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大夫就走掉了。

    蘇曉愣愣的在那裏，心中迅速的思考著，她不想留在這裏，她想快點去找霍晟，見到他，和他解釋清楚。

    但是，看著舒以默全身插著氧氣管，虛弱無力地躺在那裏，似乎自己又不能馬上離他而去。

    她還沒有準備好怎麽跟他交談，五年後父女的第一次會麵，她該說些什麽，以什麽樣的心情，什麽樣的態度麵對他？

    五年後父女的第一次會麵，她該說些什麽，以什麽樣的心情，什麽樣的態度麵對他？

    這些她都沒有想好，她想逃，逃到屬於那個自己溫暖甜蜜的小世界裏去，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執手相握，永不分開！

    她不想麵對這一切，不想再回想那悲傷的記憶，那些怨恨和無助……

    她在心中終於下了決定，對自己說：還是走吧！

    舒以默已經一個人孤獨的活了那麽多年，沒有她也是一樣。何況，在五年前他都已經把她拋棄了，這一次，就算她要離開，也怪不得她！

    她所能做的，也已經仁至義盡了！

    想到這裏，她緩緩地走到病房前。

    病房裏麵是個麵容甜美的小護士，守在舒以默的病床邊，正在測著他的體溫。

    蘇曉輕輕咳嗽了一聲，以眼神示意那小護士：“他還好嗎？”

    小護士轉過臉來，竟然赫然就是把錄音筆塞給林珠的那個小護士，她甜甜地一笑道：“小姐，你來了，病人剛才在呼喚你呢！果然，做父親的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寶貝女兒了！”

    蘇曉的瞳孔猛的縮小，低呼：“真的嗎？”

    她完全不相信，舒以默怎麽會呼喚她！他們已經五年沒見麵，他早就把她拋棄了，而且，剛才自己來的時候他已經早已打了麻醉劑，準備實行手術，他怎麽可能知道她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

    難道，他真的感覺到了自己？

    那小護士看著蘇曉一臉茫然，心中暗笑道：看來林珠小姐所交代的計謀果然有效！

    這個女人看上去那麽冷靜，那麽自持，說話那麽咄咄逼人，仿佛不畏懼這世上的一切，卻隻是聽見說自己的父親在昏迷中喊了自己的名字，臉上的表情便恍惚成那個樣子！

    蘇曉的心中一陣複雜的感覺劃過，似乎是為了確認什麽，她往前極力的走了兩步，抓住小護士的肩膀。

    下意識地問道：“他真的叫我嗎？他叫我什麽？”

    小護士低下頭，看了看舒以默那張昏睡的臉，鬆弛的皮膚，散發出衰敗的氣息，緩緩道：“他呼喚著‘小小’……一次又一次的叫，叫了好多次呢！”

    蘇曉整個人怔住了，就仿佛從身體中穿過一陣電流，她想象著舒以默叫‘小小’的情景……

    五年了，她已經五年沒有聽見過這個聲音！

    或者說，自從自己發現他有外遇後，舒以默就很少那樣疼愛的叫她。

    如今，想起曾經，在童年和少女時代，自己那樣崇拜舒以默，他那樣疼愛寵溺的呼喚著小小，一次又一次地撫摸著自己的頭發，柔聲說：“小小是爸爸最疼愛的寶貝’……

    蘇曉不禁眼眶一陣酸澀……

    難道，在舒以默的心中，還有她這個女兒的存在麽？

    仿佛是為了讓她的心更加動搖，小護士又加了幾句：“哦，對了，我剛才似乎還聽見舒先生說‘小小，對不起’……好像還說‘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你現在能原諒我嗎？’”

    蘇曉猛的轉過頭來，淚水不受控製地滑下來，“你說什麽？”

    小護士被她語氣中的那種痛苦給驚住了，趕緊又重複了一遍：“他說，小小，對不起！”

    對不起？

    哈哈哈哈。

    事到如今，他說對不起？！

    蘇曉狠狠地咬著嘴唇，咬著嘴唇流出了鮮血！

    她往前走了一步，低下頭凝視著舒以默的臉，緩緩地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會對我說對不起，他要說對不起早在五年前就說了！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他真的說了！”小護士唯恐自己的謊言被發現，重複道：“他剛才似乎感覺到你就在他附近，他喃喃的叫了那麽幾句之後，體能支撐不住，現在又陷入了昏迷。蘇小姐，不然你就在旁邊陪著他吧！我想，有了女兒在旁邊，他會更快蘇醒，對他的身體更有好處的！而且，他一定很想見到你！”

    蘇曉的手指狠狠地擰在一起，良久，搖了搖頭，倔強地開口：“不！我不留在這裏，我要走！”

    霍晟還在等著她！

    小護士急了，林小姐再三交代她，用盡一切辦法要把這個女人留在這裏！

    可是，這個女人雖然剛才被她所說的話震驚的一塌糊塗，卻依舊要走，這可怎麽辦！

    若是讓這個女人走了，林小姐答應承諾給她的另外一筆錢就打了水漂了！

    她再次做努力：“蘇小姐，你先別走！病人現在的情況還是不太穩定，你現在走了，他的精神沒有了支柱，說不定就會很危險了！”

    “那也不是我的錯！”蘇曉站在門口，單薄的背影顫抖著。

    舒以默真的說了‘小小，對不起’嗎？她不知道！

    現在，事到如今，他有什麽資格對她說對不起！

    她突然不想再站在他身邊，一種想逃離的念頭占據了她的身心，她現在隻想離開，離開舒以默，離開那悲傷的記憶，重新做一個全新的人！

    再也不要提醒她曾經是舒小小，舒以默的女兒！

    她給他挽回了一條命，他們已經兩清，再無瓜葛！

    可是，就在這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小小……”

    蘇曉呆住了，那小護士也呆住了。

    剛才明明是謊話，這老頭壓根兒就沒開口啊？

    怎麽，現在真的開口了？

    蘇曉緩緩地，以極慢的動作轉過頭來，看著病床上那瘦削的躺著的男人。

    他的眼睛張開了一條縫，雖然黯淡無神，嘴唇極度幹燥，卻還以執著的目光，固執的重複著：“小小……是你嗎？”

    蘇曉驚愕地看著舒以默，剛才小護士說的話她並不完全相信，可是，這一刻她不能不信，舒以默真的在叫她！

    小護士心中暗鬆了一口氣，真是天助我也！這樣子，這女人就怎麽也不會跑掉了！

    看著蘇曉僵在那裏，舒以默的眉頭輕輕舒展開來，好像要嘴角咧出一個微笑。

    接著，又極輕極輕，極慢極慢地開口，似乎怕打碎了什麽一般地溫柔：“真的是你嗎？小小……我總覺得聽到你的聲音，可是我還不相信，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不是小小！”

    蘇曉終於回過神來，恢複了那個理智的女人，以冷酷清冷的聲調一字一句的道，“聽著，我不是舒小小！舒小小在五年前已經死了！我是蘇曉，記住！我和你已經沒有一點關係，我走了！”

    她轉過頭就想離開，雖然心中已是驚濤駭浪，但是，她真的無法接受舒以默的道歉，這樣輕描淡寫地一句道歉！

    現在的道歉有什麽用呢？

    能夠彌補過去的傷害嗎？

    能夠挽回母親的生命嗎？

    能夠回到五年前嗎？

    能夠重新給她一個美麗甜蜜的家庭，完整的少女時代嗎？

    不！都不行！

    當年，舒以默絕決的離去，留給了母女倆殘缺的心，永遠的寂寞，現在說對不起又有什麽意義呢！

    隻不過讓當初的背叛變得更可笑，更醜陋而已！

    舒以默悲哀地凝視著女兒的背影，她真的是小小！

    他唯一的女兒！

    在手術中，朦朦朧朧中他總覺得小小在他的身邊。

    沒有人知道，這五年來，他有多麽的思念自己的女兒……

    她長大了嗎？還好不好？有沒有考上大學？有沒有被壞男人欺騙？

    他固執地給她匯款，可是她從來沒有取出來過。

    他知道，她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了。

    永遠也不會再叫自己一聲‘爸爸’……

    舒以默幾乎都幾乎已經肯定，也許在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前，是再也不能和她見麵了……

    原本，舒以默還以為是一個夢，半夢半醒之間他總覺得小小在他身邊，然而，在夢與醒的邊緣，他睜開眼卻真的看見了她。

    蘇曉，慢慢地轉過了頭。

    舒以默狠狠攥緊手指……那個女子，真是小小，是他的女兒！

    激動就快要衝破舒以默的胸膛，他看著一步之遙的這個清麗的女子，貪婪地，目光已經帶了些淚光。

    她纖瘦，一頭黑發長及腰，白皙而精致的臉孔，眼眸中閃爍著冷冷的，卻好像月光一樣晶瑩澄澈的光芒，小巧的嘴唇精致的抿著，有種絕世獨立的美。

    那種神態很像秀麗，也很像年輕時的自己！

    他的女兒！

    他日思夜想，思念與日俱增的女兒！

    舒以默的眼眶不知不覺的紅了，他乞求地看著蘇曉，喃喃道：“小小，別走，陪爸爸一會兒，好嗎？”

    蘇曉突然笑了，眼眶中卻有淚水，仿佛火焰跟海水的混合，快要把自己心中的柔情燃燒殆盡，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尖利和顫抖，“別叫我小小！你沒資格這樣叫我！我說了，舒小小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現在是蘇曉，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走了，請你忘了我吧！在這世上，我沒有爸爸，我隻有一個媽媽，她叫蘇秀麗，她已經去世三年了，但是，她會在天上保護我，讓我不受別人的傷害，也不受別人的欺騙！”

    舒以默呆呆地看著蘇曉，幹裂的嘴唇動了動，緩緩的吐出一句話：“秀麗……她……她已經走了嗎？”

    “你沒資格說我媽媽的名字！”蘇曉的心中突然湧來一股憤怒的火焰，她狠狠地一跺腳：“你不要說我媽媽的名字！你會弄髒了她！”

    “對不起……”舒以默垂下頭，悲哀地看著地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