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無光，整個北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中，黑暗中暗息浮動，紅光點點。

    有兩條身影疾速如風掠過。

    “這上古的魔比起你好似臭了那一點點。”

    宋塵的話在黑暗中傳來，我分明聽出了可惜的意味。

    抬手就是一術法過去，紅光閃過，宋塵避過，落後於我。黑暗中一爪子就朝宋塵而去，宋塵反身躲過，回身一腳，一聲低吼，某隻妖獸被踢飛了甚遠。

    宋塵扭了扭腳，皺著眉：“髒了本皇子的腳。”

    宋塵又追上我時，搖著頭，頗是委屈：“好狠啊少卿，想把我踢進妖群中，居心可恨啊。”

    風聲耳邊呼嘯而過。

    我低著聲音：“我瞧著你與後麵那些妖沒什麽區別。”

    宋塵是個嘴欠的，不管何事都能尋個話頭來膈應我，剛開始百思不得其解，後來也想明白了，同為各界少主，比起我驚人雙全才貌，

    宋塵也就一張臉拿得出手，會嫉妒瞧不得我好也是能理解的。

    “少卿眼拙得厲害啊。”他悠悠歎氣。

    我斜了他一眼不應聲，再加速飛躍上屋頂，甩了那些粘蟲妖，方緩緩落了地麵。

    是條大街道，之所以在這停下，是因為這處的霧不濃，那些妖獸顯然對這個地方止了步。

    空氣中有股腥味，不是妖魔的腥臭味，屬於海中那些魚兒的腥味。

    宋塵把眉一挑：“魚精？”

    魚？我勾唇：“凡間的烤魚挺好吃的。”

    的確是魚，薄薄的霧，街的盡頭，飄著的白色大鯤長足足一人有餘，似披著月光，那鯤不時一陣遊動，底下漾起一道水波般的靈氣。

    卻又緊閉雙眼。

    這黑夜的街裏，一條睡覺的大白鯤，著實怪異。

    “鯤？”我與宋塵相視一眼。

    說是鯤，其實不然，瞧著像，但與真正的鯤比起這大白魚還是有差別的。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鍾山那處朝歌上神的小仙侍原形便為鯤，我曾在年幼時見過他的原形，可謂壯觀，這眼前的白鯤吧，且稱為白鯤，小氣，實在小氣了。

    宋塵抬手，一道術法就砸了過去。

    雖說是魯莽了些，當我還是覺得砸過去挺好的。

    奇怪的是那藍光似乎被它周邊的氣波抵擋住了，甚至吸收了。

    這又與鯤極為相似，大鯤天生的防禦力便極強，還會吸收攻擊者的法力化為己用。

    “莫不是變異的鯤？”我輕笑。

    宋塵說：“那可不一定，上古時候就被封印的妖魔，上千萬的歲月，哪知會變成什麽怪物。”

    原本是該在封印地隨歲月的流逝而風化的妖魔卻完好無損的衝破封印逃了出來，誰知在那些歲月裏它們又變成了什麽樣。

    這眼前的白鯤也不曉得什麽深淺。

    我與宋塵一番討論決定繞開它。

    而準備走時，一聲渾厚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請留步。”

    我一愣，兩人相視一眼，竟沒察覺到有人。

    旁邊黑暗中店鋪的門被打開，出來的一個老和尚。

    我與宋塵沒動，打量著他。

    那老和尚也不動，眼睛定定的盯著我們，那眼睛仿佛我們是獵物般。

    我皺眉。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從何而來，要往何處去？”老和尚微低著頭問道。

    這話問得突兀了。

    “從北邊來，往南邊去。”宋塵在旁接話：“僧者有何事？”

    一個凡人，能在這城裏來去自如的定不是普通人。

    許是看出我們兩的戒備心，老和尚露出輕笑：“兩位施主不必緊張，老衲隻是好奇這城中還有人出入。”

    我勾唇：“僧者不也在這城中嗎？”

    老和尚微斂了神色：“阿彌陀佛，斬妖除魔乃老衲職責，何處妖魔作亂老衲便在何處。”

    這倒是大義。

    “那倒巧了，我們此番前來也是為了這城中妖魔而來。”

    我道。

    “噢？”老和尚瞧著我們，眼神鋒利，臉色突變，抬手一拂，撒手就是幾顆石子朝我們而來，

    如此猝不及防，側身躲過，那小石子擦身而過時呲呲的聲音響起。

    踢飛石子，我皺眉：“老禿驢！這是作甚？”

    “妖孽，真當老衲眼瞎？滿身的妖魔氣息！還滿口胡言！”老禿驢冷哼。

    我與宋塵這氣息是沒收斂，但凡有點眼力者都瞧得出來，這老禿驢壓著方才就是偽裝的慈善，奸詐！實在奸詐！

    宋塵踢了踢落在地上的石子，輕哼：“聞妖石，我看這老禿驢也是個不正經的和尚”

    聞妖石，是凡間修仙者用來追蹤妖息所用之物，二用為測妖氣。而這種聞妖石，則是將妖魂用三味真火燒一百零一天便可成。

    這手段特是殘忍。

    老禿驢搖頭：“死後有用也是種功德。”

    語落，手上的佛杖一定，開始念起經，瞬間四周空氣似凝住般，那忽然出現的金色經文將我們裹在一個圈裏，龍卷風般要將人卷席。

    看來是個練家子。

    宋塵扭了扭脖子，眉宇間邪冶狂野。

    “少卿，我覺得你有句話說得是。這天下妖是一家妖，那本皇子也應該要替那些被煉成聞妖石的小妖報仇了。”

    那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打死他了。

    語落，騰地一聲，妖氣大漲。

    我默默倒退到一旁，支起護障，免得殃及無辜的我。

    亂塵飛舞，霧氣迷眼，濃霧裏，老禿驢全身發著金光，那老禿驢竟有幾百年修行，修得還是佛道，佛道素來對我們妖魔多是克製。

    但作為一個幾萬歲的老妖怪，宋塵完全可以實力碾壓這個老禿驢。

    一束極為熾烈的金光衝上半空，一瞬間照亮了整座城。

    是老禿驢手中的法器。

    我驚訝，那是何物，竟有如此強悍的法力。

    宋塵手持雲扇，瞬影突然出現到老禿驢身後。

    一扇劃過，雲扇所過之處帶著水息虛影，老禿驢躲過。

    鐵折雲扇乃妖界聖器，聽聞乃殺神利器。我一直很好奇它的威力，但不曾見宋塵拿出來過。

    衝破濃霧的光亮驟滅，老禿驢將手中法器一橫，迎戰而上。

    沙石迷眼，兩人的身影瞧不清楚，不時的法力碰撞，空氣中蕩過一次又一次的靈力波動。

    我皺了眉，四周聚集的氣息越來越多。

    老禿驢受了宋塵一扇，摔倒在地。

    宋塵收了扇，輕飄飄至離我不遠處。

    不屑而冰冷的聲音：“修妖道煉仙法，怕是活膩了。”

    我側目，他那話是對著老禿驢說的，自古凡人修道，也分魔道，妖道，仙道，仙道便是那些修煉千年飛升成仙的凡人。相比妖道魔道。仙道是最為輕鬆的，也是凡人口中的正道。

    凡人修妖魔道，多遭反噬，是以，鮮有凡人會選擇修妖魔道。

    並且修其道便要煉其法，否則會引來天譴。

    細細感受這法力波動，的確是不同，這老禿驢是想走險路啊。

    我抱臂：“殺了便是。”

    這四周聚集的妖魔越發多了。

    那老禿驢爬了起來，很是淡定。

    “阿彌陀佛，老衲修妖道也是為了修為，為了能斬妖除魔。”

    他的聲音裏還帶無奈，似乎真有其事。

    歪道最能助修為是沒錯，可也最危險。

    “如此。”宋塵輕搖著扇，抬眸間頗怠，語氣驟然變冷：“便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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