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對弈,一襲白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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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朔。”軒轅長傾命令一聲。

    “屬下在。”

    “再去給魏荊公子尋幾匹寶藍色雲錦。”軒轅長傾話落,拂袖而去。

    “是!”

    魏荊則笑著追上軒轅長傾,對亭子內的夏侯雲歌努努嘴,“怎麽不繼續偷窺了?”

    軒轅長傾猛然停下腳步,魏荊趕緊退後一步,才不至於撞上去。

    “本王何時偷窺了!”

    魏荊撇撇嘴,“傾傾,你臉紅了。”

    軒轅長傾眉心一皺,臉色愈發難看。

    魏荊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逗你玩你也信,看來你確實對王妃動心了!”

    軒轅長傾的臉色愈加陰鬱,“魏荊公子,今日是不是太閑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魏荊趕緊擺手,生怕軒轅長傾發飆,退後一步,做好逃跑的準備,“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軒轅長傾抓緊鐵拳,眉心皺得愈發緊致,憤然一指亭內的夏侯雲歌,怒道。

    “本王絕對不會對那個女人動心!”

    夏侯雲歌隱約聽到這一聲怒喝,終於從遊神中回魂,遁聲看去,隻看到軒轅長傾在一片紅色楓林中拂袖離去的白色背影。

    那一抹素白,像極了柳依依素日來喜歡的雪白長裙。

    夏侯雲歌心頭隱約一酸,在他心裏,竟是深愛柳依依至此。連穿衣的顏色,都附和柳依依。而他們卻是永遠不能在一起了,所以才會如此怨憤她吧,連見麵都躲著她。

    夏侯雲歌本不屑這些,心口卻不受控製隱隱抽緊,不由煩鬱。

    “娘娘……”小桃低聲喚她。

    夏侯雲歌已轉身出了涼亭,魏荊正等在岸邊,含笑地望著她。

    “王妃,好久不見。”魏荊笑著打招呼。

    “不過才幾日。”夏侯雲歌不做停留,繼續往回走。

    魏荊卻擋住夏侯雲歌去路,望向湖中涼亭內的古箏,意有所指道,“那琴本不屬王妃,還是莫要歡喜的好。”

    夏侯雲歌已聽出魏荊意思,看向已走遠的軒轅長傾的背影,涼涼開口。

    “我沒那麽濫情,也從不對不是自己的東西,亂動感情。”

    “如此我便放心了。”魏荊側身放行。

    夏侯雲歌卻頓住腳步,輕瞥一眼四圍,見沒人,低聲問,“前方戰事如何?”

    魏荊聳聳肩,“好像不太樂觀。”

    “便是要開戰了?”

    魏荊沒有回答,而是伸個懶腰,“王妃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攝政王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揚聲又道了一句,“回去覺覺了。”

    寶藍色的身影一閃,便在眼前沒了蹤跡。

    夏侯雲歌看向魏荊消失的方向,心中震撼不已。若她能有魏荊的輕功,想逃到哪裏便輕而易舉了。她曾暗示過魏荊,隻可惜,魏荊說她現在身懷有孕,不適合練武,拒絕了她。

    她斷然不會再提出第二次。

    匆匆回了瓊華殿,低聲交代小桃,“攝政王彈了一曲將軍令,便是開戰在即,你最近多留意些外麵風聲,一旦有機會,我們就一起逃出去。”

    小桃謹慎點頭。

    夏侯雲歌撫弄一個檀木盒子,那是魏安曾送給她的一張人皮麵具,而後魏荊又給了她一張。兩張人皮麵具,到時便和小桃喬裝成婢女,便可渾水摸魚。

    禦書房暖閣內。

    軒轅長傾直接來了禦書房,和軒轅景宏拚殺棋局,鬥得難舍難分。

    “長傾進門就氣勢洶洶,是誰惹你不悅了?”軒轅長傾落下一顆黑子,周旋在軒轅長傾白子的圍困下。

    “沒有。”軒轅長傾落下白子,終將軒轅景宏的黑子逼得舉步維艱。

    “皇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宮裏有一把‘繞梁’,是四大名琴之中,唯一流傳下來的一把。”軒轅長傾漫不經心道。

    軒轅景宏掃了軒轅長傾一眼,軒轅長傾看似專心棋局,又似心有旁騖,整個棋局布設的看似殺機四伏難已反擊戰勝,實則空門大開,極易給軒轅長傾一個回馬槍,殺軒轅長傾個措手不及。

    “長傾今日別有用意啊。你再用心不專,就要輸了。”軒轅景宏落下黑子,不動聲色布設埋伏,等待軒轅長傾落網。

    軒轅長傾睿智的眸子露出了然之色,落下白子,堵軒轅景宏的圈套。

    軒轅景宏挑挑眉,不緊不慢又落下黑子,裝似不經意問道,“長傾最近怎麽時常一身素白袍子?未免太素淨了。”

    “幹淨。”

    軒轅長傾低垂的眸子閃過些許哀色,抬眸時又恢複淡漠平靜。他回答的簡約隨意,軒轅景宏自是不信,促狹道。

    “你還在為依依的事,不能釋懷?”

    誰不知道,柳依依素來一身聖潔雪白。雖然清淡素雅,卻在這華服點翠的深宮侯府,一眼就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軒轅長傾眸色微寒,“她已是郡主,皇兄莫要再提及了。”

    “喔,真的是這樣?”軒轅景宏戲謔出言,以為軒轅長傾不過是搪塞之詞。

    “是。將來她若有心儀之人,身份上也不會委屈了她自己。”軒轅長傾語中透露出關心,陪伴十年的人,也該有個好歸宿。

    “好,我也幫你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適人選。”軒轅景宏認真盯著軒轅長傾的臉,失望的是,沒有看到任何痛色。

    “你真的放下了?”軒轅景宏擔憂問。

    “為何放不下?”軒轅長傾凝眉,似很困惑。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依依?”

    軒轅長傾神色怔忪,良久才含糊一聲,“或許吧。”

    “或許?”軒轅景宏詫異。

    軒轅景宏已無心棋局,繼續追問,“你最近似乎鍾愛白色,連棋子都選了白色,難道不是為了柳依依?”

    軒轅長傾垂下濃密的眼睫,“不是。”

    他穿一身白色,是因為……

    前兩日,回到瓊華殿,他翻閱書籍,無意間看到一些關於祭奠之類的文字。

    其中有一段,說是未能成行就夭折的胎兒,投胎三次還未能降世為人,便要化成孽嬰,留在地獄十八層永世不得超生。隻要親生父母為其穿白食素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化解。

    軒轅長傾本不相信這些,但還是穿上白衣,命廚房日日做素。

    軒轅長傾落下一枚白子,阻住軒轅景宏反擊的前鋒。

    軒轅景宏摩挲黑子,一邊舉棋不定,一邊斟酌道,“母後她老人家……下個月月初的覲見,王妃還是要恭敬朝見的,莫要讓人覺得王妃對母後不敬,是你屬意。”

    “恩,我陪她。”軒轅長傾未加思索,脫口而出。

    軒轅景宏微微一怔,軒轅長傾已反應過來,忙解釋,“免得她們又發生不快,致使朝堂猜疑。”

    軒轅長傾臉上掩藏的複雜情緒,令軒轅景宏不由皺眉。

    “長傾,你最近有些怪。”

    軒轅長傾不想軒轅景宏閑來無事繼續深究這個問題,他已經很煩惱了,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怪。快刀斬亂麻,落下一枚白子,黑子滿盤皆輸。

    “皇兄,你輸了。”

    軒轅景宏這才發現,自己的黑子早已被白子團團包圍,再沒退路。不由開懷大笑,丟下手中剩餘棋子。

    “痛快!也隻有你我兄弟二人在棋盤上才能隨心所欲。來人,上茶!”

    宮女們纖腰柳擺,步步生蓮,奉上香茗,便退立一側。

    軒轅長傾端起茶盞,小啜一口讚道,“好茶!這是雪水泡的茶吧,皇兄很會享受。南地酷熱,冬天也鮮少下雪。”

    軒轅景宏笑道,“這宮中之物,哪一份短了你的,隻要我這裏有的,你府裏少了哪樣?這冬日雪水,還是你前陣子派人送來宮中與我。”

    軒轅長傾亮如寒星的雙眸浮現狡黠笑意,儒雅俊秀的容顏雖然清冷,卻多了一分溫暖。

    “我府上少了一把繞梁。”

    軒轅景宏終於了悟,笑問,“你要繞梁作何?”

    “皇兄,繞梁贈予我否?”軒轅長傾不答反問。

    軒轅景宏笑罵道,“我就說,你今兒是怎麽了,突然有空來陪我飲茶對弈,原是惦記著這把琴!”

    軒轅長傾飲口茶,放下茶碗,隻待軒轅景宏拱手贈琴。

    軒轅景宏再不能搪塞,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虧得你來得早,再晚些就要賜給貴妃了。她也惦記著呢,我都答應她了。若是知道這把琴被你拿走,又要鬧了。”

    “畫虎不成反類犬,繞梁落在她手中才是糟蹋了。”軒轅長傾語帶諷刺,“既是做了貴妃,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

    “看來,我這個皇帝做的太大方,也太縱容貴妃了。不過,待南方戰事穩定,楊家壓下君家,這貴妃之位,隻怕還要榮升啊!”軒轅景宏歎了歎,搖搖頭,無奈道,“自古以來,這後宮都是與前朝密切相關,缺一不可。”

    “拿捏得當就好了。”軒轅長傾道。

    “你說的倒是雲淡風輕,你還不是專寵王妃,做了擋箭牌。喜不喜歡,都要做出喜歡的樣子,給外人看。”軒轅景宏又是一陣歎息,眼底又浮現些許希冀,“待天大太平之時,或許我們就可隨心所欲了。”

    那言下之意,兄弟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身在高位便有身在高位的無奈,沒有任何一個時候,可以隨心所欲。”軒轅長傾倒是不似軒轅景宏那般對自由充滿欲望,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揮霍。

    他的毒不知何時發作,亦不知何時就會奪去他的生命,他每天都在爭分奪秒。

    軒轅長傾把玩手中精巧的雪白茶碗,垂眸沉吟稍許,還是問出口。

    “皇兄,皇嫂她……”

    軒轅景宏渾身猛然一滯,眸中的黯然難以掩飾,“有些事,還是如你所說,既然做了,就要做的徹底,不能給君家留有任何死灰複燃的機會。”

    “皇兄,你去朝鳳宮看看皇嫂吧,她最近身子有些不妥。”軒轅長傾點到即止,這是近日聽線人回稟。

    軒轅景宏黯然的雙眸泛起一絲紅色,“不必了,前日已送去藥,我想她此刻必然恨我入骨。見麵也是徒增煩惱,不如不見。”

    軒轅長傾渾身的蕭瑟忽然濃重起來,這似曾相識的情景,同樣的抉擇,同樣的一碗藥,不知何時已成夢魘折磨他不得安寧。他不能讓自己的哥哥也如自己一般,在煉獄裏掙紮煎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