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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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禮。”吟微鄭重其事的握住她的手,“我家中並無親近的姊妹,平日也就你是個知心人。今日找你來,是為著另一樁事。”

    景禮瞧她的樣子,遂正了神色,“你說。”

    “我昨日聽我爹娘說話,想把我許給城南賀家。”

    賀家是做藥材生意的,在城中也有名氣,和李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了。景禮想是這樣想,麵上可不敢說出來。

    吟微又道:“你也知道我的心意,這回請你來是想求你幫個忙。”說完很是沉默了一會,頰上漸漸染上胭脂色,半響才下定了決心一般,從腰間解下一方絲帕,放在景禮手上,鄭重道:“這個,給你哥哥。”

    景禮覺得頭皮發麻,這吟微算是豁出去了,可這算是私相授受罷,要是一個不小心讓人抖摟出去了,讓李家的人知道了,還不得剝她一層皮。

    “這個……”

    “小景兒來了?”景禮話還沒說完就讓外頭一道高亢的男聲給打斷,估摸人都沒走到院門,聲兒就先傳過來。

    吟微慌忙把那一方絲帕往她手裏塞,“快收著,我哥哥要來了。”

    景禮真是有苦說不出,心裏把李崇罵了千遍萬遍,可也沒法,隻好受下了。

    說話間李崇已經一腳跨進了門,喜滋滋的坐下道:“小景兒是來瞧我的吧。”

    景禮沒好氣,做了個皮笑肉不笑的臉子,嬌聲嬌氣道:“是呀,來瞧你能不能金榜題名,日後多抬舉抬舉我呀。”說完自己先翻了個白眼。

    李崇聽她說這個就受不住,悻悻道:“這話別提。我爹娘還眼巴巴盼著放榜,我這幾天見了我娘就跑,實在是怕了”

    “咦”景禮奇道:“你李大公子怎麽也開始妄自菲薄了”

    “嘿嘿,你也知道我半瓶子醋晃蕩。”

    景禮適時拍了一下他,安慰道:“反正你家大業大。”

    他倒是不是很在意的樣子,自小被家裏逼著上私塾讀書去,也不是很上心。鄉貢就夠他喝一壺了。他也跟著打哈哈,瞧著景禮手裏攥著個物件,問道:“這什麽東西,給我的?”

    他也好意思的,什麽都夠得上往他自個兒身上扯,景禮忙收起來,“女孩兒體己物件兒,與你什麽相幹!”

    李崇悻悻收回手,嘟囔一聲悍婦,轉而想起來什麽抬頭對吟微道:“爹娘方才喚你過去呢。”

    兄妹倆如今見了爹娘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湊在一起緊張兮兮的嘀咕。

    又耽擱了一陣兒。景禮心裏擔著事,就起身告辭。

    才想找個小丫頭帶她出這九曲十八拐的院子,李崇就隨後跟了上來,美其名曰要找景視探討探討前幾日的試題,順道兒送她回去。景禮懶得跟他掰扯,也就隨了他。

    二人出了李府往東,往景禮家住的光德坊走去,才過了西街,景禮一拍腦袋道:“今日本要去西市街口看詩會的,往你家去一趟都給忘了,這會子怕是沒了。”

    李崇很是不屑,“那些個酸儒秀才,自以為有點腹才,就成天做些清高的樣子。還以詩會友。有什麽可瞧的。”

    說著路過一個書攤子,攤主正高聲叫賣著新到的話本子,他順手抄過一本,往她麵前晃了晃,“瞧見沒,這個才有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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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禮也對這個感興趣,春闈以來市麵上新出的話本子一個接一個,故事都稀奇古怪的,她也愛看,平日也淘換了不少。她接過李崇手上的那本,上頭寫著“青衫洗舊”。

    問道:“這是個什麽話本子。”

    攤主立時當朝的九皇子殿下與一位浣衣女的故事。您知道咱這位皇子殿下,那可是滿長安城女子夢中人頭一位!不僅生的俊俏,還天資聰穎,十三歲時皇上讓跟著辦差,這位爺在滿朝文武前那也是毫不懼色!話說一日殿下郊遊時,在城南曲江邊遇著……”

    景禮搖了搖頭,歎息著放下話本子。不知道試子們近來是否無心創作,市麵上傳的都是些沒趣的本子。早先奇詭怪談可比這有趣兒多了!

    突然周圍很多人兩兩三三的快步往坊外走去,臉上帶著笑意,嘴裏還念叨著去晚了就看不著了。

    景禮左右看看,李崇也是一臉奇怪。聽著坊外似乎隱隱傳來樂聲,想是有什麽熱鬧可看,歡歡喜喜的跟著李崇也朝坊外去了。

    延壽坊和西市的夾道中,此刻正迎麵立起了兩座高台。台上還係禮紅綢子,迎風飄飄搖搖。台下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長安百姓日子過的安逸慣了,自皇室以下個個自詡文雅風流,那是斷斷不會放過這種鬥詩鬥舞鬥樂的熱鬧。西市本就是長安第一等繁榮之地,不少人都出來圍觀,擁擁蹙蹙的人潮趕得上上元燈會了!

    景禮好在離得近,占了個靠前的好位置。正在兩座高台之中。兩邊都不落下。

    人群正亂哄哄的,不知道誰領頭轟然叫了聲“好”,景禮朝台上望去,兩邊各有一女子正沿著木梯而上。等到了高台一看,一個穿著圍著麵紗著水紅舞衣,隻露出一雙生的極好的眼睛,輪廓略深,眼睛狹長,帶著七分渾然天成的媚意。大概是胡人女子。另一個蒙麵紗抱著琵琶,一身素淨的雪白綾裙,眼睛倒生的平平,卻勝在氣質高華。兩個女子相對著盈盈下拜,算是過禮。

    白衣女子坐下,素手撥弦,一聲清越的琵琶音回響,如珠落玉盤。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女子垂眸輕櫳慢撚,漸成曲調,乃是一首《綠腰》。

    對麵的紅衣舞女應聲而舞,腰肢婉轉柔美,舞步輕快平緩。綠腰曲由慢轉快,紅衣女也配合著節奏,低回時如蓮般嬌美,回旋時有如雪縈繞在風中。

    眾人正看的聽的如癡如醉。從白衣女子手中流出的琵琶曲卻猛然轉快,銀瓶乍破,鐵騎刀鳴,又是一曲《破陣子》。

    眾人一個驚醒,紅衣女迅速收住綠腰的輕柔,一個回旋轉而動作驟然淩烈起來,分毫不差的踏著舞曲。底下眾人轟然叫好。

    兩個女子有如博弈一般,曲調舞步忽快忽慢。看著是白衣女子掌控著曲調隨意更改,紅衣女卻毫不慌亂該換舞步,誰也不輸誰。也不知過了多久,紅衣女一個長長的回旋後順勢而倒,掩麵收勢。

    眾人看的呆呆愣愣,直到兩人再次相對下拜,翩然而去,才想起拍手叫好。

    景禮看的驚歎不已,目光不住的追隨紅衣女子的身影。李崇適時的湊過來,欠揍道:“知道差距了吧?”

    西市畢竟來往人數眾多,這一通熱鬧下來,一條長街被人群攔腰截斷,久久不能同行。早有巡街的金吾衛大聲嗬斥著疏散人群。隻是長安百姓什麽世麵沒見過?中氣十足的頂回去:“即便是官府,那也不能攔著我們賞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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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吵亂下來,等景禮回去的時候,景視正站在門口給朱夫子作揖,恭恭敬敬送他出門。景禮一家子極尊重他,旁人敬重他的學問,與他們家又多了一層恩情。見此她忙也上前去問安。

    朱夫子笑道:“小景禮愈發出落的好了。”

    景禮也不推脫,大大方方受下了誇讚,笑嘻嘻道了一句謬讚。惹的夫子撫掌大笑。朱夫子就是這點好,不像尋常學究那般之乎者也的,也不看輕女子。不僅學問好,與夫人也是恩愛兩不疑,坊間頗為佳話。

    夫子又說了幾句,見天色已晚,便家去了。

    “我見夫子總有些怯的慌,不知緣故的。”

    “不知緣故?”景視笑道,“我告訴你緣故,你若是將夫子贈你的四書看透了,也就不怯了”。

    “你這滿身汗,又玩到哪裏去了?”

    景禮坐下給自己倒杯水,道:“西市那兒有人鬥舞鬥樂,可熱鬧了。”

    她想起吟微所托,便關了門拉了景視進屋,正正經經拿出帕子給他。

    景視接過去細細瞧了,“你繡的?幾時女工這樣進益了。”

    又瞧見帕子底下有兩個小字,正是“幼芷”。遂不解的看著景禮。

    她言簡意賅,“這是吟微托我轉贈你的。”

    景視立時皺了眉,“我並不與她相熟。也未曾見過幾次。”

    景禮道是,“女孩兒心事嗎,哪有什麽道理可言。”

    他們二人一個傳話的,一個木登登的,兄妹大眼瞪小眼了半日。竟沒人說話。

    景禮試探著先開了口,“吟微生的很美,咱們這遠近有名的。”

    “又如何?”景視道。對她此話十分不解。

    “不如何。”景禮想了想道,“我亦不覺得她適合做我嫂子。”

    景視笑道:“我記著你們關係匪淺。”

    景禮不知可否,“那自當別論,與此事不相幹。吟微是大戶人家嬌養的小姐,怕不適合咱們這樣的人家。”

    景視嗯了一聲,拿著那帕子如燙手山芋般,不知進退。

    景禮有點想笑,“我答應替她送信,一層是不好推脫,一層是想著不若你了了她的心思,沒得耽誤了人家。”

    這話在理,隻是景視於此道十分陌生,若真去見了吟微,也是於禮不合。鋪紙研墨想寫了封信與她,又下不去筆。平常論起孔孟來頭頭是道的人,如今落筆成空。轉念又想書信到底不妥,恐日後落人口舌。

    便讓景禮將帕子送還,轉達他的意思。了結此事。

    景禮看著那方帕子,試探道:“哥哥,你心裏還是記著月娘吧”。

    景視一怔。

    這些年他讀書進益,博得了些許才名,眼見仕途有望,又生的俊朗,附近的街坊四鄰明裏暗裏不知有多少人家托人上景家說親的。

    他沒一個看得上的,或者說,沒一個人他願意仔細瞧的。隻是一味推脫要專心讀書。

    隻是景禮知道,他枕下一直壓著一隻木頭簪子,上頭刻著一個小小的“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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