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救濟,你親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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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襤褸渾身髒汙的難民們,皆是老弱病殘,爭搶著擁擠向華麗的馬車。
“青天大老爺,給點兒飯吃吧。”
“貴人!賞口飯吧……家裏的孩子都要餓死了……”
“沒有活路啦,救救我們吧!”
侍衛們橫起手中長槍,強力阻攔才不至難民們衝上來。
軒轅長傾曾下令,不得對百姓使用武力鎮壓,否則軍法處置。侍衛們不敢暴力驅趕,隻能盡力攔阻。難民們不肯離去,一時間就都擁堵在路上,引來不少百姓前來圍觀,場麵更加壯闊,整條街滿滿都是人頭。
也有善心的人,塞給難民們幾個碎銀子,難民們哄搶之後,依舊圍堵在路中央不肯散去。
不知是誰指著撩起車簾,要跳下車的夏侯雲歌,大喊一聲。
“那是攝政王妃!我們原先的皇後娘娘!”
人群瞬時沸騰起來,不僅僅是難民們蜂湧翹首張望,連帶街上看熱鬧的百姓也都擁擠著想要一睹傳言中天下第一美人的風采。
遙遙的,他們根本看不清楚夏侯雲歌的臉,還是響起一片驚豔的讚歎聲。
那個女子,在民間可謂一個傳奇。
北越進犯南耀的借口,便是不肯將她送去北越為質。
紅顏禍水,終使南耀國破,南耀皇帝卻遺棄皇後懦弱潛逃。而這女子,身為唯一前朝夏侯氏嫡係血脈,在國破家亡後,百姓們皆猜測她會被斬首以絕後患。不想,那權傾天下,天神一般的人物:攝政王軒轅長傾,竟對她傾心相待,娶為正妃。
大婚的儀式極為隆重,京城百姓家家張燈結彩,以表慶賀。攝政王更是以攝政王妃名義,大赦天下,牢獄中不少與妻兒分散的親人,回鄉返家。攝政王對王妃寵溺有加,同住一個院子,同食同寢,從不恩寵旁的嬌妻美妾,連忠義公家的尊貴小姐都不聞不問。傳說連傳聞中的四大名琴,古琴“繞梁”都費盡千辛萬苦尋來,隻為讓王妃閑時賞玩,博她一笑。
如此恩愛的一對人兒,早已傳為民間佳話。
甚至在攝政王贈琴之後,不少相愛戀人,便以琴相贈定情。
這些,夏侯雲歌自是不知道,她和軒轅長傾在民間,已被傳為模範夫妻。
難民們見是當朝最有權勢的人物就在眼前,完全失控,爭搶著喊破了喉嚨,尖叫呼喊聲混雜一起,亂糟糟的如鞭炮震耳。
“攝政王妃!救救我們吧……”
“攝政王妃……”
“攝政王……”
那麽多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隻能分辨出,他們一聲聲呼喚著“攝政王妃”,再聽不清楚其它。
夏侯雲歌有些手腳無措地僵在原地,隻能看到侍衛撐起的圍牆在萬眾的推擠下,安全範圍越來越小,甚至已有髒兮兮的骨的手夠到了她垂落的裙裾。
軒轅長傾一把拽夏侯雲歌坐回車內,“別出去!”
他關切的話語,在沸騰的人聲中,清晰傳入耳畔,安撫了夏侯雲歌心底升起的一絲驚亂。
這樣失控的場麵,夏侯雲歌還是第一次遇見。
那幫百姓,簡直比現代看到天王巨星更瘋狂。
她亦從那些百姓的呼喚聲中,聽到了怨懟的情緒。她曾是南耀皇後,一國之母,卻亡滅了整個國家,最後受苦的還是老百姓,百姓們自是對她不知暗地裏咒罵了多少遍。
軒轅長傾撩起車簾,出了車廂,傲然睥睨天下地站在馬車上,悲憫地望著擁擠的百姓,他的子民們。
“傳本王令下去……”
他清亮悅耳的聲音,在喧雜鼎沸的人聲中,清晰如一道高揚的笛音,徹底平息了沸騰的喧囂,整個世界仿若都安靜了下來。
“但凡城中衣食不保者,皆可去攝政王府領取衣物糧食,攝政王妃會親自督促此事。傾盡本王所有,定不讓城中一民一子,因衣食不保而受盡饑寒交迫之苦。”
軒轅長傾話音方落,百姓們皆跪地叩拜,山呼的聲音震徹雲霄。
“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攝政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激蕩人心的呼聲,讓人不禁心頭酸熱,渾身血液沸騰。
這便是高位者,想要的萬民臣服,萬民擁戴。
夏侯雲歌望著軒轅長傾傲岸挺拔的脊背,那寬大高頎的背影,就像一座高山般巍峨雄偉。
他是百姓們的王,百姓們的衣食父母,他們需要他如神祗一般的庇佑與施舍,才能保全百姓們的安定與溫飽。
在這一刻,夏侯雲歌終於明白了,軒轅長傾真正想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皇位,皇袍加身的無上尊華。
而是一份責任。
承擔萬民生計,盛世繁華的生平之象。
正是這份責任,讓他不得不堅強不催擁有永遠毅然不倒體魄,麵對所有霜風雪雨,驚濤駭浪,才能給予他的子民們想要的一切。
可這些好像雛鳥索食的子民們,又有誰會知道,他們擁護愛戴的攝政王,已命不久矣,頑疾劇毒纏身,時常暗夜裏受盡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與折磨。
而他依舊以最完好的麵貌示於人前的頑強精神,深深撼動了夏侯雲歌,驀然升起敬佩之感。
在一片叩拜聲中,軒轅長傾轉身回到車廂,眼底一閃而過的狐疑,沒有逃過夏侯雲歌的眼睛。
“此事未必如此簡單。”他低聲道。他洞悉一切的雙眸,已看透這場布局後隱藏的陰謀。
“你是說……”夏侯雲歌亦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在靠近,卻猜不透,這樣的布局,真正意圖是什麽。
誰會如此準確知道攝政王的路線,他們的馬車雖然華麗,不過是尋常貴族皆有的車駕。忽然湧來擋路的難民,真的就這麽幸運,攔截的正是當朝攝政王的車駕?
夏侯雲歌第一次沒有反駁軒轅長傾的決斷,隨著軒轅長傾回到王府後,打開攝政王府糧倉,在攝政王府外,分發糧食。夏侯雲歌則讓府內下人們將完好的衣服全部收集一起,一套套折疊規整,跟在軒轅長傾身後,在王府外,一件一件分發給難民。
聽著難民們感激涕零的道謝聲,甚至跪地磕頭謝恩不斷。
夏侯雲歌的心總是酸酸的,說不出的難受。
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在這裏,她都不是一個善人。也聽慣了,旁人怨毒的謾罵,說她冷血絕情,手段陰毒,殺人無數。
如今,被眾人擁戴,視為女神般仰慕敬佩的目光,似有什麽僵硬的東西轟然坍塌。
她會溫和攙起跪地叩謝的人,但凡見到帶著孩子來的婦人,都會多給一些糧食,多給一件衣物。
望著那些髒兮兮的小手,骨瘦如柴的孩子,接過她遞上的衣食,都喜極而泣像得到了世上最好的東西,就忍不住眼眶發熱。
手悄悄撫摸剛剛微凸的小腹……變得愈發柔軟的心,總是輕易就被觸動心弦。
她也即將為人母,若她的孩子將來也淪落至此,該是多麽心痛。
感覺到有灼熱的目光注視自己,側頭看去,正對上軒轅長傾和煦如暖陽的目光,深深的望著她。
四目相對隻有短暫一瞬,便如觸電一般分開,看向別處。又都忍不住心口閃過怦然跳動之感,似有暖流在心中滿溢而出。
夏侯雲歌低頭平複淩亂的思緒,偷偷看向一旁督促分發糧食的軒轅長傾。
他始終保持最完美最得體的笑容,不失與生俱來的王者尊貴,在這些老百姓麵前,就如那悲憫眾生的神祗。再沒有往昔她熟悉的那個冰冷桀驁的麵孔。
這樣的他,她從未見過。
即便在滿朝文武當前,他亦這般笑著,卻透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冷。
原來,他也可以這麽溫和,給人親近之感,就像一位鄰家兄長,不再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若在以前,夏侯雲歌會腹誹他演技過人,總是用虛假的一麵欺騙那些淳樸的百姓。
而如今,她再也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也許,這才是他真正的一麵,而以前她所熟悉的軒轅長傾,不過是被仇恨和報複蒙蔽了雙眼,亦是他對危險人物的防範與警惕。
她於他,一直都是一個危險的存在。
一直忙到夕陽西下,殘陽似血般籠罩整片大地。
糧食和衣物已分發殆盡,難民還擁擠在攝政王府門口,崇拜地望著攝政王和攝政王妃忙碌的身影,不肯散去。
“隻要你們相信本王,本王定給你們太平盛世的承諾!”軒轅長傾霸氣凜凜地道。
他那一襲紫色金紋蟒袍貴氣刺眼,而給夏侯雲歌短暫的親近感,又瞬間變得遙遠難以觸及。
趁熱打鐵,還有什麽能比現在正是萬民感恩戴德時,收攏民心更好的時機。
難民們感激涕零,跪地叩拜,更有人放聲痛哭起來。
“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攝政王好啊!終於讓我們看到了希望!”
“攝政王英明……”
“蒼天呐,終於賜給我們老百姓一位明主。”
祁梓墨為皇帝時,短短八年早已讓百姓積怨已深,怨聲載道。祁梓墨又棄國家於不顧,獨自逃命,將整個國家拱手讓於北越,百姓們更是對祁梓墨唾棄憎怨。
軒轅長傾的勤政愛民,輕易便俘獲了百姓的心,也與祁梓墨的昏庸無德荒廢朝政形成鮮明對比。
這也正是祁梓墨遲遲沒有攻破軒轅長傾在沿海一帶的防線,進攻陸地的原因。現在的祁梓墨他不敢賭,民可載舟亦可覆舟,他也擔心百姓對他的憎惡,致使他不能重新奪取這個國家,在陸地一敗塗地,最後連退守海島的軍力都不剩。
為君者,握住民心,便握住了天下。
善戰驍勇的軍隊,就如一把迫喉利刃,不是心悅誠服的臣服,這樣的天下又能穩固幾時。
就在此時,一個抱著孩子的民婦,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渾身破爛泥汙,看不清楚容貌,就從跪著的難民中衝了出來,直奔夏侯雲歌。
侍衛趕緊向前阻攔,軒轅長傾亦閃身出現在夏侯雲歌麵前,將她護在身後。
“皇後娘娘……”那民婦一聲悲苦呼喚,聲淚俱下。
夏侯雲歌心頭怵緊,不知哪裏跑來的前朝擁護者,眾人當前不顧性命觸犯忌諱如此稱呼她。
“大膽!攝政王尊駕在此,不得無禮撒潑!”侍衛大聲怒喝。
那民婦就好像做了必死的準備,哀聲大哭起來,“皇後娘娘現在位居高處,享盡榮華富貴,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要了嗎?與其施恩與旁人,不如救濟救濟自己的孩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