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庸人自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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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糾纏她的。”
聲音雖然十分微弱,但依舊一字不拉地落入了沈母和齊燦燦的耳中,很顯然沈母並沒有因為沈思勳的這句話而態度好轉,反而更加冷言相對。
“齊小姐,你和承淮之前的事情,我很惋惜。你不能因為報複他而纏上思勳,我知道你們唐氏勢力之大,可不能因為如此你就肆無忌憚的任意妄為。”
沈母的意思很明顯,不止是她,想必所有人都會認為齊燦燦圖謀不軌。天下的男人那麽多,沈母不相信齊燦燦偏偏就能在和沈承淮分手之後愛上沈思勳。
“我不希望你和思勳有不正常的來往,即便你是唐氏財團唯一的女兒,也不可以。”
病房內的氣氛越來越怪異,醫生們也識趣地離開了病房。
齊燦燦輕輕地笑了笑,沈母字裏行間都帶著不屑,她就是知道自己隻是個養女,所以才敢出言不遜。?了許久,齊燦燦不顧沈母的驚訝坐在了沈思勳的床邊,小手附上了他冰冷的手背。
“我不想解釋太多。”
齊燦燦抬眸對上了沈母的雙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沈副總先背叛我的。我好像也沒做錯什麽,您可以繼續誤會我的企圖。但是,很抱歉,我暫時不會離開沈先生。”
“你……”
沈母化著精致妝容的臉被齊燦燦氣得有些扭曲,她本想厲聲嗬斥齊燦燦離開,可卻不適時地響了起來。
“喂。”
“現在?”
似乎是有什麽急事,沈母蹙著眉猶豫了片刻,目光在齊燦燦與沈思勳之間來回打量。
“好,我現在過去。”
掛了電話,她站在病房沉?了許久,最終還是拿起包離開了。
“想笑就想出來,別憋壞了。”
齊燦燦故作生氣地戳了戳沈思勳的手背,雖然帶著氧氣罩,可她還是清楚地看見了沈思勳嘴角勾起的弧度。
沈思勳十分吃力地抬手輕輕摸了摸齊燦燦紅腫的臉頰,聲音依舊有些有氣無力。
“疼嗎?”
他其實挺吃驚的,他本以為齊燦燦會忍氣吞聲,可他萬萬沒想到她敢於沈母爭執。
“疼!當然疼。”
齊燦燦攏了攏淩亂不堪的長發,繞至耳後,拍開了他的手。由著他現在較虛弱,手被狠狠地打回了床上。
“我告訴你,我最怕疼了。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感恩戴德的接受這巴掌。”
她瞪圓了眼睛,微微地撅起來嘴巴。語氣帶著深深地埋怨。
“不是你,我也不會掉到海裏。”
齊燦燦伸出了十指,在沈思勳眼前晃了晃。原本修得漂漂亮亮的指甲,現在有些微微發腫。
“你知道我多用力才抓住浮圈的嗎?你真的好重!想死自己去就好了,偏要摔在我的身上,說實話,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邊說邊湊近了沈思勳,姿勢十分曖昧。
“不是。”
齊燦燦說了好半天,他隻淡淡地回了兩個字。她的身體特別軟,壓在自己的身上覺著像鋪了層棉花團。
“誒,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了。你看,你不小心救了我,我是不是得好好報答你?你之前總是拒絕我,這次你就沒理由了吧。我覺得你就是故意的。”
齊燦燦眼帶笑意,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十分誠實,他至少是關心她的。現在終然他否認,也是不可爭的事實了。
沈思勳眯著眸,沒有回答。或許覺著隔著氧氣罩說話十分不方便,想抬手取掉,可齊燦燦眼明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
“還是戴著吧,醫生說你還得住院觀察。”
看著他額頭上纏著一圈圈紗布,齊燦燦有些心虛地垂下了眸。
說真的,沈思勳確實長得不錯,這紗布絲毫沒影響到他的俊朗,反而帶上了那麽一絲頹廢感。
他狹長的丹鳳眼下有兩顆並排樹立的淚痣,齊燦燦忍不住打趣道。
“你知道你身上哪裏最吸引我嗎?”
沈思勳微微一愣,看著齊燦燦閃著光清澈的雙眸,不由好奇地問道。
“哪裏?”
“淚痣呀。”
齊燦燦調皮地將指尖點在了沈思勳兩顆淚痣上,他現在還處於稍微一動就會頭疼的狀態,隻能任著齊燦燦擺弄。
“你是不是哭多了呀,不然為什麽別人至多隻有一顆,你卻有兩顆?”
她記得曾經在小說中看過,眼睛下麵有淚痣的人注定今生多淚,時而滂沱的淚,時而無意象露珠。可沈思勳怎麽看也不像個會流淚的人。他麵上永遠溫文爾雅,可被包裹著的心卻是冰的。他們雖然相處時間並不是特別長,可齊燦燦還是能感受到他的刻意疏遠。
“嗯,也許吧。”
沈思勳隻顧著看齊燦燦,至於她說的話基本沒有聽進去,其實在看到她活蹦亂跳的樣子時,他沉著的心終是放下來了。
“你好冷淡啊。”
齊燦燦氣極,她明明為了看望他挨了一掌,自己還虛弱著呢,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我有點困。”
他確實覺著眼皮重的不行,好幾次差點就睡過去了。
“那你休息,我明天早上再來看你。”
齊燦燦本也是為了安心,見他無恙,她便也能睡個好覺。
她剛準備起身,身後就環上了一雙手。
“看我睡著再走。”
他的聲音一直悶悶的,給人一種特別想嗬護的感覺。不給齊燦燦拒絕的機會,沈思勳閉緊了雙眼。
“……無賴。”
不過一時,身前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看著他熟睡的俊顏,齊燦燦低歎了一口氣。對於沈思勳,她一直是心虛的,她承認他是她費盡心思的犧牲品,也因為如此,她想盡可能對他好一點。雖然他們之間利益平衡,可齊燦燦終是怕夜不能寢。
她好像不適合做壞事,可回顧過往,她做過的壞事也不算少。
齊燦燦輕手輕腳地起身,將他放在外麵的雙手拉到了棉被中,轉眼已經是秋天,晚上還是有些涼的。
她打著哈欠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卻發現唐紀修依舊在房中。
他半個身子靠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可是即便是閉著眼,眉頭也蹙得十分緊。好像不管是什麽時候,他總是一副苦大愁生的模樣。可明明他的生活沒有一絲壓力,比起太多人,他幸福得不像話。
齊燦燦經常想,有些人努力了一輩子,就是從社會的四流擠入了三流,而唐紀修出生便站在了最頂端。
她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眉心,可就在要挨到的瞬間,手腕被緊緊地扣住了,隨即便響起一記不耐煩的男聲。
“幹嘛。”
齊燦燦一愣,嚇得趕緊收回了手,怯怯地放在身後。
“你在我病房,你還問我幹嘛。”
她不自覺地退後了幾步。
“我要睡覺了,三哥你什麽時候走?”
話落她看見唐紀修的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極深的笑意,隨後他起身將外套和鞋子一拖,直接躺在了床上。
“鎖門了。出不去。”
他用餘光盯著齊燦燦紅腫的臉頰,眉心不自覺地攏起。
齊燦燦無言以對,醫院確實晚上有門禁,但是繞過住院部,大門還是開著的。
“你可以從……”
她話還沒有說完,唐紀修便將被子丟到了地上。
“自己鋪。”
他的意思很明顯,讓齊燦燦睡地上。
“憑什麽?就算你要賴著也應該你睡地上。你別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這是我的床!”
她好歹還是個病人,剛受了傷沒多久又溺水,現在身體還是很虛弱的。再者現在不比夏天,晚上隻有一床被子會感冒的。
可唐紀修再也不搭理她,將身子往一側一轉,隻留給她一道無聲的背影。
齊燦燦在原地站了好久,最終還是抵不住困意,她狠狠地瞪了唐紀修一眼,抬手將病房的燈關上,十分不情願地把被子攤開鋪整齊,留了一半蓋在了身上,縮在病床旁睡下了。
過了許久,等齊燦燦睡熟之後唐紀修睜開了雙眼。他轉身看向床下縮成一團的齊燦燦,眸中閃著幽暗的光。
他靜靜地將手垂下,在黑暗中握住了她發冷的小手。
明明過了很多很多年,唐紀修總覺著齊燦燦的手一直都這麽小,一手可握。
次日齊燦燦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看見袁聞芮靜靜地站在一邊,忽視想到了什麽。她的大腦在一瞬間清醒了,一個翻身從被子中彈跳了起來,極為慌張的看向病床。
原本躺在病床上的唐紀修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她看到空空的病床,不由鬆下一口氣,可緊接著便傳來了一絲鑽心的疼痛。
他走了。
她的慌亂全數落在了袁聞芮的眼中,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好點了嗎?”
齊燦燦轉身便對上了她冰冷冷的雙眼,莫名地心開始發虛,可轉而一想,該心虛的明明是袁聞芮才對。
雖然她沒有提過昨晚的事情,可她好歹是當事人,當時發生過什麽,她兩都心知肚明。
“我沒事。”
齊燦燦幹幹地笑了幾聲。
袁聞芮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水果籃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細心地將地上的被子抱回了床上。
“天氣也冷了,你睡地上可是會感冒的。”
說罷她從抽屜中拿出一個小籃子,隨手拿了幾個蘋果去洗手間洗幹淨,拖了張椅子坐在齊燦燦的床邊,把蘋果一一削好。
“昨晚,我不是故意的。”
她抬眸舉著蘋果遞到了齊燦燦的身前,微微一笑。
“還好你沒事。”
齊燦燦無言以對。靜靜地盯著她手中的蘋果,一動不動。
“你剛起來,可能還沒清醒,一會兒再吃吧。”
袁聞芮也沒勉強,將蘋果放了回去。
她就直直地坐在椅中,不動聲色地看著沉?不語的齊燦燦。
齊燦燦被她盯得發慌,??地低下了腦袋。
“燦燦。你……”
她欲言又止,隨後竟拉起了齊燦燦的手。
“燦燦,昨晚沈思勳知道你落海之後,跟著便跳了下去。當時我真的嚇到了,他對你是真的好。你們……你們是什麽關係?”
齊燦燦不明白她為什麽說這些話,她似乎很急切地想得到答案,握著她的手也越來越緊。
“我們就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齊燦燦抽回了手。給予了袁聞芮肯定的答複。她是說謊了,可也不算是說謊,她和沈思勳,至少現在是不會分開的。
“不過沈思勳的母親似乎不太喜歡我。”
她依稀記得袁聞芮昨晚的表情,她害怕,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她太敏感了。其實仔細想想,若袁聞芮真的知道些什麽,應該也不會來見她。齊燦燦倒是希望這些不安隻是庸人自擾。
“其實你不必在乎別人的閑言碎語,一起過日子的是你們。沈承淮已經結婚了,你大可放心的留在沈思勳身邊,你們男未婚女未嫁,並沒有什麽可恥的。時間會證明一切的,你說是嗎,燦燦。”
袁聞芮笑著,眼中是齊燦燦看不懂的暗沉。
“我是無所謂,我這人特別固執,若是認準了一個人,想必很難改變的。”
“有的時候固執是好事,但有時候也會變成一把傷人的利劍。”
話落她又拉住了齊燦燦的手。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目光突然變得格外溫和。
“燦燦,我懷孕了。已經有三個月了。”
袁聞芮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是紀修的。”
我懷孕了,是紀修的。
這句話一直回旋在齊燦燦的耳旁,她身子變得僵硬,放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袁聞芮竟然懷孕了。
為什麽懷孕的不是自己?哦,對了,她和唐紀修在一起的時候,基本都會做好安全措施。唐紀修不愛她,又怎麽可能讓她生下他們的孩子。
袁聞芮才有資格,她沒資格。
是啊,他們已經訂婚了。
齊燦燦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她到底在胡思亂想寫什麽。這輩子,她都不可能。留在唐紀修身邊,永遠不會是她。她想過,他們曾經的關係也是很好的,到底是什麽時候變得惡劣的呢。
也許是她向唐紀修表白的那一刻,甚至更早。
她的感情就是唐紀修的累贅呀,她明明一直都知道。
過了許久。齊燦燦壓抑住內心的躁動,衝著袁聞芮笑了笑。
“恭喜你,以後你就是我的三嫂了。”
這句話太違心,隻有天知道齊燦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有多痛,她明明知道總是會有這麽一天,可當這天到來的時候,她卻發現她根本接受不了。
有些人。明明不是贏在了起跑線上,而是直接生在了終點。
她費盡心思想得到的一切,袁聞芮卻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了。
這是什麽感覺?恨?不對,不是恨。
是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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