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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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寧四十年,四海平靜,明王穀梁乾上表稱身體每況日下,沉疾纏身,自願上繳兵權,歸鄉養病。

    皇帝再三不允,派遣了太醫前去診治,都說陳年舊疾,難以回天。皇帝心中不舍,也是收回了邊城二十萬大軍的兵權。

    邊城是大齊的門麵,更是與邊疆接壤之地,再南下便是冀州,樞紐之地,不可馬虎。但又因邊疆是大齊的附屬國,臣服多年,不用再多加製約。朝廷調回了兵馬,隻留了五萬人馬分布在了邊城附近。

    守城將穀梁乾走了,不可一日無將。袁頃名之女帝京城防守將袁謾自願請纓前往邊城,替大齊守護這一道門。

    碧色雲天下,淩雲山上春意深濃,青草繁生,碧鬱蔥蔥。

    山上桃林之中,花瓣隨風過,紛紛落幕,遍地粉紅,似薄雪覆在地麵,枝頭上花瓣迎風而擺,深淺不一,如玉麵之上的妝容,濃淡得益。

    桃花林在紫英閣旁,是衛淩詞與旬長清親手所種,隻因剛上山時,旬長清念及桃花香和初夏時的桃子,衛淩詞便在閣外開辟了一塊空地,種了十幾株桃花,今年夏日這些桃樹怕會結果了。

    一襲黑色的紗衣,手中長劍上花穗尤為漂亮,女子指尖把玩著花穗,眉梢揚起,如浴春風,容顏俏麗,身上窄袖勁裝又添了幾分罕見的英氣。

    旬長清疾步而來,一身青袍灑脫,長發用寶藍色絲帶紮起,容色俊朗,早些年臉頰上還有些肉,如今脫了些稚氣,臉如巴掌大小,踏步而前,漾起了滿林桃花雪。

    眸色映著靠在桃樹上的黑衣女子,眸子被這桃林渲染了幾分脈脈,淺笑道:“阿謾姐姐,你為何上了山?”

    袁謾今日一身黑衣,英氣之餘,更添了幾分不多見的殺氣,指尖跳動幾下,她將劍鞘嵌入了土中,很是輕巧,可見她的功力不一般,向旬長清張開雙臂,揚唇笑道:“小長清,四年未見,愈發像俊俏公子哥了,難道你師父就沒發現你是假小子?”

    初見麵便透露她的大秘密,旬長清上前便捂住她的嘴,眸光一射,怪道:“你悠著點,這裏有人,被人聽到了,我得有麻煩。”

    袁謾被她嘴不得言,隻好順勢去撓她癢,旬長清往後躲,二人順勢倒在了桃花瓣上,打鬧了幾下,知曉時間緊迫,不可久待,袁謾放開了她,開口直言道:“明王為避難,上繳兵權,如今邊城軍四下分散,隻剩四五萬人了。”

    這些年,二皇子一黨為著爭位打壓穀梁乾,已是朝中人人盡知一事,而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精力日漸不足。穀梁乾知曉早晚都得削藩,不如自己上繳兵權,為滿府上下留條後路,免得新帝登基,殺雞儆猴,先削還是明王府。

    袁謾因之旬亦素嫁入了邊疆,日日思念,又不可離帝京,才毛遂自薦,去守邊城。

    這些事,通過來往書信,旬長清早已知曉,她寫信通知父親,早作打算。而且按照前世的時間段,不過一年,皇帝就駕崩了,屆時二皇子旬亦然登基為新帝。根基不足,並未先削藩,而是沉寂了兩年後,行削藩之事。

    但那時穀梁乾忽而暴斃了,明王府因之大變,群龍無首,新帝削藩,易如反掌。再之,便到了平南王府。

    今生,她以父親平南王的名義先予穀梁乾警示,以為他會早作打算,可是誰知穀梁乾先稱病,自請削藩,尋一水鄉安然度日,隻是皇帝不放心他,必然會派人監視。

    穀梁乾明麵上放棄了三皇子旬亦舒,但他帳下猛將如雲,若將這些人交於旬亦殊,隻怕皇後和旬亦然不會安心。

    他是以退為進,膝下又無男兒,隻有一女,早已嫁人生子,如此,可無後顧之憂。況且皇帝仁義,不會暗下毒手。新帝登基為著仁君的名聲,不會朝他動手,久而久之,穀梁乾便算退出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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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三皇子而言,他亦做到了仁至義盡。

    “老狐狸,”旬長清眸色一冷,低低罵了一句,躺在地上,望向頭頂的一方雲天,穀梁乾這般做不過為了自保,也算人之常情,可如此一做,置平南王府於眾矢之地。

    袁謾隨口道:“穀梁一族太皇太後的母族,人脈威望大不如前,不如平南王府的威望,穀梁乾這般做不過是保全整個穀梁一族罷了,畢竟命更重要,這些年二皇子的勢力滲透了大齊每一個角落,三皇子想要與之抗衡,怕是難。”

    她在帝京四處浪蕩,各地都聽了一耳朵,回去了她爹又說與她聽,帝京風向她也清楚得很,才會在前去邊城任職的時候,偷溜上山,告知旬長清早做打算。

    “還有一個消息,你聽即可,不可告知他人,”袁謾側過身子,眸色凝然,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陛下最多隻有一年的日子了,短則怕是幾個月,最近太醫頻繁出入陛下寢宮,我父親是近臣,看得清楚,若這是這樣,必然是二皇子登基。”

    穀梁乾退隱,是三皇子黨的最大失勢之處,無兵權如何去爭去奪,光靠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怕是不行。

    眼下,旬亦殊已是失勢了!

    旬長清手中抓了一把花瓣灑向空中,看著落雨一般的桃花,眼中流過一絲淺淺悲哀,苦笑道:“新帝登基兩年內不敢動父親,隻怕久了,羽翼豐滿,便會拿平南王府開刀。”

    說完了正事,袁謾坐起來,目光爽朗,推了推旬長清,笑道:“你如何得知阿那暄是女子?”

    提及此事,袁謾便樂不可支,邊疆王子阿那暄是國主最喜歡的王子,誰會知道是真身會是一個女兒家,雖說邊疆人女子喜歡女子不是什麽驚天之事,但阿那暄對外是男子,若被揭穿了身份,且不說王子的爵位不保,隻怕會牽連了無數人。

    正是有了如此好的把柄,旬亦素才可在波瀾起伏的外朝邊疆生存,阿那暄更不會將她如何。她聰明,更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若旬亦素是男子,才德更甚其兩位兄長,可惜,生不逢時,女兒家便淪為了兩國邦交的工具。

    “不知道,師父告訴我的,這些年我試探過無數次,她都未曾告知我如何知曉。”

    不同於袁謾的興奮,旬長清很是平靜,眸底深處有著別樣異色,這些年來,她感知衛淩詞的心思深不見底,她每日除了教習自己習武外,在書房忙碌至半夜。

    她感覺衛淩詞似乎有意掌門之位,前世她並非如此,掌門之位早已內定於王平君,衛淩詞可會爭到手?

    其實她更關心的是衛淩詞為何要爭這個位置?

    一旦她坐上了掌門的位置,自己同她便當真站到對立之處了,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袁謾為了避人眼目,悄悄上山後,又從後山溜下去了,這些陣法對她簡直起不了絲毫作用,排兵布陣是兵家擅長之事,想來袁謾武學造詣與兵家之法在同齡人之中都是佼佼者。

    無人打擾,旬長清又躺了回去,雲天低矮,山間白雲浮動,似裹了一層白色霓裳,雲海滔滔,眼簾裏闖入一人,黑發白衣,發間一根玉釵,別樣的精致,剪水雙瞳沉靜如水,比之四年前,她的美更加讓人傾慕,纖塵不染。

    四年裏,住在隔壁的二師伯,年年都會來求親,花樣百出,可惜衛淩詞一眼都未瞧過,反是王平君,淩雲宗內事務繁雜,難以脫身,偶爾來時,衛淩詞大多不在,每每錯過,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旬長清目光悠悠,巧笑道:“師父,這裏花香四溢,極是難得,要不您也躺下?”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躺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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