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宴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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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軍被自己即將出口的話被打斷而大感不快,眼中閃過一絲冷凝,看向說話的人,認出這是李老的孫子,自家孫子的好友李悅笛,隻好把心頭的怒火強壓下來,硬是擠出一抹和藹的笑容,“小笛啊,這幅畫有什麽問題嗎?”
李曆連忙扭頭狠狠撇了一眼孫子,責怪道:“胡鬧,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樣的日子,有你說話的份嗎?還不趕快給你王爺爺道歉。”李曆這招先發製人,抬出了王耀軍是長輩,李悅笛不過是小輩,王耀軍自然不好與一個小孩子為難。
王耀軍被李曆一通強白,自然也沒法再發作什麽,隻好做出一副寬容大量的架勢,揮揮手,“這點小事,道歉做什麽,小笛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可是把他當做親孫子一樣疼呢。”
說著,王耀軍那眼角的餘光瞄向一邊的王重山,早知道李悅笛和他是從小的交情,兩人親人兄弟,不會是王重山挑著李悅笛來出頭攪黃他的計劃吧。王耀軍越想越覺得如此,但發現王重山臉上的表情訝異似乎也不像在作假,這個疑惑隻好暫且放在心中。
李悅笛被自家爺爺訓斥之後,臉色出現不平之色,湊到老人家耳邊低聲耳語了兩句,李曆臉色大變,眯起眼睛驚疑不定地反問孫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確定?”
李悅笛兩手一攤,很是無奈,“這樣的大事我當然是確定了的,不然我怎麽敢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說出來。”
王涵江美夢即將成真之際被打斷頓時怒火中燒,他知道李悅笛,王重山的好朋友,真兄弟,在他看來李悅笛這麽做無非就是想替王重山出頭。這麽一想,他語氣不善地說道:“這幅《四時鳴壽山圖》由田家出手,華國多位大師聯手鑒定,甚至連久不出世的前皇宮博物館館長都認定為真跡……”王涵江話音一頓,踱步到李悅笛身邊,語意輕蔑地反問:“請問這樣一副百分百為真跡的畫到底有什麽問題呢?”
“我聽聞李家是華國古物收藏界的大家,心裏一直向往崇敬,沒想到李家也有這麽草率輕縱的時候。也難怪,畢竟書畫界後起之秀如雲……”王涵江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暗示著眾人,李家是出於行業競爭使出了什麽下作手段來打壓排擠他人,才質疑這幅畫的真假。
聽了他的話,圍觀的賓客紛紛竊竊私語起來,看向李悅笛和李曆的眼神有有了幾分曖昧不明的意味。
“涵江!”看著王涵江越說越過分,王耀軍立刻出聲製止,雖然他也覺得王涵江說中了幾分,為了老朋友的麵子,他還是想替他打個圓場,“李老是古物界的泰山北鬥,在他麵前哪有你一個小輩說話的地方,他老人家心胸寬廣,你倒還說上癮了啊,還不快去陪個不是?”
“是。”王涵江恭敬地點頭,朝著李曆微一鞠躬,“李老,失禮了,是晚輩說話放肆了。”
李曆臉色鐵青,在王涵江鞠躬的時候,腳步一動側過身,愣是沒有受王涵江這一禮,一甩袖子,聲音冷硬道:“不必了。”一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也敢在這樣的場合明晃晃地打他李家的臉,真當他李家好欺負不成。他王涵江還沒踏進王家大門呢就敢這麽和他說話,若以後真的被記進族譜,那還不翻了天了!
李曆越想越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幹脆對給自家使了個眼色,“小笛,把你剛剛告訴我的事都說給你王爺爺聽聽。”
“爺爺,這……”李悅笛遲疑。
李曆雙目一瞪,用拐杖狠狠地敲一下地板,“還不快說,再不說我們李家的名聲全都給毀了。”
李家祖孫一來一往地對話聽在王耀軍的耳裏,讓他覺得莫名心頭一跳,或許事情真有蹊蹺。好不容易籌謀的計劃絕不能毀於一旦,王耀軍想阻止李悅笛說話。
就在這時,王涵江橫插了一杠子,“快說吧,我們也想聽聽這話到底哪裏值得李少爺懷疑。”
李悅笛突然抬頭,朝王涵江露出一個詭異的輕蔑的笑容,似乎隻是一瞬間,又徹底從李悅笛臉上消失了。霎時間,一種不安惶恐的情緒籠罩在王涵江心頭,似乎事情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向未明的方向脫軌而去,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再不想讓李悅笛開口。
可惜等王涵江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李悅笛不高不低的聲音在早安靜已下來的宴會廳中顯得格外清晰。
“……我前一陣子因為籌備畫廊的事一直在r國,也因為收集畫作認識r國不少名流貴族,其中就有史金斯家族的族長邁克爾先生,我們相談甚歡,交往了許久之後史金斯先生才想我透露了手中有一幅我國的山水畫的口風。當時我還沒太在意,後來看了這幅畫才發現這正是我國失傳已久的名畫《四時鳴壽山圖》!”
李悅笛話音未落,大廳裏已是嘩然聲四起,難道《四時鳴壽山圖》有兩幅?那麽哪幅才是真跡?
剛剛在場,一直旁觀看戲的田家人按捺不住了,立刻跳出來辯駁道:“這幅《四時鳴壽山圖》已經被多位大師鑒定為真跡,倒是你口中的那幅,說不定隻是這一幅現世之後的贗品吧。”
李悅笛搖搖頭,“我當然不敢這麽快就下定論,立刻請了國際上最權威的古董字畫鑒定機構對那一幅《四時鳴壽山圖》進行科學分析和堅定,他們的結論是不論從這幅畫表麵的風化程度還是用紙用墨的材料都和《四時鳴壽山圖》創作的朝代是一致的,工藝也是當時的工藝。”
“另外,為了以防萬一,我還邀請了金武銘金老來對這幅畫進行鑒定,金老小心謹慎地觀察了足有半個月,才定下那幅《四時鳴壽山圖》為柳公問真跡。”
如果說之前的科學鑒定的吻合還可以用高科技來解釋,那麽金武銘金老的確認無疑是一錘定音把李悅笛手中的那幅《四時鳴壽山圖》確定為真跡了。誰不知道金老是真正研究柳公問畫作的大家,田家請去鑒定的專家裏不少都是金老的徒子徒孫輩的,若是金老確認過了,那結果自然比旁人權威得多。
沒想到一幅畫居然能牽出這麽峰回路轉,波瀾起伏的故事來,在場的賓客們很快消化了李悅笛帶來的爆炸性的消息,目光開始聚集在王涵江身上,同情的,嘲諷的,幸災樂禍的皆有之。
王涵江臉上早已血色全失,他清楚地知道:在王耀軍壽宴上獻出一幅假畫是真真正正地打了他的臉,周圍這麽多人看著,王耀軍不可能踩了自己的麵子硬把他的身份公之於眾,王涵江拚命地想做最後掙紮,虛弱地問:“既然你早已確定手中的《四時鳴壽山圖》為真跡,那麽這幅畫出現在田家手中的新聞出來時,你為什麽不站出來澄清,還任由田家把畫拍出去?”這也是大多數人的疑問。
李悅笛甚是無辜地一攤手,轉身麵相賓客們解釋道:“當時我身在r國,對國內也有一幅《四時鳴壽山圖》現世的新聞根本無從知曉,再加上當時要和史金斯家族談判,照顧金老的身子骨,我們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也沒有時間去關注國內的消息。就是我爺爺,也是今天我有了九成把握之後才告訴他這個消息的。”
“另外,我還從邁克爾先生那裏意外獲知了一個消息。”李悅笛似笑非笑地看了王涵江一眼,“邁克爾先生與我偶然提起就在前一年,這幅《四時鳴壽山圖》曾經被盜,幸好r國警方破案及時,畫作沒有大損壞。我猜想,或許國內的這幅畫就是那時候製作的仿品吧。”
李悅笛話說到這裏,為所有人講清楚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甚至連仿品的出處都有了猜測,有理有據得讓人很難不信服。田家人一時也找不出什麽話來辯駁,隻好悻悻的退到人群後頭去。
王涵江臉上滲出黃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滑落,雙腿發軟好像長途跋涉了許久一般隻想癱坐在地上。
完了,徹底完了,他進王家的美夢被毫不留情地打碎,萬事俱備卻在臨門一腳時功虧一簣。明天,不,今天晚上,全皇城都會把他當做一個笑話的,此時的王涵江五髒六腑齊齊攪在一起,胸口一悶,喉頭感到些許腥甜,為了不再讓旁人看笑話,王涵江生生將那口血吞回去。
王耀軍瞥了一眼麵部扭曲,神色近乎猙獰王涵江,在壽宴上鬧出這樣的事已經讓他大大的沒臉,這時候不適合公布王涵江的身份了,他捏了捏王涵江的肩膀,無聲地表示安慰,然後上前兩步向圍觀的賓客做出一個向下壓手勢,示意稍安勿躁。
“年輕人能有這番心意對我來說已經很開心了,誰也不知道這《四時鳴壽山圖》會有如此波折,現在真跡現世,對我華國書畫界也是一樁再好不過的事。就是不知道小笛什麽時候肯展出這幅真跡?”
“下個月會是我李家旗下一家畫廊開業,屆時《四時鳴壽山圖》就會在那裏接受大家的評鑒。”
“嗯,那就讓我們翹首以待,為《四時鳴壽山圖》真跡不失舉杯。”王耀軍高舉酒杯,笑容滿麵似乎絲毫不受剛剛事情的影響。賓客自然紛紛響應,眾人共飲一杯之後,尹淑君神色自然地走到王涵江身邊,挽起丈夫的手臂,輕笑道:“你可不許多喝了,快和我去和喬老聊聊天,你不是成日都在念叨他?”
王耀軍對來向他敬酒的客人無奈一笑,客人立刻表示不在意。王耀軍就半推半就地被尹淑君帶到喬老麵前,王靖宇夫婦早已和喬老聊上了。
圍聚在一起的賓客紛紛散開,各自尋找聊天攀談的目標。至於剛剛還備受矚目的王涵江,現在已經被眾人冷落到一般,沒人願意用正眼看他一眼,暗中卻似乎有無數雙嘲諷譏笑的眼睛在窺視。
今天最大的小醜,隆重的出場卻隻換來眾人的哄堂大笑。王涵江用一隻手鬆開領結,好像快要喘不上氣來了。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朝外麵走去,所有人都看到了,可所有人都當做沒看到。
王重山捏著酒杯,向那頭被團團圍住的李悅笛舉杯致意,兩人抿過一口酒後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薑唯在王重山身邊站定,看著好友嘴邊斯文爾雅的笑容,心裏隻感到一陣發寒。
今天這場戲最終的大贏家,從頭到尾沒有上台說過一句台詞,卻掌控了這場戲的發展。
不論是田家還是李家手裏的《四時鳴壽山圖》,主人都是王重山。所謂的田家的拍賣,李悅笛出國得到的真跡,畫作被盜,都是王重山一手策劃出來的一場戲,所以人都是他手下的提線木偶,王耀軍,王涵江,田家……每個角色的情緒,反應,思維似乎都已經被他看破,作為被選中的角色隻要按照他的劇本好好表演就夠了。
王重山扭頭正好對上薑唯有些愣怔的雙眸,“阿唯,怎麽了?”王重山關心地問。
薑唯回過神來,一陣用力地搖頭,“沒,沒什麽。”
王重山接受了好友拙劣的掩飾,突然想起什麽,接著問:“小遠那裏怎麽樣了?”
“他一個小孩子誰會對他怎麽樣啊!”說起這個,薑唯就自在多了,他還不屑地撇撇嘴,“從開始就看他一直在吃,你到底是怎麽養他的,怎麽可以吃這麽多!”
王重山遞給薑唯一個幹卿何事的眼神,薑唯立刻識相地閉嘴。他可不想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這個笑麵虎好友給算計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歸的絮絮叨叨:好基友覺得這個情節拖太長了,我想了想就兩章並做一章好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