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死契闊(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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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延起伏的山脈,青翠欲滴,烈日下微風拂過,帶過了幾絲涼意。

    邙山之南,便是長江,沒有船隻無法渡過,再往南有座高山,被世人稱為淩雲。

    孤雲烈日,山下一匹快馬,坐著兩人,急速奔馳。

    剛從火刑架上被救下來的旬長清,覺得日頭比火燒還要熾烈,她抱著策馬之人,動蕩不安的心神緩緩沉澱,馬在山腳停了下來,策馬之人扶著她下來,並未再耽擱,抬腳便往山內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黑幕隱隱降臨之時,一條寬不見對岸的長江出現在眼前,旬長清低垂著頭,江邊水汽朦朧,景色讓人看不清,可她亦知河中並未有船隻,她看向身旁之人,抬手拽下了她臉上的黑布,指尖不自覺觸上她的臉頰,指腹濕潤,該是淚水才是。

    她笑道:“您不是不認我了嗎?為何來救我?”

    衛淩詞望著波瀾不驚的江麵,指尖兀自攥緊著搖搖欲墜的旬長清,眉心緊擰,“再等等,船快來了,相信我。”

    避開問題,這慣是衛淩詞的作風,旬長清一把推開她,自己往後倒去,摔在了地上,石子尖銳,戳痛了她身上的傷口,她自小入淩雲拜她為師,數載感情,衛淩詞眨眼間便拋卻了。

    平南王府謀反,世人皆知,她無可辯駁,皇帝抓了她,想套出她話,她嚐試了各種刑法,可惜帝王之算,無疾而終。

    因為,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與衛淩詞日日相處,她知的事情,衛淩詞亦知。

    衛淩詞與她斷了情誼,師徒相見是陌路人。

    可是如今,為何來救她?

    衛淩詞望著癱坐地上的人,素淨的衣袍沾滿血汙,衣領處敞開,大片的血肉早已模糊,血痕之上再添鞭痕,裸|露出的雙臂亦是如此,鞭痕滿布,方才劇烈的運動下,鎖骨處的傷口崩裂,鮮血順著尖瘦的骨頭滴落,早已不複當日小郡主的風采。

    岸邊一襲黑衣的她蹲下身子,指尖理順她亂糟糟的發絲,神色如故,眸中不見多餘之色,歎道:“好好活著,便是最好。”

    旬長清默默搖首,低頭後發絲再次垂落,阻攔了她的視線,低聲道:“你這般大張旗鼓地將我從火刑場上救下,可曾想過後果。”

    “長清,最難都不是是否知曉後果,而是此時的你,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心了。”

    旬長清揚手望著遠處山林中的點點星火,她凝神望著,雙眸中如同被人注進了一汪死水,她不在意生死了,周身生疼,她蹙眉卻又笑道:“我死了,你還會收徒嗎?”

    衛淩詞亦是看到了那些星火,縱然眼下天色昏暗不清,她還是察覺到了旬長清神色微微變了,她同樣坐下來,伸手將人攬入懷中,如同幼時般拍了拍她的脊背,溫聲道:“不了,有你夠了。”

    她埋入了衛淩詞的懷中,溫馨清香的懷抱,眼角酸澀,腦中愈發模糊,就算沒有火刑,她也活不了多久了,火刑死了,至少不會連累別人。

    “師傅,你為何與我斷絕關係?”

    衛淩詞沉默不語,二人就這般坐在江邊,看著浪濤激拍,黑色的帷幕漸漸拉下,聽著浪濤聲,她抱緊了懷中瑟瑟發抖的人,心思婉轉,千裏江畔,魚遊沙灘,仍舊不見一隻船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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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州之側,重山阻隔,人煙寥寥。

    刑法向來最是折磨人,旬長清傷重昏迷了半晌後,又睜開眼睛,秀眉舒展,精神比之方才好了很多,黑暗中雙手觸摸到了衛淩詞被風吹得寒涼的臉頰,指下肌膚細膩光滑,不知何處來的勇氣,她仰首吻上了衛淩詞同樣溫熱的嘴唇。

    師徒禁忌,追兵在後,她顧不得了,哪怕衛淩詞此刻棄她而去,她也堅決不悔。

    風驚枝雀,蟄伏在後。

    今夜無月,亦無點點星辰。旬長清不再去揣摩衛淩詞的想法,將腦袋擱置在她的肩上,幹涸的唇角微彎,心中暖意更甚,被拋棄許久後的委屈不甘也緩緩消失,湊近她的耳邊,還未說話,嗬出的氣息迷住了她的眼睛,聲音極輕極淡:“您為何不嫁人?”

    這個問題,她問了很多次,衛淩詞從不回她。

    為何不嫁?皇後的位置為她而留,可她從未給皇帝一句答話。謎題未解,她心不安。

    衛淩詞依舊不言,聞及她身上的血腥味,四肢都已僵硬,心疼更甚,終究沒有推開她,再往山內看去,那些星星點點的火光愈發近了,刺得她的眼睛都睜不開。

    旬長清忽而用力抱緊了她,指尖用力,摳得她背上的肌膚生痛,旬長清淺淺呼吸了幾下,放開了她。

    禁衛軍統領竟親自來了,旬長清站起時,踉蹌了半步,推開了衛淩詞,忽而撿起被衛淩詞扔於一旁的長劍,神思敏捷,手腕翻轉,刀刃直指衛淩詞,望著踏步而來數百禁衛軍,如狼似虎,她笑談:“大統領,衛淩詞被你們皇帝仰慕許久,我若殺了她,你如何交差?”

    跳動的火光中,映照著衛淩詞默然的神情,刀刃在頸,她不發一言,神色如故,她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旬長清,平南王先不忠,陛下身為子侄,可更為天子,拿你祭旗不過是為了平息百姓怨怒,你休要如此執迷不悟。”

    這番話出自誰口,旬長清已經無法辯駁了,握劍的手兀自顫抖,這些日子的刑法之下她身上的鮮血已經流失了很多,方才的動作一氣嗬成,花費了她所有的力氣,眼下,她是強弩之末了。

    刀刃晃動,割破了衛淩詞頸間白嫩的肌膚,血珠蹦出,染紅了刀刃,衛淩詞轉首看她一眼,火把上的光芒照亮了她的容顏,豆蔻年華,本是無憂的郡主,卻不幸地攪進了帝京的風雲之中。

    旬長清眯著桃花眼望著義正辭嚴的禁衛軍統領,笑了笑,亦如往昔般明媚的笑顏,嫻靜淡雅,下一息她湊近了衛淩詞耳邊說了句話,後者蹙眉不語。

    又在眾人的驚呼之中,推開了衛淩詞,嘴角扯出一個釋然的笑容,疾步跳入了滾滾流動的長江水中,一個眨眼,便再也尋不見人影了。

    無人敢下去追捕,一個浪濤即可能將人淹沒,數百人手執火把站了半個多時辰,望著波濤洶湧的江麵,生命逝去,僅在一息間。

    寂靜無聲的江邊似在回蕩著低聲細語的話:“生死契闊。”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主cp不虐,例行前文風格,不虐,別嚇到了。

    更文時間,老樣子,每天晚上九點,日更!

    玩更或者不更,會在評論區裏提示!注意查看!

    還有,此文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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