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你沒做錯,憑什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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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衝進一個黑衣男人,他垂眸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椅子,而後將目光放在了齊燦燦身上,又問了一遍。
“怎麽了?”
齊燦燦下意識地看向?紹成,他臉上沒有一絲異樣,就靜靜地躺著。
“沒事,我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男人應了一聲,將凳子扶了起來,順著齊燦燦的視線看向了?紹成。
“聽聞?先生昨日醒了。”
他語氣裏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情緒,完全是隨口一問。
齊燦燦卻是背脊一冷,警惕地望著男人。
“你為什麽一直在他病房門口,以前我沒見過你。”
她的語氣帶著絲敵意。
“是唐總讓我看護?先生的。”
“哪個唐總?”
男人興許覺得自己多言了,瞬時低下了腦袋。
房內安靜到齊燦燦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她一時半會兒還沒能完全緩過神。
紹成十五年前就醒了,可他卻不曾下過這張床。她突然特別想笑,?紹成既然醒了,怎麽又能狠心讓她獨自麵對暴風雨的洗禮,也是,?紹成本就對她沒什麽感情。
在她的記憶力,?紹成是一個極其注重顏麵且嚴謹的人,她始終不敢相信,他是怎麽做到佯裝大小便失禁要讓人伺候著度過這漫長歲月的。
她不停地琢磨著?紹成為說完整的那句話。
他說她誤會了。
誤會什麽了?假設他一直是清醒的,那麽齊燦燦方才與他說的話他定然全聽了進去,可他並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
齊燦燦此時隻希望男人快點出去,她好仔仔細細地問清楚。
她揚起了腦袋,有些凶狠地問道。
“哪個唐總?你說啊。”
“是我。”
齊燦燦順著聲音看向了門口,唐紀征不知何時靠在了門邊,他的發絲稍微有些淩亂,呼吸也帶著難以掩飾的沉重,看模樣多半是跑上來的。
唐紀征向齊燦燦勾了勾手指。
“出來。”
齊燦燦站在原地,始終沒有挪開步伐。
唐紀征眸光微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男人,男人會意地將齊燦燦推出了病房。
門被帶上的一瞬間,齊燦燦終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你放開我!”
男人一驚,放開了齊燦燦。
唐紀征笑著扣住了齊燦燦的肩頭。
“齊燦燦,你好歹在唐家學了十幾年的規矩,我可不記得老爺子教過你這些。醫院不能大聲喧嘩,你不知道?”
“你到底想幹嘛?”
麵對齊燦燦的質問,唐紀征報以冷笑。
“你自己沒用,你問我想幹嘛?那老頭需要靜養,你別沒事找事。”
齊燦燦低低一笑,沒有反駁。從她知曉了當年的陰謀之後,她就發現了自己的無能為力,試問她哪有那個能耐徹底擊垮唐家?唐家百年家業,她帶給他們的,不過是九牛一毛,那點虧損於唐家而言並不算什麽。
“好了,去看看?悅吧。她挺想你的。”
齊燦燦垂下了眸,雙手不安地交織在一起。其實她剛來賓城的那一天就想來看望?悅,可她無顏麵對?悅。
“我以為你不會再讓我見她。”
唐紀征看著齊燦燦黯然無光的眸,稍稍緩和了語氣,他暗自摸出了一根煙,點上後揮了揮手。
“你是她姐姐,我沒權利左右你們。”
齊燦燦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悅的病房,房門上了一把鐵鎖,她略微惱怒地瞥向唐紀征,虛指著門鎖,譏諷道。
“你們不愧是兄弟。”
連手段都如出一轍,?家上輩子也許欠唐家的,不然他們之間怎麽會有這麽多糾纏不清。
唐紀征沒有說話,隻命人打開了門鎖。
齊燦燦踏進病房前,扭頭問道。
“你不進來?”
唐紀征麵無表情地看了看手表。
“給你一個小時,說完了就趕緊滾出來。不然你就在裏麵陪著她。”
聽到了聲響,?悅立馬撐起了身子。
看到齊燦燦,她的眼角忍不住滾出了淚水。
“姐姐。”
一別數月,看著?悅的雙腿,齊燦燦的呼吸徒然急促起來,她跨步衝了過去,摟著?悅。
再多言語此刻都變得很蒼白,感受著?悅微微顫抖的肩頭,齊燦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小悅,我帶你走。”
她的錯誤,不該?悅來承擔。
悅輕輕地拍了拍齊燦燦的背,笑說。
“姐姐,不用擔心我。紀征對我很好,離開他,我也許很難生存。”
“他對你好會把你困在這個病房這麽長時間?”
齊燦燦難以置信,?悅竟會如此平靜。
“沒有他。我也可以養你啊。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在唐紀征身邊,他不會真心對你的,你的青春不該毀在他的手上啊。”
齊燦燦越說越激動,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妹妹,心眼卻比她還死。她倒沒看出是因為愛,?悅對感情看得很淡,不像是意氣用事的人。
悅搖了搖頭,握住了齊燦燦的手。
“我不是怕姐姐養不起我,畢竟我吃得少。”
悅往門外瞥了一眼,壓低聲音道。
“姐姐,紀征付了爺爺十年的醫療費,你走吧,離開賓城,不要再被約束。”
悅也不給齊燦燦說話的機會,她握得很緊,深怕齊燦燦會拒絕。她始終記得她們在機場時的對話。齊燦燦冷笑著說她賣身養家,很累的。?悅信以為真。
“現在就走,出了醫院你直接去機場。我和雪莉商量過,你……”
齊燦燦將腦袋埋得很低,她笑著打斷了?悅。
“不是因為醫療費。”
她霍然抬起了頭,眉頭蹙得很緊。
“爺爺醒了。”
話落?悅並沒有很吃驚,反而有些回避般地側開了臉。
她的異樣盡收齊燦燦眼底。
“你也發現了?”
悅沒有否認,她心裏也堵得慌。她也是無意發現的,有一天將手包放在?紹成身邊,由著接了通電話她記住了手包的位置,可當她將鮮花插入瓶中後,手包整個偏了出來。?紹成定然在這個空檔起過身,隻是她從未揭穿罷了。她不停地試探?紹成,甚至告訴了他齊燦燦過得很辛苦從而刺激他,他很能忍,就是不願睜眼。
其實?悅也不知道她們的維護是對是錯。她也不知道齊燦燦的付出是否值得。
紹成比她想象中心狠太多,至少此刻她沒看出?紹成對齊燦燦有所關懷。
對齊燦燦不好的人,她不會放在心上。
“我經常來陪爺爺,我知道。”
“你從來沒和我說過。”
好像周邊的人都很清醒,唯獨她齊燦燦活在夢中。
“姐姐,爺爺心中藏著個秘密,那個秘密有關於你。除了你,他怕是不願和任何人提及吧。”
悅無力地笑了笑,齊燦燦既然知道了,她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我之前也是猜測,可爺爺舍得睜眼,定然是為了你。”
齊燦燦的思緒很亂,?悅猜對了一半,可具體隻能從?紹成口中得知。
縱使她們在絞盡腦汁地猜想,也是徒勞。
但齊燦燦敢肯定,?紹成不是故意不睜眼,也不是為了她。他在害怕,他害怕他睜了眼會死不瞑目。人到了這個歲數還如此惜命,真的可悲又可笑。
可究竟是誰在背後威脅?紹成?她來偶爾也會來賓城看望?紹成,除了這次,他身邊基本沒有什麽可疑人物。這是家私人醫院,規模略大,醫療水平也很好,關於病人的身份,他們也是拿錢閉嘴的。
齊燦燦揉了揉?悅的小腿,有意地繞開了這擾人的話題。
“你好好休養,既然你信任唐紀征,我也不會勉強你。”
她的確不會勉強,並非她默許?悅的倔強。而是她無法狠下心命令或逼迫?悅,被綁架前,她或許理直氣壯,但逃出深山後,對於?悅的愧疚感如影隨形,每每想到就會痛楚萬分。
悅雙唇微張,似乎有話想說,但最後還是抿緊了唇。
當齊燦燦的手落在門把上時,?悅忽地喚住了她。
“姐姐,你不要誤會三少。”
齊燦燦聞言吃驚地轉過了腦袋,她不停地回憶著,但不記得有過一刻與?悅提及過唐紀修。
悅像是看出來她所想一般,有些緊張地解釋道。
“你昏迷的那幾天,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齊燦燦頓時愣住了,怎麽可能?她早就對唐紀修死心了,說真的,就算唐紀修現在站在她麵前讓她滾,她都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那天在山頂,我親眼目睹他連中六顆子彈。我當時也很吃驚,我是數著胡章林給手槍上膛的。他與我沒有任何交集,我不信他是為了我才咬牙支撐著的。”
悅甚至以為唐紀修不會活下來,可好在胡章林打偏了,盡管如此,唐紀修必然會留下後遺症。齊燦燦能出現在賓城,更說明唐紀修在意她。?悅也不懂太多,可唐紀修能欣然接受不甜,他不會對齊燦燦太差。
她漂泊無依,齊燦燦又何嚐不是。
走到今天,她看得很透,這個世上,沒有誰會無條件對誰好。
除了利益,索要的便是愛了。
齊燦燦瞬時沉下了眸,她收斂住臉上的笑容,冷聲道。
“?悅,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聽見齊燦燦直呼她的名字,?悅不禁挺直了背脊。
“我……”
“你不會明白。”
齊燦燦曾希翼唐紀修對她有所憐惜。可到頭來不過是自作多情。
“他但凡對我有那麽一點情感,也不會親手將我送回沈思勳身邊。說真的,生下不甜後,我下定過決心藏匿於他的身後,做他見光死的"qing ren"。我不要名分,也不要他時時刻刻的陪伴。結果呢?我雙手捧上的心,他不但沒好好珍惜,甚至在上麵狠狠地踩了一腳。”
人性就是如此卑賤,越是得不到,越是不甘心。
她經曆了太多,早已不是十八歲的少女,她不會輕易被感動。
麵對唐紀修,齊燦燦不願多言,隨即她敷衍了幾句,不再聽?悅的勸說。
其實很簡單,唐紀修不結婚,她可以任性。
但他結婚了,一切又不一樣了。
她也有自己的底線。
悅聽著似乎也有些急了,她急著反駁,不自覺地就提高了嗓音。
“姐姐,如果人一定要看表麵,我是不是也能理解你從未珍惜過我?就算看在不甜的份上,你若真心和三少撇得一幹二淨,不甜怎麽辦?”
旁觀者清不過如此了,?悅曾旁敲側擊地試探過唐紀征,唐紀征雖然沒有明說,但她憑著女人的第六感還是能猜出一二。
齊燦燦此刻的震驚完全轉化為了憤怒,唐紀修付出的這些,相比她心中的痛楚到底算什麽?她的人生到底有多少個十幾年?她就差把命給唐紀修了!她壓抑著胸口的躁動,聲音轉冷。
“這些都不該你操心!好好養傷,好好做複健!”
齊燦燦下意識地摸上自己手臂上的搶眼,基本已經結上厚厚的痂了。可還是會痛。偶爾舉起手臂時,總會傳來陣陣撕裂般地刺痛感。
就在她們僵持的時候,門縫外傳來了一聲冷笑。
這個聲音齊燦燦再熟悉不過,她深深地看了?悅一眼,扭頭拉開了門。
唐紀征靠在牆上抽著煙,腳底下躺滿了煙蒂。
濃重的煙味撲?而來,齊燦燦有些嫌棄地屏住了息。
她本想快點離開這煙霧繚繞的走廊,可唐紀征大手一攔,擋在了她的身前。
他痞笑著吹了口煙到齊燦燦臉上,微微挑眉。
“等他來接你。”
這個他不用明說,他們心裏都清楚。
齊燦燦正欲拒絕,唐紀征便俯下了身,附在她耳側提醒道。
“我不想對你動粗,好好坐著。”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狠戳了一下齊燦燦的肩頭。
唐紀征的臉上帶著極為明顯的不耐煩,目光總是不經意地瞥向病房的門,齊燦燦想他一定很想進去,但礙於麵子,他絕對不會承認。
“我在外麵等也是一樣的。”
齊燦燦算是好心給他留出足夠的空間,但唐紀征卻沒接下她的好意。
唐紀征哼哼地笑了兩聲,收回目光,揚長而去,隨之而來的是幾個身材魁梧的保鏢。
自從那件事過後,齊燦燦極為排斥接觸異性,特別是體型高大的異性,總會讓她不由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不堪。
齊燦燦進退兩難,最終隻能坐到了走廊的長椅上。
保鏢看得很緊,她幾乎走不出一米。
夜漸漸深了,唐紀修始終沒有出現。
直到齊燦燦快睡著的時候,唐紀修才緩緩地出現在她身前。
她望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站起了身。
她沒問唐紀修去哪了,唐紀修也沒問她為什麽會等到現在。
他們之間也就這時候會有點默契。
接下來的時間,齊燦燦幾乎每天起早趕來醫院,她陪在?紹成身邊,隻是再也沒有機會與?紹成獨處。
她身邊不是唐紀修便是唐紀征派來的保鏢,有外人在,?紹成是不可能睜眼的。
齊燦燦的笑容逐漸變得勉強,心裏的疑惑也越來越甚。她隻能偽裝自己是個關心爺爺的外孫女,偶爾會給?紹成捏捏手臂。她無聊的時候會切點水果,但結局都是倒入垃圾桶中。
但她心裏是排斥的,原本他們之間就生分,?紹成又不動聲色地躺了十幾年,齊燦燦真的很難說服自己真心實意地關心他。
說白了,她覺得自己撕心裂肺的眼淚白流了,像個傻逼一樣。
保鏢也不是時時刻刻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紹成興許也在等著時機。
一周後的午後,齊燦燦例行給?紹成按摩著手臂,將他的手放回被中時,?紹成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幾乎是一瞬間,他朝著齊燦燦的手心中遞入了一塊冰涼的玉石。
齊燦燦抬眼暗自瞥了一眼保鏢,將玉石緊緊地攥在了手中。與此同時,?紹成屈指勾住了齊燦燦無名指上的鑽戒,但很快,他便收回了手指。
玉石不小,齊燦燦今天穿了一條長裙,上麵沒有口袋。若是她一直停留在病房,沒辦法一直藏著。
她故作淡然地站起了身,伸了記懶腰後打了個哈欠。
“我困了,先回去了。”
這句話是對著保鏢說的,為了顯得自然些,她用空出的手掖緊了?紹成的被角。
“爺爺,我明天還來。”
被保鏢目送著出了病房,齊燦燦衝進了洗手間,攤開手心手,玉石上沾上了她的汗水。
比起掛件,這塊玉石更像是把玩之物。
她深思了許久都沒明白?紹成給她的意圖,玉石很透,也不像是有什麽機關。
齊燦燦幾乎一整天心神不寧,她總覺得這玉石她在哪見過,可具體是哪,她硬是想不起來了。
在她離開醫院不久,?紹成就被下了病危通知單。
這些齊燦燦並不知道,她前腳走出了醫院,唐紀修後腳就推開了?紹成的門。
唐紀修特意支開了保鏢,偌大的病房內隻有他與?紹成。
他到了杯溫開水,遞到了?紹成嘴邊。
“還能堅持多久?”
紹成很明顯地雙肩一顫,數秒後,他緩緩地睜開了眼,望著唐紀修的眸光深沉而晦暗。
“你的身子支撐不了多久了,但我希望你能把那些話帶進棺材。”
唐紀修故意把話說得十分直白,這並不是命令,而是請求。
紹成滾了滾眼珠子,笑著接過了唐紀修手中的杯子。
他撐起身子前,唐紀修不動聲色地墊了個軟枕在?紹成身後。
他們靜靜地對視著,似乎都在猜測對方心中所想。
好半天,?紹成才舍得張口,卻是有意地繞開了話題。
“那日你在我耳邊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唐紀修揉了揉生疼的眉心,誰又能說齊燦燦的固執不是遺傳。
“如果有機會,您可以親眼見證,可惜您沒那麽多時間了。”
紹成但笑不語,他記得齊燦燦說孩子姓唐,不用猜測,想必多半是唐紀修的孩子。他此刻還摸不清唐紀修的態度,再者唐紀修的心思太深,悄然無聲地察覺了他假睡之事,城府不可小噓。
“也是,我也趟累了。”
這十幾年是怎麽熬過來的,?紹成心裏最清楚。他心中的那抹冷傲,早已被歲月蹉跎。
“您無法左右的事情,都托付給一個女孩子,您良心可安?”
聞言?紹成沉下了眸,他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杯壁。
“沒什麽安不安的,我不願醒來,不過是想贖罪。”
遊離在商場數十年,他的心早已黑得再也無法回頭。
“好了,你也不用費盡心思套我的話,我半個字都不會說。除了燦燦,任何人都不值得我信任。至於她為什麽會生下你的孩子,我也不會多問。像你這樣的世家公子,我也不指望你會一世一雙人。”
紹成很艱難才能吐出那麽長一段話,氧氣罩上布起了一層水霧。
唐紀修譏諷一笑。他明白?紹成的話中之意,無非是想表達他是個外人,所有的事輪不到他管。
“我不會同意。”
“抱歉,我不會再給您機會接近齊燦燦。”
他也不知道這份維護是好是壞,隻是漫漫人生,齊燦燦不該承受別人帶來的災難。?紹成能選擇在這個時間醒來,想必也是做好十足的把握。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紹成的修為,是他達不到的。
可惜,唐紀修已經下定了決心。
“您能狠下心這麽久,我不相信您是真心疼愛燦燦的。至於我說的那些話,您聽聽就好,我想您也不會放進心裏。”
唐紀修緩緩起身,恭敬地向?紹成行了記禮。
家教所致,?紹成畢竟是長輩。
紹成看著唐紀修離去的身影,嘴角噎起了一抹笑意。他側臉開向窗外,陽光明媚,卻是他不能再觸及的溫暖。
其實?紹成心裏還是信任唐紀修的,不然他會死撐到底,不可能睜開雙眼。
這點他們心知肚明,可沒人拆穿。
等唐紀修回到別墅,已經是後半夜了。
齊燦燦房間的門沒有關緊,昏暗的走廊上透出了一絲光亮。
唐紀修猶豫了片刻,輕聲走了進去。
“怎麽還不睡。”
他的聲音帶著疲憊,扯了扯領帶,直接躺倒了齊燦燦的床上。
齊燦燦這時才注意到唐紀修,略微有些慌亂地將玉石收進了抽屜,緩了緩神,她才走近了他。
“現在睡了。”
頓了頓,齊燦燦蹙緊了眉。
最近唐紀修的煙癮很大,身上總是帶著揮不去的煙草味。
“你髒不髒?不洗就睡。”
唐紀修稍稍挪了挪身子。悶哼了一聲,依舊沒有起身。
齊燦燦也懶得與他多說,抱了條毯子窩進了沙發。
她埋著腦袋,無比疲倦。隱約間她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可卻無從探索。
“你和沈思勳的合同,違約要賠付多少?”
原本的安靜被唐紀修打破,他冷不丁地一句話令齊燦燦吃驚地抬起了眸。
她的目光有些閃爍,帶著明顯的回避。
齊燦燦特別想回一句管你屁事,可最終還是把話吞了進去。
“沈氏集團的股份你不能讓,錢我會找個時間與他算清。”
唐紀修說得很自然,長腿相疊壓在了被子上。
齊燦燦不自覺地環住了自己的肩,心底泛起一陣惡寒,唐紀修暗自調查她,甚至知道隻有她與沈思勳知曉的合同。
“我會自己還清。”
隻要沈思勳給她這個機會,她也不願虧欠別人。
“你要還到什麽時候,搭進一輩子去賠?”
唐紀修的語氣冷了幾分。
齊燦燦沒有回答,不屑地譏諷道。
“唐紀修,你真無聊。”
唐紀修霍然直起了身,看了看咬牙切齒的齊燦燦,忽而低笑道。
“我去洗了。”
他就漫不經心地當著齊燦燦的麵褪盡了全身衣物,白花花的屁股正對著齊燦燦,齊燦燦傻愣愣地盯了數秒,臉頰浮起了一片紅暈。不得不說,唐紀修對身材管理的還是很好,身上幾乎沒有多餘的贅肉,臀部也很結實,想到這裏,齊燦燦怒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瞥開了目光,心裏咒罵了唐紀修一句變態。
唐紀修洗完後腰間隻隨意地圍了一條浴巾,他坐在床頭,甩了甩一頭濕乎乎的黑發。
“過來。”
齊燦燦沒動。也不想搭理他。
唐紀修挑了挑眉梢。
“就是這樣對待金主的?齊燦燦,我可是付了很多錢的。”
齊燦燦咬緊了下唇,極為不情願地從浴室中拿出了吹風機。
她雙腿跪在床上,不耐煩地為唐紀修吹幹發。
關上吹風機的一瞬間,唐紀修直直地向著她倒了下來。
他挺重的,背直接壓在了齊燦燦的胸口,讓她的呼吸微微有些不順。
齊燦燦此時恨不得把他的臉抓花。
僵持了許久,直到她的雙腿開始發麻,唐紀修才甩開了吹風機,摟著她鑽進了被中。
關上燈後,唐紀修緊貼著齊燦燦的背,腦袋埋在她的頸間,還挺香的。
齊燦燦有些不舒服地扭動了幾下,唐紀修的手便摸了上來。
“別動。”
好歹他也是個男人,齊燦燦這有意無意地觸碰無疑是在點火。
感受著唐紀修逐漸熾熱的呼吸,齊燦燦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但唐紀修似乎沒有那個意向,隻貼著她,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齊燦燦慢慢地放鬆下來,困意也隨之而來。
就在她緩緩閉上眸時,睡衣中忽地伸進了一隻大手。
“想做?”
唐紀修沒有回話,連捏帶揉折騰了好半天,最後手掌攤開,覆在了她心髒的位置上。
也許是夜晚的關係,唐紀修的聲音低啞卻帶著磁性。
“想睡覺,困了。”
而後他們不再言語。
唐紀修的眸子一點點地沉了下來。
他的手掌感受著齊燦燦極有規律的跳動,不再似從前那般劇烈,他的心中失望無比,卻不由勾起了嘴角自嘲一笑。
齊燦燦終於有了改變,他卻不想接受。
第二天醒來,齊燦燦特別後悔沒趕走唐紀修,讓他在自己房間睡覺。
袁聞芮看著她的目光有了巨大的改變。
等唐紀修出門去公司,袁聞芮踢開了齊燦燦的房門。
齊燦燦正刷著牙,望著怒氣衝衝的袁聞芮,她也冷下了臉。
“齊燦燦,臉還要嗎?”
不由分說就是一巴掌,用足了力,齊燦燦的臉被帶到一側,牙刷也跟著跌在了地麵上。
齊燦燦冷笑。
“不嫌手疼?”
旋即回以同樣的力道。
袁聞芮似乎沒想到她會還手,這猝不及防的疼痛感險些讓她摔倒。
“你敢打我?”
袁聞芮眸中帶著詫異,捂著臉頰怒視著齊燦燦。
也許從小就沒吃過巴掌,明明同為豪門千金,她們的生活卻是天壤之差。在唐家的這些年,齊燦燦沒少受過類似的羞辱。
下一秒,袁聞芮完全丟掉了往日的溫和高雅,直接撕扯了上來。
她狠狠地揪住齊燦燦的頭發,語氣冰冷駭人。
“你以為你算什麽?你不過是紀修養的一隻狗!哦,不對,你不如狗。齊燦燦。你除了這幅殘破的身體,你還能靠什麽留住他?怎麽?昨晚享受嗎?你真是天生的"biao zi"命!”
袁聞芮字字誅心,所有惡毒的語言用盡。
齊燦燦不怒反笑,她伸手一推,袁聞芮整個人跌進了浴缸中。後腦撞到了壁上,一陣暈眩過後,袁聞芮無視了姿勢的醜陋,撲騰了幾下爬了起來。
她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指著齊燦燦的?尖。
“"biao zi"!”
袁聞芮十指不沾陽春水,力氣自然沒有齊燦燦大,扭打了半天,她一直處於劣勢。
興許是氣不過,她想再次揚掌。
齊燦燦準去無誤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扯。
她們四目相對,齊燦燦笑得燦爛。
“你有本事讓唐紀修趕我走!”
袁聞芮精致的臉龐慢慢變得扭曲,她空出的手掐住了齊燦燦的下巴,修長的指甲陷入了齊燦燦的皮肉之中。
“你能低賤到這種程度,還不是想死纏爛打著紀修。他已經和我結婚了,你還在期待什麽?等他玩膩了,你說你齊燦燦算什麽?啊?”
“十幾年了,你還沒清醒?你真以為紀修會愛上你?你配嗎?”
袁聞芮的眸中全是怨恨。
齊燦燦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屑道。
“以前也許會,現在沒了。”
下巴上傳來的疼痛足以讓齊燦燦清醒過來,她和袁聞芮至多是狗咬狗一嘴毛,改變不了任何。
袁聞芮絲毫沒有鬆手的架勢,她挑起了眉梢,笑得陰森。
“你以為我會信?”
齊燦燦扯開了她的手,退後了幾步,靠在冰冷的牆麵上,她望向鏡子。
仔仔細細地看清了她們倒映的表情後,齊燦燦噗笑出聲。
“信不信由你,你還是出去吧,你打不過我的。”
話落齊燦燦攏了攏淩亂的發絲,她願意留在這棟別墅,並不代表她會默默接受他們的侮辱。
去留無意,等?紹成真正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不用袁聞芮趕,她自己會走。硬要說她是為愛留下,齊燦燦不會認,心底早已麻木一片,這個夏天都無法讓冰冷的心回暖。
袁聞芮的臉色猛然雪白一片,齊燦燦的雙眼毫無生氣,猶如一攤死潭,恍惚間,她差點信了齊燦燦的話。
袁聞芮咒罵了一聲,捂住後腦離開了齊燦燦的房間。
等她走後,齊燦燦打開水龍頭,淡然地將下巴上的血跡衝洗幹淨,周邊的肌膚紅腫刺疼,齊燦燦突然很佩服自己,唐紀修有意無意給予的糖衣炮彈,她竟沒了半分動容。
晚飯時間,齊燦燦與袁聞芮相對而坐。
做飯的阿姨也察覺到了這絲詭異的氣氛,躲在廚房遲遲不願出來。
齊燦燦冷睨著袁聞芮包紮誇張的腦袋,譏諷一笑。
大約吃到七分飽,唐紀修回來了。
她們臉上都掛了彩,唐紀修沉默不語地坐在了主位上,臉色黑沉,卻看不出喜怒。
“怎麽回事。”
話音落下,袁聞芮的眼淚隨之而來。
“紀修,燦燦不喜歡我。”
齊燦燦不由佩服她的演技,夠逼真!如果她不是當事人,一定會信以為真。
袁聞芮做虛弱裝扶著腦袋,身子不停地往唐紀修懷裏蹭。
唐紀修淡淡地瞥了袁聞芮一眼,而後將目光落在了齊燦燦身上。
齊燦燦依舊不做解釋。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湯後,才笑著說。
“其實我也不想打架,但三哥曾教導過我,他人傷我七分,我必要回其十分。”
齊燦燦說完後袁聞芮哭得更凶了,她的胸口上下起伏著,?涕眼淚糊了一臉,還真像那麽回事。
袁聞芮刻意地將手臂放在桌上,上麵帶著極為明顯的血痕,齊燦燦回想了好半天,她好像沒抓過袁聞芮的手臂。
為了得到唐紀修的憐憫,她也是拚了。
就衝著她連自己都狠心下手,齊燦燦在心中為她?掌,算她厲害。
齊燦燦抬眸回望著唐紀修,他眼底帶著難掩的痛楚,眸子直直地盯著她下巴上的傷口。
若不是他懷中環著袁聞芮,齊燦燦差點以為他真的心疼她。
也許是袁聞芮哭得太久,唐紀修略微有些不耐煩,他不動聲色地推開了她,漫不經心地動了動唇。
“你想怎麽解決?”
齊燦燦竟有些無言以對,他雖然是看著自己,但這話很顯然是在問袁聞芮。
袁聞芮瞬時停止了哭聲,養著下巴得意地瞥了一眼齊燦燦,旋即又委屈地梗咽道。
“我可以不怪她,但她必須向我道歉。”
聞言唐紀修低低一笑。
“哦?”
“燦燦怎麽說?”
他的目光幽深了幾分。
齊燦燦暗自憋了憋嘴,不就是道歉嗎,對不起值多少錢?其實唐紀修不用詢問她的意思,他定然不希望她與袁聞芮撕破臉,畢竟人家是正室嗎,麵子上總得過得去不是。
她不過是個沒地位的情婦,這點自我修養她還是有的。
“對……”
齊燦燦剛啟唇,便被一記沉冷的聲音打斷。
唐紀修嘴角的笑意全無。
“你沒做錯。憑什麽道歉?齊燦燦,你是不是傻?”
話音落下,袁聞芮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唐紀修。
“紀修?”
齊燦燦同樣震驚,對於這樣的維護,她莫名地心頭一暖。
唐紀修前後反差太大,估摸著袁聞芮也沒反應過來。
齊燦燦以為袁聞芮會發瘋,可她一動不動地垂著腦袋好半天都沒再說一句話。
等唐紀修差不多吃完碗中的飯,袁聞芮一言不發地上了樓。
他們的相處模式太怪異,齊燦燦腦中閃過了無數疑問。
袁聞芮到底是怎麽忍下這口氣的。
隻為在唐紀修麵前保持良好的形象?不能吧。袁聞芮可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
見齊燦燦還呆坐著,唐紀修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扣了一下桌麵。
“以後你們獨處的時候,把門反鎖好,不要搭理她。”
“為什麽?”
齊燦燦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唐紀修語氣微揚。
“不鎖門想讓她進去再發瘋?”
齊燦燦呼吸微微一頓,很顯然她不是這個意思,聰明如唐紀修,他又怎麽會不懂。左不過故意繞開話題罷了。
可唐紀修越是回避,她越是想知道他與袁聞芮之間的糾葛。
她所認識的唐紀修,不會利用一個女人來鞏固自己在唐家的地位,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娶了袁聞芮。
被齊燦燦熾熱的目光盯著,唐紀修稍稍有些焦躁,他大手一揮,低聲道。
“吃完了上去。”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抗拒。
“哦。”
齊燦燦應了一聲,艱難地邁出了步子。
其實這些都輪不到她知道,她心裏明白。
齊燦燦踩上二樓的最後一節樓梯,袁聞芮雙手環胸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前。
“有事?”
“齊燦燦,你挺可以啊。”
她抬手狠戳齊燦燦的肩頭。
“我沒發現身體這樣好用,下回有空教我幾個姿勢唄。”
齊燦燦很難以想象這樣汙穢的話會從袁聞芮口中說話,她隻當袁聞芮是氣傻了。
“沒空。”
齊燦燦幾乎沒有思考便拒絕了。
“那下次我們三個一起,好不好?” ,
袁聞芮目光不善,挑著眉冷笑。
齊燦燦眯緊了眸,她可沒看出袁聞芮這樣開放,再者她也不會願意。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也不管齊燦燦的一臉厭惡,袁聞芮驟然靠近了她。
“反正都是伺候紀修,他開心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看袁聞芮的架勢似乎不像開玩笑。
愛一個人,到底可以卑微到什麽程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