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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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大堂之上所有人都甚為吃驚,均想,這幾家已經翻臉,都打起來了,你這惹事的小女孩反而想買他來玩!真的是小孩心思。

    田遠心中大急,若是落在這個凶巴巴的小蠻女手中,還指不定遭受什麽樣的折磨呢?有心要溜走,可眾目睽睽之下,難如登天。

    “哈哈,哈哈!”田穰苴撚須大笑,“大人在此議論紛紛,稚子小兒仇恨已消,各位大人,對此幼女所言,有何感想?”

    他將欒旬棄之一邊,借欒月之語向眾人詢問,實是暗諷在座高官。

    “這個——”欒施看了一眼高疆,欒月所言,眾人聽在耳中,田穰苴話中帶諷,他豈不知?若再堅持追究下去,鬧個魚死網破,反而不美,不如順水推舟,帶了這小奴一走了之,對外既保全欒、高兩家顏麵,對內有此奴在手,亦堵了眾人悠悠之口。

    想到這,一振衣袖,拱手說道:“嗬嗬、嗬嗬,司馬將軍所言甚是,老夫願出資買下此奴,此事便了,再與田府無關,不知田相作價幾何?”

    高疆不知其意,不待田無宇回答,搶先詢問:“欒相,此事怎能輕言而止?”

    欒施手撫長須,垂眉而笑,“高相,司馬將軍苦口婆心,解我兩家之惑,此番好意,豈能不領?”

    高疆雖心有不甘,見欒施心意已定,隻好悻悻然歎道:“既然如此,那就拿了小畜生回去再說!”

    田無宇一直冷眼旁觀,如今此事峰回路轉,塵埃落定。隻是今日欒、高兩家登門問罪,來勢洶洶,氣焰囂張,若非田穰苴解圍,實難收場。欺人太甚,哼!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一了,當養精蓄銳,分而擊之。眼前權宜之計,隻能犧牲小奴,保全長卿,將此賣與欒家,如何處置,自然再與田家無關。

    他站起身來,高聲而笑,“欒相真乃深明大義之人,此奴身份卑賤,乃昔日齊君所賜,是以命之伴讀長卿。今令公子垂青,自然是此奴之福。隻是——日後齊侯問起,不知欒相如何作答?”

    “哦——”欒施不知眼前田奴是齊侯所贈,方才出此下策,見田無宇話已經挑明,已無輾轉餘地,“既是齊侯所贈,吾好生待之也就是了!”

    田遠見他們變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劍拔弩張,現在卻笑臉相對。雖然聽不太懂他們說什麽,但也知道要對自己不利,若真被那小蠻女買走倒也不吃虧,關鍵是那小霸王欒旬,肯定不會輕饒自己!唉,早知道有這樣的下場,還不如呆在玄成子師傅的家中呢!田武說話好像也不管用,指望不上,現在該怎麽辦呢?

    他眼睛轉了轉,見旁邊牛油蠟燭燃燒正旺,一咬牙,去他奶奶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子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想到這,悄悄地往後退縮兩步,猛地一推蠟燭,然後轉身就朝著內堂跑去!

    他知道門外早已布滿兵丁,從大門往外跑,無異於自尋死路,從內堂穿過,便是田府內宅,此時天已大黑,自己隨便找個樹叢躲起來。他們找不到人,自然退走。自己等到天亮,逃出田府,至於去哪兒,倒也不知道,總之,先活命再說。

    “啪——”蠟燭掉在地上滅掉了,冒起一縷青煙。

    “抓住他!抓住他!”

    “這小子要跑!”

    大堂一陣亂。

    田遠像兔子似地跨過門檻,竄出大堂,心下正自竊喜,忽覺得一雙大手像鉗子一樣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頓時,身子騰空,像被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他扭頭一看,抓自己之人非是旁人,竟是自己很崇拜的田穰苴,又怒又氣,忍不住罵道:“操你奶奶的!田穰苴,你專做壞事,難怪你以後會活活氣死,真是活該!”

    田穰苴抓住田遠,見他說話顛三倒四,尤其是說自己以後會氣死,甚是驚奇,“你說什麽?”

    此時此刻,田遠毫不保留地說道:“你以後讓人背後捅刀子,卸了你的兵權,看你還牛逼什麽!”

    田穰苴眉頭緊皺,隻覺這小子胡言亂語,定是想方設法逃走。。

    這時,幾個家丁亂哄哄地奔了過來,“拿住了!拿住了!司馬將軍拿住他了!”

    再次被抓進大堂,田遠豁出去了,大聲罵個不停。他本是十四歲的孩子,又生長在市井之間,平日什麽惡毒的髒話沒有罵過?

    頓時,大廳裏響起了他慷慨激昂地“罵人演講!”,什麽“狗日的!”、什麽“死爹沒爺爺”、什麽“生兒子沒屁-眼”等等等等,直罵的天為之而更黑,地為之而更暗,直罵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以。這也難怪,畢竟不是同一時代的人,幾千年的歲月變遷,朝代更迭,語言早已不同以往。田遠學過古詩詞和文言文,能聽懂他們,而他們卻未必能聽懂田遠,尤其是在罵人這上不了台麵的語言中,更是難以理解。田遠越罵越開心,越罵越興奮,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時忘記了玄成子的叮囑,得意地說道:“馬勒戈壁的,你們這些人,知道你爺爺我是哪裏的人嗎?我是幾千年以後的人,有朝一日回去了,不把你們從墳裏扒拉出來,老子就不姓田!”

    他剛說完,隻聽“啪”地一聲,塞在腰裏的一個小竹人從他身上掉了下來。

    司馬穰苴將他放在地上,撿起地上的東西,見是竹刻的小人,問道:“此為何物?”

    田遠心說我哪裏知道是什麽東西啊!但又不願承認自己不懂,便信口開河道:“這是老子的令牌,殺光你們的令牌!”

    田武忙上前製止道:“田奴,不要亂說!”

    田遠對田武雖然頗有好感,這種好感與張黑子的好感完全不同。張黑子是一塊長起來的同學,田武呢,隻認識一天。如果他早點跟自己一塊逃走,也就沒這麽多事了!現在見他過來製止自己,心中不忿,嚷道:“我都快被他們欺負死了!還不能亂說?哼,去他娘的!”

    田無宇走上前,從田穰苴手中接過竹人仔細端詳,不動聲色地問田遠:“此物從何而來?”

    “把我放下來!”被揪著的滋味,實在不舒服,田遠趁機提出條件。

    田無宇眉頭緊鎖,納悶田奴昔日老實和善,為何今日會做出這等忤逆犯上之事,尤其在大堂上所為,更讓人瞠目結舌,揮手示意司馬穰苴將他放下,又問:“此物從何而來!”

    “撿的!”田遠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沒好氣地說道。

    “嗯?”田無宇一時沒聽明白。

    田武忙解釋道:“城東荊棘叢中而得!”

    這時,欒施見他們說個不停,有點不耐煩了,上前問道:“田相,此子作價幾何?”

    田無宇沉吟片刻,說道:“小奴凶神惡煞,眾所親見,若賣於欒相,怕有辱欒府門風!”

    “哈哈,哈哈!”欒施仰頭而笑,手拂長須,“欒氏一族,素來清正,豈能怕一豎子玷汙?”

    扭頭對下人吩咐道:“來人,拿一百刀幣,付於田相!”

    “什麽?一百刀幣!”高疆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刀幣買十個奴隸都綽綽有餘。”

    “哎——,田府之奴,自然非同一般,何況此奴為齊侯所賜,更是非同小可。”

    田無宇沉默不答。

    欒施臉色一變,拔高聲音問道:“莫非田相連這小奴也舍不得?”

    田無宇本在思索其他事,見欒施發怒,無奈地歎了口氣,拱手道:“欒相言重了,來人,拿田遠的奴契來。”

    有下人將一片寬竹板製作的奴契遞給田無宇,田無宇轉身交給欒施。

    雙方交易完畢,田無宇看著田遠,欲言又止,輕歎一聲,將竹人還給田遠,囑咐道:“田奴,踏出府門之後,你就不是田家的人了,日後所作所為均與田府無關,田府家訓未能改變你陰戾之氣,隻盼你到了欒家好好做人。”

    田遠對這老頭本無感情,見他把自己賣與欒施,心中氣苦,一言不發。

    早有欒府家丁上前將田遠捆綁起來,拉到一邊。

    欒施見事已辦妥,與高疆起身告辭。

    田遠被拉在馬後,沿著府前官道走的跌跌撞撞,想到欒旬蠻橫無理,欒月驕橫跋扈,自己這下可吃不了兜著走了。心中發狠,他們若再欺負自己,非咬掉下他們身上的肉不可!

    十多分鍾後,來到一處大宅院,田遠還沒來得及看個清楚,便被拉到了進去,徑直送到一處黑咕隆咚低矮的私牢之中。

    田遠站在門口,見兩個火把插在大房子的兩邊,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身體羸弱的人,身上蓋著髒兮兮地雜草。渾濁潮悶的空氣中夾雜著濃烈地尿臊味和血腥氣。偶爾有哼哼唧唧地**聲傳到耳中,增加了一絲恐怖氣息。

    田遠小心翼翼地蹲了下來,坐到地上,摸著被繩子勒疼的手腕,縱使平日裏膽大頑劣,見到這一番衰敗的景象,不由得感到恐懼。想起父母等著自己放學,想起家中美味的飯菜,忍不住小聲哭了出來。

    “哎哎——呀呀!”幾個奇怪的聲音傳來。。

    田遠嚇了一跳,順著聲音望去,黑暗的牆角臥著一個巨大的團子。

    “你、你是誰?”田遠弱弱地問。

    “嗬啊——嗬啊!”那個團子突然舒展開來,發出一陣甕聲甕氣的聲音。

    聽上去,仿佛是鬼怪磨牙一般。

    田遠嚇得快要尿褲子了,他雖然不怕人,卻天生的怕鬼怪之物。蜷縮在角落裏微微顫抖,不敢出聲。

    那個團子像影子一樣貼著牆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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