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海清河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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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張硯西下意識的就想答應,愣了一下後才聽清楚了陳望的話。
“我自斷雙手,你敢不敢?”
“我自斷雙手,你敢不敢?”!!!
這小子瘋了嗎?我不就是想和你比下詩詞而已嗎,怎麽就變成賭手了?
如果先前的氣氛是安靜,那麽現在的氣氛就是一種詭異的靜謐。沒有人說話,大部分人們都是一臉驚訝,就連趙頤和林湖都是微微訝異的樣子,對麵的謝安石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趙頤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把到嘴的話給壓了下去。
人們都在等著張硯西的回答,現在沉默的變成了他。見張硯西一臉糾結的樣子,陳望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嘲諷的笑意說道“若是你連應戰的勇氣都沒有,那麽還是不要比試了。”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張硯西的額頭上某處了幾滴汗珠,眼睛斜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肖行,隻見肖行微微的點頭,這意思難道是叫應戰?
同張硯西一樣,聽到陳望的話時肖行也是一愣。然後便一直盯著陳望看,他根本不相信陳望的才華能勝過張硯西,在一番權衡利弊後,又聽見陳望問了一句,頓時明白了,心裏暗道就你陳望也想唬我,我要看你怎麽收場!
在微微又猶豫了一番後,張硯西開口答道“君子必有勇,賭就賭,在下奉陪到底!”
先前沉默的氣氛,瞬間又變得活躍起來,反正賭的是別人的手。林湖也不知道陳望在想些什麽,這張硯西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看向陳望時,陳望也隻是笑笑沒說話。
接下來陳望對著趙頤拱手道“王爺此事就勞煩您作證了?”
趙頤點了點頭後麵無表情的說道“年輕人之間的意氣之爭,本王也不能隨意幹涉。既然你們之間都是願打願挨,本王也無話可說了。”
見趙頤已經同意,也沒有人敢有異議。張硯西心裏已有計較搶先開口說道“要不此次依然以秋為題如何,我先前已經寫過一首,此次再寫一首,別人也不能說我張硯西欺負你!”
張硯西這話說的倒也是實情,畢竟先前寫的一首已經是很好的作品,現在因這賭手之事,還有再寫一首就比較考驗他的真才實學,一下子寫一種題材的兩首好詩詞可不容易。
“隨你”陳望微微一笑,非常隨意的樣子。
人們開始安靜下來,兩人已經坐下開始動筆了。張硯西似乎早已經想好了一般,剛坐下來,就開始奮筆疾書,一氣嗬成,沒用多長時間就已經寫好了,當他有些得意的抬起頭來時,發現陳望居然抱著手一動不動的坐著,心想難道這家夥就不打算寫?正想開口嘲笑一番,那邊的陳望已經開口笑道“張兄,你可真慢,我都快等睡著了。”
“什麽?”張硯西一臉的狐疑,那家夥已經寫好了?不可能吧!莫非是他身邊的林湖在一邊幫他,低聲問了身邊的人,才明白陳望兩三下就寫好,並未見林湖有什麽動作。
張硯西這才放下心來開口說道“寫的快也不見得寫的好,現在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侍者這時便把詩句分別呈給謝安石身旁的謝青蕪,題目是她出的,她也是被人們公認的才女,理應由她先看。
看著陳望一臉討厭的笑容,張硯西心裏冷笑,我就不信你能寫出什麽好詩詞。張硯西同肖行都想到了一處去,他們並不認為陳望真的有什麽才華,而是認為陳望仗著有趙頤在背後撐腰所以才勉強答應。因為自己這邊贏了,隻要趙頤開口,他們也不能真的砍了陳望的手。張硯西隻不過是想出口惡氣,而肖行隻是想先把陳望的名聲給搞臭,因為他現在才認知到,陳望已經不是一開始在書院報名時,可以被自己捏在手裏的小人物了。兩人已在盤算著等一下如何羞辱陳望,根本沒注意到陳望身邊林湖,一臉驚訝的表情。
謝青蕪拿起紙張,臉上沒有了先前那種小女子的羞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大家的氣度。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仔細的看著紙上的詩句,一旁的謝安石也把頭偏了過來,一同觀看。
此時看的是張硯西的詩,眾人隻見謝青蕪的臉上並無什麽表情,倒是一旁的謝石安臉上浮現出讚歎的神情。不遠處的張硯西心裏暗自得意,他今晚寫的兩首秋詩都是前不久琢磨了好久所寫的,沒想到今晚機緣巧合全部派上了用場。
謝青蕪看過張硯西的詩後,又繼續拿起另一張陳望所寫的。寫的是一首詞,先隨便看了一眼,然後謝青蕪微眯的眼裏突然異彩連連,不由自主的念了出來。
“塞下秋來風景異”謝青蕪的聲音非常清脆,清脆中帶有一絲甜甜的感覺,此時念出這句時卻是以一種十分蒼涼的口氣。首句一出,在場的人們頓時打起的精神,這難道是要寫邊塞詩?
謝青蕪以女孩子的口音帶著蒼涼的語氣繼續念道“衡陽雁去無留意。”
在場稍懂詩詞的人們聽到這兩句時,心間突上了一種寒風蕭瑟,滿目荒涼的秋天景象。
“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
聽到這裏人們才明白原來寫的是詞,隻是這詞也...也寫得太好了吧。風聲似乎從謝青蕪那裏傳了過來,風在吼,馬在叫,然後傳來了陣陣的號角聲。在綿延起伏的山間升起的長煙,落日斜照在荒涼的大地上,也垂在緊閉的孤城上。
上闕念完,下麵的張硯西已經變得滿臉煞白,這....怎麽可能會這樣?他會寫詩詞,自然更會品詩詞。陳望的這詞上闋一出,他就明白自己已經輸了。
“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龍門客棧陳望!”
謝青蕪一氣嗬成的念完下闕,念出了署名,大廳內頓時一陣沉默。
“好,好詞!”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趙頤,這時一臉激動的率先叫好。趙頤開口叫好,場間有變得熱鬧起來,人們紛紛為陳望這首漁家傲叫好。
“長煙落日一句有前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味道,隻是這下闋也太過蒼涼了,濁酒一杯也解不了思家之愁。唉,可悲我大宋故土,可歎我宋軍戰士,可敬我宋軍戰士也,實在是好詞啊!”先前的同謝青蕪一同看到這詞的謝石安似乎眼眶有些濕潤,非常感概的說道。作為當今宋國士族之首的謝家,謝安石的點評無疑是最有公信力的。
陳望站了起來,拿起酒杯倒滿酒後,臉色有些微紅的說道“我陳望曾經的確是燕人的奴隸,但我陳望身在燕營心在宋。在燕國奴隸營的這麽多年,我親眼見過很多同燕軍死戰的宋國戰士們。此時,我們正在這歌舞升平,而我前線戰士還在有家不能歸。實在是可敬,為此我填了這首詞。”
陳望的臉色很紅,人們見了以為是陳望填詞所感宋軍戰士的秋思,所以情緒激動。隻有陳望自己知道,他這是感到有些過意不去才臉紅的,畢竟這是**裸的剽竊,還被自己弄得多心懷天下似的。
“來,敬我前線官兵一杯!”陳望舉起酒杯。
“敬我大宋軍民!”趙頤也舉起酒杯,眼神有些奇怪的看著陳望。
“幹!”
“幹!”先前沒有飲酒的謝青蕪也倒了一點,舉起酒杯麵色紅潤的看著陳望小聲說道。隻是她沒想到,陳望也看著她,兩人眼神相遇,謝青蕪有些羞澀的低下頭把酒幹了。
此時其實不僅謝青蕪看向陳望,很多人都在看著陳望。有佩服的目光,有嫉妒的目光,還有大部分王公貴族家的小姐發出一種看獵物的目光,因為可以料想得到,明天這個叫陳望的就會隻憑一首秋詞而名動京城。
與此同時,張硯西正在用焦急的目光看向肖行,肖行看著他搖了搖頭,示意張硯西不要慌張。弄得張硯西心裏一陣急得想罵娘,不是你的手,你當然不慌張。張硯西先前想的一直是贏了陳望之後如何如何,根本沒想過自己輸了會如何。他從頭到尾都想過自己會輸,還輸得如此一敗塗地,人家連他的詩作都沒念出來。
其實張硯西寫得這首秋詩已算上品,但陳望的這首卻是上上之品。再說陳望這詞是符合當今宋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就算兩首作品的水平差不多,人們還是會認為陳望的這首為佳。
陳望一開始並不是無視張硯西的才華,而是他明白這首範文正公的漁家傲不僅上上品,而且也符合當今的氣氛。所以張硯西從答應的那刻起,就注定會輸。
一杯酒喝罷,趙頤拍了拍手說道“陳望這詞如此氣魄闊達,當有歌舞助興,本王此次也是請來了簡大家來...”
“王爺,且慢!”
王爺說話居然敢打斷,趙頤眉頭微皺,一旁的謝安石也是神情微變。
“王爺,請恕在下無禮,隻是我和張硯西的賭約還未了”在眾人刺眼的目光下,陳望麵帶淡淡的笑意說道。
趙頤沒有回答,隻是看著陳望,陳望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直接走了出來,緩緩的走向張硯西。見陳望走了出來,對麵的謝安石連忙看向趙頤小聲說道“王爺,這?”
趙頤擺了擺手,沒有回答。陳望走路的步子很輕,一步一步不快不慢的走向張硯西。但步子好像很有節奏似的,一步,兩步,直接符合了旁人心髒跳動的頻率。
隻有陳望知道,這叫踩鼓點。步子踏在人們的心頭上,當陳望走到終於走到張硯西身前時,張硯西額頭上已經生起了豆大的汗珠子。
“陳望....你...”張硯西麵色煞白,坐在凳子上,口齒不清的看著陳望說道。
陳望俯視著張硯西,臉上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陳望自認為這是暖男的笑容,旁邊的人們看來這是殘忍的笑容。
“張公子,請伸出你的手來”說話的語氣很平常,很隨意,就像在說伸出你的手來,我幫你看看手相,我幫你戴手套,我幫你把把脈一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