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黎明前的黑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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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相視無言,默了片刻,齊燦燦輕輕地吸了吸?子,如果是之前,她指不定能真心祝福唐紀修和袁聞芮。可現在,她好像做不到。

    也許袁聞芮是真心愛唐紀修的,畢竟她不擇手段隻為在他身邊有一席之位,隻是齊燦燦轉而一想,他們需要的婚姻不一定非是愛情不可。她倒是想做個惡毒的人,拆散他們,但她似乎無能為力,她沒有任何可以誘惑住唐紀修的東西。齊燦燦摸著小腹,不由苦笑了一聲。這個孩子,更是他避之不及的存在。她很慶幸唐紀修毫不知情。

    即使她費盡心思讓他們之間有了間隙。唐紀修也不可能轉身將她擁入懷中。

    他們即使近在咫尺,也注定遠隔天涯。沒有什麽比仇恨更難以忘懷,她活著的理由就是為了複仇。齊家不會白白犧牲,她更不會白白做唐景雲十幾年的金絲雀。她不是聖母,她做不到不求回報的付出。

    齊燦燦心裏永遠是糾結的,她害怕她狠不下心,可現實所迫,她若一直唯唯諾諾,隻會結局更加慘淡。如果她隻是一個人,她也許可以釋懷。可是有了孩子,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他們各懷心思,好半天都沒人再開口說話。可這種莫名其妙的無言卻不帶一絲尷尬,這模樣像是他們本就該是一體的。沒人能打擾,更無人能介入。

    原本的沉默被一通電話打斷,唐紀修從口袋中摸出,看清來電顯示後不動聲色地瞥了齊燦燦一眼。他的眉頭微微攏起,眼底晦暗且深沉,數秒後,他特意避開了齊燦燦,跨步走向陽台,轉身時還不忘把落地窗關嚴。

    “查到了?”

    “唐總。一切如您所猜測,果然……”

    唐紀修似乎不想繼續聽下去,他打斷了電話那頭的男人。

    “他準備什麽時候行動?三年後?還是一年後?或者明天?”

    他嘴角帶著不屑,心裏卻莫名地窩起一團莫名火。心急的人,總是容易吃虧。所有人都認為到嘴的魚不用再喂,殊不知需要更加精心的維護,否則哪天死在了魚缸中也不自知。

    “我想應該沒那麽快。”

    “你想?”

    唐紀修加重了這兩個字,不鹹不淡地複述道。他不想要這種莫淩兩可的答案,事事都必須在他的掌控之下,超出範圍之事,是他無法認可的。

    “不會,至少他現在依然按兵不動。也許他察覺到了我們的舉動,隻是裝作雲淡風輕罷了。他心裏不見得會放棄,畢竟準備了十幾年。這種堅持並非一個正常人所能及。”

    男人沉默了片刻,略微嚴肅地提醒道。

    “唐總,您還是不要與她有過多的來往,這樣對你或是對她,都是不利的。他也許已經開始懷疑了,她的身份特殊,如果不小心,隻怕事情會愈發複雜。至少現在還在我們的控製範圍內,可越出這道關係,我就不能保證了。”

    這個她不用明說,他們心知肚明,可唐紀修並不是一個願意委身於別人股掌之中的人。好像很多人都在提醒他,齊燦燦,不能碰。可他偏偏就是碰了,她是毒藥,但未必是解藥。她眼中的痛楚他不是看不見,隻是這份感情,他得來的壓力並不必她少,隻是她永遠不會知道。

    他輕笑了一聲,薄唇輕啟,淡淡地交代了幾句。轉而側身靠在了落地窗上,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他的眼角莫名地染上了一絲悲涼。冬日的寒風輕輕地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這份冰冷,他銘記於心。

    齊燦燦立於客廳之中,透過落地窗,靜靜地看著唐紀修一張一合的雙唇,時而會微微蹙眉。可惜她半個字都沒聽清。隔音效果確實不錯,看來唐紀修對這個公寓也算是花了不小的心思。

    也許是懷孕的關係,她餓得特別快,剛才還沒覺著,這會兒確實覺得肚子裏空空的。

    饑餓所致,齊燦燦不由自主地打開了冰箱,裏麵的食材少得可憐,唯一躺著的兩個雞蛋怕是也過期了。

    廚房裏的工具倒是齊全,齊燦燦在小鍋中丟了一把麵條,簡單地灑了些鹽。等麵條煮熟後,她撈出來放在碗裏,端著它默默地走到了小餐桌前。

    人一旦餓了,就算是清湯白麵也會覺得是人間美味,再者齊燦燦向來不挑食,基本上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

    齊燦燦剛準備動筷,手卻被人從身後牢牢地壓住。她驟然回頭,腦袋撞在了唐紀修的下巴上,他略微不滿地輕嘖了一聲,但並未躲開,依舊保持著俯身的姿勢。隨即搶過了她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丟,語氣帶著些許譏諷。

    “齊燦燦,你還真是一點也不挑,什麽都能吃下去。不過也是,若不是這樣,你又怎會兄弟通吃,嗯?”

    齊燦燦看著麵條,咽了咽口水。她就知道。唐紀修安靜不過一個小時,冷嘲熱諷於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飯。她不是聽不懂他語氣中的嘲諷,可她一點也不想解釋。不論是沈思勳亦或是沈承淮,接近他們,並非她的意願。不過她也感謝唐景雲的助攻,讓她牢牢地抱住了沈思勳這顆大樹。

    她稍稍低下了腦袋,有些委屈地說道。

    “不吃就是了。”

    唐紀修哼笑了一聲。拉開了她身側的凳子。

    “不吃了?你是真不吃還是假不吃?”

    他顯然意有所指,雙眸緊緊地盯著齊燦燦的臉,單手支在桌上。這姿勢有些古怪,齊燦燦被他半壞在懷裏,瞬時間,她都不知該把手擺在哪。他的靠近,無意間便能激起她心底的躁動,她恨極了她這顆好奇心。如果她沒有聽見唐景雲與宋世珍之間的對話,她至少不會帶著仇恨審視唐紀修。

    “現在還來得及,去醫院把孩子拿掉吧。”

    唐紀修說得波瀾無驚,就像今天吃什麽一般自然。他當然不會明白她對這個孩子注入的感情,誰都可以讓她打掉孩子,唐紀修不可以。

    “不可能。”

    齊燦燦輕吐了一口氣,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對這個孩子越無情。她便越輕鬆。

    “他是我的命,除非你殺了我。”

    她說得很認真,且對上唐紀修的雙眼。

    齊燦燦的堅持令他的眸光暗了幾分,他直起了身子,沉默不語。過了許久,他稍稍緩和了口氣,比起命令。更像是祈求。隻是這份祈求極為不明顯,在齊燦燦眼裏,他終是狠心的。

    “你覺得沈思勳會接受這個孩子嗎?你不要太天真,他有多絕情,你並不知曉。就算你執意生下他,你又能保證他一生安穩嗎?你覺得是責任,但你的愚蠢會害了他。人至少要為自己想好後路,這個孩子……”

    他頓了頓,極為艱難地從口中吐出幾個字。

    “來得太不是時候。”

    齊燦燦看著唐紀修嚴肅的表情,心裏不由一冷。她想,也許她腳踏進棺材的那一刻,都不會告訴唐紀修真相。他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她錯了,所有的事都做錯了。卻從不願意告訴她為什麽。隻是一個簡單的理由,他都不願提及。

    “沈思勳挺好,他當然會好好對待這個孩子。你憑什麽咬定他會放棄這個孩子?他對這個孩子的期待並不比我少。唐紀修,是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為自己而活。”

    唐紀修擰緊了眉,沉聲問道。

    “是不是非要撞得頭破血流才願意善罷甘休?”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執著,齊燦燦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不用你管。”

    齊燦燦淡淡的幾個字。把唐紀修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口中,他們之間的誤會太深,卻沒人願意跨一步解開。

    對於她的拒絕,唐紀修找不出任何形容詞去反駁。壞人的身份,他並非不願意做。隻是她的堅決帶走了他心底僅存的耐心。這麽多年過去,他以為她至少會改變一些,然而並沒有。她的固執終會害了她。他也想冷眼旁觀,可真正做的時候,卻發現心如刀割。當然,他不會承認,他寧願認為這些隻是出於同情,他同情她的遭遇,同情她的愚蠢。

    唐紀修居高臨下地冷睨著齊燦燦,下一秒,他轉身不帶一絲猶豫地離開了這間公寓。

    齊燦燦沒有阻攔,甚至不再說一句話,她的手停留在空中,久久都未放下。抓不住的雲,即使拚盡全力,他也隻屬於廣闊的天空。沒有任何人與事能阻礙他前行的步伐,齊燦燦不能,這個孩子更不能。

    她看著已經發漲的麵條,嘴裏卻是說不出的苦。半響後,她收拾好碗筷,起身準備離開,卻發現走廊的矮桌上靜靜地躺著一把鑰匙,鑰匙上套著一個特別可愛的玩偶。她記得這個公寓的門,為了保險安全,隻有兩把鑰匙,包括門禁在內。唐紀修收了一把,這把,似乎是留給她的。

    齊燦燦越來越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麵上他是無情的,可不經意間他卻會給她一些少得可憐的溫情。

    她將鑰匙緊握在手中,這種感覺,難以言喻。是痛苦,是毀滅。

    周圍安靜得可怕,偌大的公寓中隻有她一個人。她終是有些控製不住情緒,低聲啜泣。

    在她眼淚留下的一瞬間,公寓的門卻被推開了。

    葛珍提著一個紙袋,見狀微微一愣,但很快地便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對於她的到來,齊燦燦有些猝不及防,她速度極快地擦幹了眼角的淚跡,嘴角擠出了一絲微笑。

    “葛秘書,好久不見。”

    葛珍隻點了點頭,她信步走向小餐廳,將紙袋中的東西小心仔細地擺了出來。轉而極為公式化地對齊燦燦說道。

    “齊小姐,請用餐。”

    恍惚間齊燦燦回想起從前,每次唐紀修提上褲子走人後,葛珍總會適時地出現,為他打理一切後續。如果隻是"qing ren",唐紀修還算是合格的,除了愛,他什麽都會給予她,從不吝嗇。

    “好,我等會兒吃。”

    齊燦燦稍稍撇過了臉,明明已經沒有任何淚水了,她還在拚命地抹臉。此刻的窘迫,隻有齊燦燦明白。葛珍是極少數見證過他們之間不倫關係的人,麵對她,齊燦燦總是莫名地有些膈應。就好像你偷偷地做了一件壞事,且全數落在了別人眼裏一般。但葛珍絲毫不覺得尷尬,畢竟於她而言,這隻是工作。

    葛珍笑了笑,依舊站在原地,完全沒有要走的架勢。

    “看你吃完我就走。”

    她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這個點早就過了午餐時間,畢竟齊燦燦還挺著肚子,就算餓著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了肚子裏嗷嗷待脯的孩子。

    “我挺忙的,齊小姐快吃吧。”

    齊燦燦猶豫了片刻,還是坐到了餐桌前。她吃的很慢,每一口都細嚼慢咽。說實話,她現在完全沒了剛才的饑餓感。即使吃食再美味,都有些難以下咽。她的喉嚨像是卡了根魚刺般,每吞咽一次,便會隱隱作疼。

    等她吃完後,葛珍默默地收拾好桌上的殘羹,又收回了袋子中。

    葛珍走前齊燦燦開口叫住了她,隨後把鑰匙塞到了她的手上。其實就算不交給葛珍,她想她也不會帶走。

    “你拿走吧。我以後也不會再進來。”

    葛珍淡淡地瞥了一眼鑰匙,極力地掩飾住笑意。這個鑰匙圈挺幼稚的,她現在才發現,唐紀修也有這樣的一麵。

    “以後的事情,尚未有定數。你拿著吧,也許有一天會用上也說不準。”

    葛珍意味極深地又說了一句。

    “是你的,總會落在你的手上,不是嗎?”

    齊燦燦抿著唇,還是接過了鑰匙。的確,是她的不會走,不是她的,她這輩子都別妄想得到。

    最後葛珍執意開車把她送回了沈宅,下車後,齊燦燦接到了沈思勳的電話。其實之前就有許多未接,隻是她一直沒有回罷了。

    “燦燦,我要出國一段時間,今天下午就走。”

    這個消息太突然,正好是在這個時候,齊燦燦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多久?”

    沈思勳默了默,他似乎也不能確定。

    “盡快。”

    “燦燦。”

    他低聲喚了齊燦燦一聲,握緊了。

    “等我回來,這段時間你好好呆在沈宅,哪裏都別去。”

    齊燦燦知道,就算她讓沈思勳別走,他還是會離開,她不想他為難。

    “好,我等你。”

    她故作輕鬆地回道,極為勉強地壓抑著內心的不安。

    這個冬天,注定寒冷刺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