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

    四人在陸航他們常坐的位置坐定，開始一杯一杯地要酒。

    喝到後來，摩羅開始興奮，從電腦震蕩波病毒，一直談到中東和平問題。

    德勒斯開始頭疼，看著清水都想吐，連陸航也開始有些犯暈，眼睛裏的諷誚和冰冷淡去不少，隻有冷笑謙仍是安靜穩當地握著酒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往嘴裏送著各色液體，臉色並沒有紅半分，眼神也沒有渾半分窠。

    德勒斯撐著腦袋，簡直對冷笑謙佩服到極點，摩羅看冷笑謙的眼光中也滿是敬羨。

    “學長，我失陪一下。”冷笑謙起身走向衛生間旆。

    冷笑謙剛走過酒吧中間的樂隊演出台，就被三個高大的人影攔住了。

    是名為“洛”的不良組織的首領米諾、艾爾和迪斯！

    這會兒，德勒斯，摩羅和陸航立刻清醒。

    “嗨！小美人，一起玩玩怎麽樣？”米諾輕浮地去抬冷笑謙的下頷，艾爾和迪斯在一邊響亮地吹了聲口哨。

    冷笑謙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眼裏的冷意渡了一層。

    從小時候開始，因為跟墨清歡長的相像，再加上，之前經常被墨清歡拉著交換身份，所以，冷笑謙還真的穿過幾次女裝。雖然小時候不懂，無所謂被人誤認為女生，但是越是長大了之後，他就越是反感被別人誤認為女生了。

    冷笑謙長的不想墨笑白，一看就能看出來的冷酷和棱角分明。

    他充分遺傳了安語柒的柔和和內斂，所以，如果刻意偽裝的話，可以說是雌雄莫辨。隻不過，在東都也沒有人敢說而已。以前的時候，冷笑謙的同學和死黨，也曾經開玩笑的叫過他幾聲‘美人’，但是，都被冷笑謙以暴力手段給教育了。從此就再也沒有觸碰過他的逆鱗。

    誰知道，這在遙遠的m國，居然給他遇上了不怕死的人。

    摩羅和德勒斯“呼”地站起來，想要衝去幫助，沒提防陸航在桌子底下輕輕一絆，兩人都摔回椅子，撞得生疼。

    “陸航！”德勒斯惱怒地瞪著陸航。

    “老大，很危險的！”摩羅語氣也透著十分的不滿。

    “砰！”陸航左右手分別一記幹脆利落的手刀，德勒斯和摩羅瞬時趴倒在桌子上。“當然很危險的。”

    陸航愉悅地拿起一杯酒，眼睛危險地眯起來，閃過一道殘忍而滿意的光。

    一百三十一

    “還是個學生吧，好孩子可不會來這種酒吧的哦！所以別裝啦，跟哥哥一起玩玩吧，不會虧待你的。”想不到的鎮靜呢，迪斯對眼前的少年生出幾分欣賞，如果可以的話，自己並不想用強呢。

    難怪姐姐說m過風氣開放。冷笑謙沒什麽表情的想著。難怪在臨行前，還一臉‘多保重’的祝福眼神。原來倒是沒想到，m國的風氣已經開放到男女不忌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麽好不收斂的份上了。

    “我雖然不是什麽好孩子，但也不想跟你們一起玩。”冷笑謙眯起眼睛，微揚起頭，聲音悅耳。

    迪斯卻感受到和剛才的溫和完全不同的凜冽的高傲。

    “臭小子！”艾爾惱怒起來，伸手去抓冷笑謙的肩膀。

    冷笑謙適時的後退一步，正好避過那隻手，動作輕靈而敏捷。“三對一麽？”

    淡淡嘲諷的語調中竟然有著一絲憐憫與悲哀。

    人哪，純粹隻是為了毫無意義的娛樂，和自己一時的***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傷害別人。究竟是愚蠢呢，還是愚蠢呢？

    冷笑謙的心思有些範冷。

    “嗯？”艾爾的手張在空氣中，有些反應不過來。

    迪斯全身戒備起來，如此強烈的鬥氣！

    眼前這個人的氣質忽然變得那樣鋒利和尖銳，即使是在道上混的自己印象中，也沒有遇到過這麽氣勢強勁的人物，而對方應該不過是一個學生而已。

    “哪能三對一欺負美人呢，你真想打的話，哥哥我一個陪你就夠啦！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手下留情的。”米諾笑嘻嘻地站出來。

    “我來。”迪斯搶在米諾前麵，“贏了放你走，輸了當我的＂qing　ren＂如何？”

    “大哥！你不是認真的吧！”米諾和艾爾睜大了眼睛。他們原本就以為迪斯不過是說著玩玩的！

    “我、很、認、真、的。”迪斯慢慢地一字一字說。

    “嗬，”冷笑謙輕哼了一聲，冷笑了起來，“你輸了讓開路，我輸了留下命。”

    “什麽？！”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小子居然狂妄到這種地步！

    “不敢答應麽？”冷笑謙的唇角有些犯冷。

    說起來，他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動手了。自從家裏的教練不再授課之後，十三叔他們都不陪他和墨笑白對決了。或者說，除了墨笑白之外，冷笑謙還真的找不到對手了。

    迪斯望著冷笑謙唇邊的冷笑，忽然有一個念頭在心裏掠過，不是狂妄，而是這個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態度！或者說，他根本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所以，迪斯一時間竟忘了答話。

    “大哥，好好教訓這小子！既然是他自己找的，就成全他！”米諾和艾爾叫嚷著。實在太囂張了！

    雖然有點可惜那副好相貌，但自“洛”成立以來還沒被誰這麽輕視過，不好好教訓的話，以後在道上混麵子往哪裏放？

    迪斯定了定神，雖然不想，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

    那麽小子，算你倒黴，認命吧。迪斯一掌劈出，冷笑謙曲肘橫擋，二人瞬時打成一團。

    陸航悠悠地抽著煙觀望著不遠處的戰局。

    不愧是“洛”的老大，那身功夫毫無疑問是專業級的，空手道的高手呢。

    與之成鮮明對比的是冷笑謙的出手，一看就知道，那根本就是沒受過什麽專業的訓練，倒像是貧民窟的小孩，為了生存整天打架磨練出來的，但絕對的利索有效。即使是陸航，也不得不承認冷笑謙是個打架的高手，而且無章無法的招式有一種幹淨決然的漂亮。

    對付這種小角色，冷笑謙自然不會把全力給使出來，不過是墨十三平時交給他們的幾招，就已經是綽綽有餘了。不需要教科書似的一板一眼，隻需要快準狠的迅速解決戰鬥。

    不過，貧民窟的小孩？

    陸航有點被自己的這個比喻嚇到了，那麽氣質高貴的冷笑謙和貧民窟？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聯想？

    等陸航回過神的時候，打鬥已經結束了，倒地的是迪斯！

    冷笑謙用手背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

    “大哥！”米諾和艾爾雙雙搶上去扶，滿臉不可置信的震驚。迪斯的實力二人再清楚不過，居然會輸給這個看起來異常纖瘦的小子！

    “你贏了！我讓開，以後也不會再擋你的路。”迪斯費力地站起來走到一邊。

    米諾和艾爾也跟著讓到一邊，雖然不服氣，但一對一的話既然說出口了，大哥也承認輸了，再怎樣也不能不講信用，“洛”別的事可以不在乎，但“信用”這兩個字，是男人還是得遵守的。

    一百三十二

    冷笑謙再不看三人一眼，徑直往衛生間去了。

    雖說是和摩羅、德勒斯和自己一起來的，但“迷.亂”裏多喝了幾杯就忘乎所以的人多的是，所以自己才喜歡這個酒吧。

    因為不那麽容易無聊，今天出現的居然是“洛”的人，原以為會有精彩的劇情上演，誰想意是這樣的結果。

    陸航夾著煙，一直著著冷笑謙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燃燒上來的煙燙到了手指才反應過來。“哼！真是沒勁！”

    陸航狠狠把煙摁滅在桌上的煙灰缸，拿起酒杯狠灌。

    冷笑謙回來的時候，臉上一丁點兒剛剛發生過那些事情的痕跡都沒有。

    陸航盯著他的臉並不出聲。

    說實話陸航根本沒想過冷笑謙能回來，自然更沒想到如果冷笑謙回來，自己要說些什麽，何況陸航很想冷笑謙能質問自己挑釁自己，然後自己就可以沒有一點愧疚地，像剛才冷笑謙打倒迪斯那樣，痛痛快快地把冷笑謙打倒在地。

    愧疚？我有一點愧疚嗎？陸航忽然覺得胸口很悶。

    冷笑謙卻一句話都沒說，連個異樣的表情都沒有，平靜得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隻是拿過陸航桌子上的煙盒和打火機，自顧自取了一根點燃，便坐到椅子上用另一隻手托著下巴發呆。

    眼睛裏沒有陸航，沒有摩羅，沒有德勒斯，沒有酒吧一切紛繁喧囂的背景，隻有一片平靜和沉思。

    那樣沒有任何表情，滿是距離和漠然的臉。冷笑謙，這才是你真正的麵孔嗎？

    無情無謂的臉、無情無謂的心、無情無謂的靈魂，才是不加任何修飾克製的、最自然最真實的你嗎？

    一口一口吐著煙圈的冷笑謙，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出奇地飄渺虛幻，第一次陸航看不清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裏不再是寧靜和平和，而是深不見底的幽黑，像是沉澱了幾千年的古井，世事變幻的無常，都在悠悠蕩蕩的水波裏消融消逝。

    冷笑謙不是不開口，而是，他根本不想開口跟陸航說話。

    剛剛，他的火氣已經飆到了最高點。

    隻有家裏人最清楚，通常，在他這樣沉默的時候，是他最生氣和憤怒的時候。如果不是要澆熄自己心裏的怒氣，冷笑謙說不定連整個酒吧一起毀了的心都有。

    模糊散去，陸航皺起眉的時候，又可以看清冷笑謙了。

    隻不過，冷笑謙仍在原地托著下巴發呆，一口一口吐著煙圈，但那雙眼睛卻已經又恢複成了寧靜和平和。

    “冷笑謙——”陸航遲疑地輕輕叫了一聲。

    冷笑謙連眼神都沒有分給他一份，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一樣。

    陸航覺得冷笑謙就像一座雕像，靜靜地已經凝固在時空中，那種凝固感幾欲令自己窒息，但又不知道該怎樣去打破它。

    “哎喲！”摩羅揉著脖子支起腦袋，下一秒立馬暴跳，“陸航你個大混……”

    一眼看見冷笑謙，摩羅又驚得坐回去，“啊？笑、笑謙！”

    在摩羅的咋呼下，德勒斯也悠悠轉醒，同樣跳起來，卻是喊著“笑謙”就往外衝。

    “我沒事，學長，我在這裏。”冷笑謙從陰影的角落傾出身子，露出使人安心的平淡笑容。

    已經跑過三張桌子的德勒斯頓時呆住，然後又猛地衝回來抱緊了冷笑謙。

    “我真的沒事，學長，讓你擔心了。”

    “還說沒事，臉上都擦破了，還流著血呢。呀！還有手，骨節全淤青了！走，回學校醫務室！”德勒斯二話不說拉起冷笑謙就走。

    聽了德勒斯的話，冷笑謙不禁一愣。他自己倒是沒發現居然還掛了一點兒彩。然後，冷笑謙不禁深思的想了想，難道真的是太久沒有跟哥哥一起訓練，所以身手退步了？這麽想著，冷笑謙考慮著怎麽也得回去把訓練補上。

    看著冷笑謙幾乎是被德勒斯用“拖”的一路出了酒吧的門，摩羅轉頭甚是得意地對著陸航，“老大，你不讓我們管，最後還不是自己出手了？就說嘛，一看笑謙就知道是個乖孩子啦，不可能得罪過你的。不過你出手也太慢了點吧，笑謙都流血了。德勒斯也真是，緊張成那樣。話說回來，你那記手刀可夠狠的，這筆帳我可是早晚要討回來的！”

    一百三十三

    陸航並不理會摩羅，叫過服務生結了帳，徑直出去了，隻丟下一句話，“我沒出手。”

    “咦？那是誰？”摩羅緊跑兩步追上去，“老大！等等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酒吧的門在身後合上，一屋子的吵鬧浮躁迷亂全都關在裏邊，而外麵，已是繁星滿天。

    陸航站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仰頭望著夜空閃爍的星星點點，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像一個膨脹到極限的氣球，在爆裂前的一瞬間，被一隻手溫柔地鬆開了束縛著的頸口，把自己從未知的無法掌握的世界拉回到已經熟悉的地方。

    陸航從未有過朋友。就算是摩羅和德勒斯，對陸航而言也不足以到交心的地步。可是，就在剛剛，他似乎在冷笑謙的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影子。就在那瞬間，似乎是有一種油然而生的知己的恍然感覺。

    然後，他突然發現，原來，知己的感覺是那樣的、那樣的好。

    可是，卻仍然覺得害怕，另一種害怕，陸航清楚地聽見靈魂狂喜地要奔向那個人。迫切的想要跟他分享自己的秘密，迫切的想要跟他成為好朋友，迫切的想要跟他稱兄道弟毫無隔閡。

    可是，又再害怕著人性之間，關於信任的脆弱。所以害怕，如果有一天真的完全信任著這麽一個人，那麽對於自己將會不會是另一種毀滅。

    在自己的世界，要成為矗立在頂峰的人，是不允許有任何弱點的，不是不知道那個位置有多麽的寒冷和寂寞，但是不能放棄，不能回頭，否則自己就會成為無數被踏下腳下的石子中的一顆，連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都全部抹殺掉。

    一旦有了弱點，自己、包括那個令自己有了弱點的人，都會被利益至上的加米尼家族無情吞沒吧？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因為一個‘朋友’，就把自己毀滅掉！

    我必須達到那個頂點，必須成為家族的主人，我有我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可是，冷笑謙，除了你，還有誰能夠給我這種真實又惺惺相惜的感覺？

    可是，冷笑謙，你會成為毀掉我，也連帶著毀掉你自己的那個可怕的弱點！可是……

    各種感情在陸航的眼睛了糾纏交織，糾結的、釋然的、冷酷的、清醒的、堅決的、迷茫的、無措的……

    摩羅從來沒見過陸航有這麽多陌生的情緒，認識陸航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無聊的、帶著冷冷的諷誚的、無痛無淚的，可以因莫須有的理由對付新來的學弟，也可以對老同學幹脆地出手。

    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剛才在酒吧，自己和德勒斯暈過去的那些時間，陸航和冷笑謙究竟發生了什麽？

    陸航和摩羅回到宿舍的時候，德勒斯正開著小台燈等他們，而冷笑謙已經睡著了。

    三個人都沒有說什麽，各自洗漱了爬上.床。

    冷笑謙的床鋪和陸航的連在一起，陸航爬上.床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看冷笑謙。

    透過窗簾的月光仍很皎潔，而冷笑謙的呼吸綿長，看起來睡得甚為香甜，隱去了那種與年齡不符的看透世事的淡然，也隱去了酒吧裏偶一顯露的疏遠和冷漠，倒像個不解人情世事的六七歲的孩子，無辜無邪，胸無城府，臉頰上貼著紗布，有些滑稽，反倒有一種別樣的無辜。

    等到陸航把視線挪開，宿舍裏的燈徹底關掉之後，冷笑謙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他動了動自己的臉頰上的紗布，暗自想著，這幅滑稽的樣子，一定不能給墨清歡和墨笑白看到，不然他們一定會立刻從東都飛到s城來。所以，打定了主意的冷笑謙，決定最近幾天內，在傷好之前，一定不跟他們視頻，以免露餡。

    不過，冷笑謙也已經考量好了，如果這單生意真的能成的話，到時候，他一定要跟哥哥多要一些補償。

    這麽想著，冷笑謙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很快就真的入睡了。

    而陸航則是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此時此刻，他的心裏有一座天平，正在不斷的傾斜著，較量著。長久以來的一個人的日子和苦悶，讓他渴望能夠有一個可以說說心裏話的好兄弟，但是，那個能夠和他如此相像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但是現在，冷笑謙出現了。

    陸航知道，他和自己很像，意外的相像。所以，他才會在最開始的時候，那麽抵觸他，那麽討厭他，那麽想要毀掉他。但現在，陸航開始想著，這是不是上帝為了彌補對他人生中，一直苦悶和孤單的彌補，才引導著冷笑謙的到來。

    心裏的天平，在不知不覺間，開始慢慢的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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