈，隻因年少時得罪了部族，便反水上了狼山。這幾年下來，在狼山部他儼然已經成了第二號人物。

    便是是連渾如今每每思及賀蘭茂的號召力，恐怕都會輾轉難眠。或許用不了幾年光景，這狼山部就要換一個姓氏了。

    霍臨川顯然也明白賀蘭茂乃是棘手之人，此時雪雖越發的密集了起來，坐在馬上的他仍舊是靜靜的沉思了半柱香的時候。

    而他身後的十幾騎兵士，包括方才還阻攔他的酈珩此時都悄無聲息的等在雪中。多年來，他們跟隨他出生入死，這一份信任早就融入了骨血之中。

    衛靈秀隻覺得自個兒頭痛欲裂，但這還不是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更讓人痛苦的則是胃裏翻江倒海般的抽搐感以及如刀割般刺骨的寒冷。

    一團冰涼的雪被搓在了臉上，衛靈秀一個寒顫便清醒了過來。

    她抖著眼皮睜開了眼，入眼便是那將她擄到了此地的北狄漢子。而那漢子手中正攥著另一個雪團兒，似乎下一刻便要再次搓上她的臉。

    雪團兒被攥起後便帶了些細碎的冰碴，搓在臉上便立時劃了些細小的傷痕。再加上雪水融了一些在臉上，此時北風一起，臉上便一陣陣發皴的疼痛。衛靈秀此時到不覺得冷了，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此時見那漢子又攥了一個雪團兒，驚得她坐在地上連連向後挪騰了幾步。

    賀蘭茂顯然也沒想到這齊人臉皮兒竟這般的嬌嫩，自個兒不過抓了把雪給她搓了搓臉，便將那瑩白的小臉劃出了這許多細碎的傷口。北地自來寒冷，這用雪搓臉是此地小孩子都會的禦寒方法，便是小孩子都沒有這麽嬌嫩的臉龐……賀蘭茂扔掉了手裏的雪團兒，兩步走到衛靈秀身前，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才笑著用北狄話道，“便是因著這張臉，你也不能是個男子。”

    衛靈秀此時稍稍安定下來，不複方才那般慌張。

    她咬了咬凍得泛青的嘴唇，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才對賀蘭茂道，“你到底要將我帶到何處？”此地已然不是方才的旱草地，而是進了一片胡楊林之中。

    賀蘭茂並未應她，自顧自的指揮著手下開始搭起簡單的營帳。隻是，所謂營帳也不過是用了幾塊厚實的布料依著幾棵相近的胡楊樹，將頭頂和四周圍了起來。

    雖然十分簡陋，卻總算擋住了簌簌落下的雪粒子和那呼嘯不停的北風。

    賀蘭茂再次進入帳子後，一塊粗糙的獸皮便被扔到了衛靈秀的腳邊，“墊在身下，別坐在雪窩子裏了。”他手裏還抱著一捆枯枝此時一股腦兒的扔在了帳中的地上。

    衛靈秀瞧了瞧正在忙碌起火的賀蘭茂，又瞧了瞧腳邊的獸皮，終是沒抵禦住對溫暖的向往，將那獸皮拽了過來墊在了身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