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呼吸衰竭的症狀加劇，晨曦很遺憾地隻吃兩片烤鴨就陷入了昏迷。

    天亮時分，任清步履沉重地從搶救室裏走出來，他的雙眼遍布血絲，聲音沙啞：“搶救無效，死亡時間，淩晨五點零六分。”

    ﹍

    秦絕突然滿頭大汗地從睡眠中驚醒，他緊緊按住像是被生生剜下一塊的心口，喘著粗氣拿過來床頭櫃上的手機。

    Y國夜間兩點，本國現在應該已經天亮了吧。

    抹掉額上的冷汗，秦絕坐在床沿，摩挲著手機屏保上那張呆呆親在他臉上的麵容，隨即將手機解了鎖。

    距出國已有三天，他忍著不打過去，他的小傻瓜就連片兒信息都不給他發。

    秦絕無奈地笑了笑，終是撐不下去，撥通了那個位於通訊錄第一的他早已熟記在心的號碼，然而手機接通那一刻，依舊殘留著銳疼的胸口卻騰起巨大的慌張感。

    “秦先生嗎？”手機接通，那邊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晨小姐已於五分鍾前因搶救無效去世了，不管您是不是要和她分手，還是來送一程吧。”

    秦絕眉眼間全是疑惑，他拿開手機看了看，是曦曦的號碼沒錯，但怎麽會是一個腦子有病的人接的？

    “你是誰？怎麽會拿著曦曦的手機？”他問得警惕，甚至已經在分析曦曦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測，說著話時就不動聲色地穿上了拖鞋，起身走向電腦準備定位查找。

    “三天前，晨小姐被人惡意投放了H型病毒，病勢來得很凶猛，整個醫療研究所的高級醫師全部參與了救治，但很抱歉…目前為止，這個病在首發地M國也隻能預防而沒有有效救治手段。”

    手機裏的聲音還在繼續，話語一字一句清晰地響在耳邊，就那麽輕輕鬆鬆地顛覆了秦絕的天地，連握住手機的力氣，都在一瞬間全給他奪去了。

    秦絕呆呆地聽著，什麽都不能思考，連不相信反駁這個消息的想法都無力在腦海中冒出來。

    他已經被這些話所傳達出來的事實完全擊到了。

    他的曦曦，沒了？

    “秦先生？”手機裏疑問的聲音再次響起，“您如果有時間來送晨小姐最後一程，請盡快趕來。因為晨小姐是感染了H型病毒，我們不能保留她的遺體太長時間。”

    一聲痛到極致的悶哼從胸口發出，秦絕用盡全力砸了那個傳來噩夢的手機，他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隻亮著一盞台燈的房間，眼中突然爆發出明亮灼人的色彩。

    “這隻是個夢”，他喃喃自語，一手撐著地板想要站起來，卻又突然失力跌坐下來，“我肯定還沒睡醒。”

    ﹍

    秦絕從飛機上一步步走下來，一天不到的時間，他已是形容枯槁，儼然一副行屍走肉，跟在他身後的人，皆是大氣不敢出，唯恐哪點惹到家主。

    過來接機的是張力、瞿揚和秦家保鏢。

    雙方一碰麵，秦絕就問：“曦曦現在怎麽樣？調查資料給我。”

    “我們的人已經穩住了中研所，晨小姐…沒讓他們動”，張力心驚膽戰地回複，一麵忙遞上來時就準備好的十分詳細的事情經過調查資料。

    秦絕嗯了聲，聲音很平靜，如往常一般，上車前，他對秦家保鏢道：“秦一，你帶人在這兒等著，邁克爾一到就帶他們去中研所。”

    秦一點頭答應，但內心的戰驚絲毫不比張力等人少，家主看似正常，實則已經繃到極限，等見到那位已經確定沒了生機的晨小姐，恐怕會崩潰。

    秦一如今四十二，是跟在老爺子身邊訓練大的，比秦絕身邊的人更敢做兩分主，一待家主的車開走後，他立即將電話撥給了老爺子。

    秦老爺子放下電話便往中研所趕，到時，看見的就是神色瘋狂緊緊抱著那女孩的大孫子，大孫子白色的襯衣上沾著一片血跡，而那女孩已經是臉色青灰肢體僵硬。

    見此，秦老爺子的臉色立刻變了，揮著拐仗對那些站在一邊不敢上前的人喊道：“還不給我把他拉開？”

    依舊沒人敢上前一步。

    “秦絕”，秦老爺子吼道，“你想讓小曦到地下也不安生？如果因為你的妄為致使病毒擴散，多添了幾條人命，這個債誰來背？你能替她背嗎？”

    秦絕根本沒有聽進去，看了眼秦老爺子，又垂頭給晨曦整理亂掉的發絲，聲音輕柔：“我請的是國際上最權威的醫療專家，曦曦一定能治好的。”

    秦老爺子既擔心孫子被傳染又心疼他這個樣子，上前就在他背上狠抽了兩拐杖：“爺爺都是怎麽教你的？無論何時何地，都別自欺欺人逃避現實，你現在是做什麽？這樣又有何用？當務之急是給小曦報仇。”

    目前，他隻能用這個激起孫子的情緒，好讓他慢慢恢複過來。

    這件事的確太突然了，別說才十幾歲的孫子不能承受，就是他這活了一輩子見過世間百態的老頭子，心裏也滿是遺憾和痛心。

    秦絕眼中閃過血腥的狠戾之色，他似很快平靜下來，平板無波道：“爺爺，你回去吧，我知道輕重。”

    ﹍

    一個星期後，曾經在京市小有名氣的羅氏就半點痕跡都沒留地消失了，甚至跟羅氏生意上親密的夥伴也都受到很大影響，紛紛退出京市。

    自此，再沒有一個人敢在秦絕跟前提半個羅字。

    ﹍

    在四麵潔白的沒有開窗的一間高聳房間內，羅寶珠神情呆滯地縮在牆角，突然，她開始瘋狂地用頭部撞擊牆麵，然而無論她撞擊多少下，無論用多大的力氣，她都感覺不到疼痛。

    如此撞了十幾分鍾，羅寶珠停下來，將手腕送到嘴邊咬了下去，血順著手腕流了下來，終於有不一樣的顏色出現在這個純白的空間內。

    羅寶珠似得到救贖一般，哈哈笑起來。

    帶著幾分癡傻的笑容定格在屏幕上，工作人員毫無感情地打印下來，送出這件刑囚室，照片從一人手裏傳遞到另一人手裏，經過三個小時的車程，送到了秦絕辦公桌上。

    來送照片的是不為普通人所知的地下著名精神學家威爾，為研究人的精神病，他曾在精神病院跟一群瘋子待了足有十年，差點把自己都整瘋。

    離開精神病院後，威爾便發表論文，在精神領域提出很多喪心病狂的試驗，但他的研究太極端，國家正規部門沒有用他的意思，之後他便被本國黑道組織吸收了。

    秦家人脈廣闊，當初秦絕一句話，R國就把威爾送了過來。

    “秦家主”，威爾行了個標準的R國宮廷禮儀，將照片往秦絕麵前推了推，“這個女人已經完全瘋了，沒有進行任何精神試驗的必要了。”

    “是嗎？”秦絕垂眸看了照片一眼，右手握住掛在脖子下的玉葫蘆，唇角勾出一個溫暖寵溺的笑容，“將她扔出去，在這個城市的底層自生自滅吧。”

    威爾不自覺抖了抖，良心建議道：“秦家主，你很有精神領域的工作天賦。”

    長直、黝黑、質硬的睫毛微微抬起，隻一個極淡的眼神，差點嚇得威爾尿了褲子，他忙拿起照片，笑著退了出去。

    站在秦家主的辦公室外，威爾才長長鬆一口氣，輕聲自語：“這一屆秦家主，比精神病還可怕。”

    ﹍

    兩年前，得知晨曦不在這個世上時，她已經逝世大半年，池非當時就大病一場，以致錯過了當年的國際運動賽事，他沒敢回來，一直到現在，成為全世界知名的球員，才有勇氣重新踏上國土。

    站在熟悉的京市國際機場，池非幾乎忍不住眼眶中的酸熱感，他倉促地低下頭，壓了壓棒球帽沿，手指在墨鏡下快速一抹，才邁出第一步。

    三年前，他出國時，晨曦就是站在登機口那裏送他的，她的聲音，她的笑容，恍惚就在眼前。

    池非走過機場，每一步都幾乎能看見當日晨曦拉著臉色不那麽好看的秦絕，堅持來送他登機的場景。

    本來，她今年該大三，他成名回來，給她開的那個美妝公司做代言人。

    然而這一切早在兩年多前，就都成了虛妄。

    滾熱的淚珠再也忍不住，倏忽從墨鏡下滑到嘴角。

    池非深吸口氣，在沒被墨鏡遮擋的臉上揉了一把，大步向前，他沒在國內多待，去墓地看過晨曦，就讓助理定了回M國的機票。

    回家看爺爺時，透過車窗看到路邊被幾個貼著紅十字袖章的誌願者圍住的一個瘋子，池非的神情猛然一震，片刻後扶著額頭低聲笑起來。

    何至於此啊羅寶珠！

    三年前的事情，遙遠的好像是上一輩子，池非沒什麽精神地靠在車椅背上。那時候看出了羅寶珠對曦曦的有多不屑一顧，就該將她和曦曦隔開的。

    羅寶珠性格裏很有些唯我獨尊，被她不屑一顧甚至是鄙視的曦曦奪了風光，她豈會願意呢？

    池非突然捂住臉，再也控製不住地悶聲嗚嗚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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