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雖有四季，卻從未有下過雨，而今兒早間時，便下起細細的雨來。

    宋塵站在屋簷下，望著那灰蒙蒙的天空，聽著那雨聲淅瀝，遠處之景瞧著倒如水墨畫般。

    雨幕茫茫，有藍衫之人撐傘徐徐而來。

    宋塵的視線隨著那身影而近，來人疾步入了屋簷，收了傘。

    宋塵抿著眉：“如何？少卿回來了？”

    姬世子拂了拂衣袖上的水珠，聞言抬首，搖著頭：“未曾。”

    兩人入了屋，屋裏還坐著重黎與玉溪。

    瞧見入屋兩人的神色，重黎開口：“還未找到？”

    姬世子再次搖了搖頭。

    幾人沉默了一會。

    玉溪率先開口，打破沉默，擔憂道：“這可是出了什麽事？這都這麽多天了，少卿到底是去了何處？”

    “來的路上遇到故蜀師兄了，他與我說，結界未曾被偷偷撕開過的痕跡，也就是說少卿還是在這上善若水中的。”

    接話的是姬世子，他正是從杏子塢回來。

    宋塵又朝姬世子問道：“驚鴻神君可知曉了少卿失蹤的事？”

    幾人視線落在姬世子身上。

    “該是曉得了，我未見到驚鴻神君，隻見到君言前輩。”

    重黎追問道：“說什麽了？”

    姬世子微愁：“他讓我們不要管這事了，少卿，他們會找到的。”

    重黎冷嗤，勾唇帶著嘲諷：“少卿在他們杏子塢丟的，有臉說這話？”

    窗外的雨聲逐漸大了些，隨之而來的是那轟轟的雷鳴聲與那滂沱大雨。

    屋內的氣氛微凝重。

    玉溪掃視了一番眾人，柔柔出聲：“也許驚鴻神君他們是曉得少卿去了何處，不想讓我們知曉，才讓我們不要管的呢？”

    她語氣帶著猜測，語氣微抬。

    姬世子點著頭認可道：“也不是沒可能。”

    “他們並不知道少卿去了何處。”說話的是一直沉默的宋塵。

    他蹙著邪魅的眉頭：“昨日我問過薑自寒，他們在找少卿。”

    重黎一聲冷哼。

    玉溪突然出聲，斂著眉：“我前幾日無意間聽到不語尊者說了一些事，不知是否會對找到少卿有所幫助…”

    幾人視線一同落在玉溪身上。

    “我無意間聽到不語尊者與不嗔尊者道，近日的上善若水動蕩不安，怕是有事要發生，還說輪回峰上空出現了紅雲，恐是底下的妖魔按壓不住了，還聽說有學子在附近消失了。”

    玉溪娓娓道來，重黎姬世子抬眸相視，宋塵斂眉不知在想什麽。

    姬世子道：“我聽熙華說。最東邊的九舌瀑布倒流了，那附近山頭的樹花一夜之間凋落，連著這四季都有些無常。”

    上善若水這邊本就乃神址，若有要緊事發生，這天氣都會變幻。

    而如今這變幻怎麽瞧著就讓人心慌。

    “我們在這亂猜測沒用，這樣可好？我等下再去尋故蜀，與他問問清楚，姬世子去尋自寒，透透話，他們定知道的比我們多，你們看如何？”

    姬世子點頭：“我沒意見。”

    玉溪垂著眉點頭，那看不見的眼底是那冽冽的冷漠。

    隻與宋塵未表態，幾人又將目光落在宋塵身上。

    宋塵起身，勾唇輕笑：“那我便去探探輪回峰了。”

    三人近乎同聲：“不可！”

    姬世子連道：“輪回峰那處是禁地，若是被發現了，是要被趕出上善若水的。”

    “放心吧，那處我去過的。”

    宋塵顯然並不擔心，縱那輪回峰上是萬丈深淵，他也是走過的。

    回過神來的玉溪，驚訝：“你探過輪回峰？”

    宋塵沒有再回答，隻是落得一句：“明日再聚。”

    便轉身出屋，入了密密雨幕中。

    隻餘得其他三人麵麵相覷。

    姬世子狐疑不解：“宋塵之前是去輪回峰做什麽？”

    不過，無人回應他，重黎與玉溪都保持著沉默，畢竟猜測並不是真相。

    ——

    雙城比我上次見的似乎大了些，爬的姿勢利落了不少，而我驚奇的發現，她竟長了一顆小門牙，瞧著甚可愛。

    而此時，我正與她坐在靠牆的長方桌下，桌上蓋著及地的桌布，將我兩完全隔絕在黑暗中。

    外麵君言的聲音不時傳來。

    “啊城？小城城？快點出來。”

    “你躲哪裏去了？快點出來啊。”

    那溫柔的聲音聽得我直想翻白眼，未曾瞧見他對我如此溫和說過話。

    黑暗中，小雙城用著她剛長出來的那一顆牙啃著手裏的小青果，一雙眸子會發光，我才發現，她的眸底是淡淡的金色。

    若未仔細，便瞧不出。

    傳聞隻有父神與其眾子女才有金眸子，是那淡淡的粉金，隻要對上他們的眼睛便能攝人魂魄，是誘惑卻也可怕的眼睛。

    這小孩…竟也有金眸子，雖是極淡的。

    桌布被人掀開，刺眼的光亮驀地灑落了進來。

    隨著君言的聲音：“找到你了，小壞蛋！你既然躲在這裏！”

    雙城“咯咯咯”的笑出聲，爬了出去。

    我隨著她身後，瞧著君言一把將她抱起，雖手勢還是很笨拙，但已不像剛開始那般不知輕重了。

    “呀，呀，呀。”雙城抱著小青果，鼓著小嘴，在君言頸肩蹭來蹭去的。

    君言將她放在桌子上，嫌棄著：“你太髒了，把口水都蹭我衣衫了。”

    雙城不懂君言為何又將她放心了，狐疑的盯著君言，伸手要抱。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想著這君言，定是對我有偏見，才每日對我那樣凶。

    後來又一想，若他這溫聲切意的我大是也受不了的。

    屋外走進一人。

    我眼神一亮，甚歡喜。

    他未看我，徑直走向小娃娃，一把抱起。

    既是知道我碰不著那小娃娃，我還是堵著氣伸手戳了戳雙城的小臉蛋。

    “你抱著的可是我的神君。”

    當然，回應我的是她的後腦勺。

    驚鴻神君將她放在踏上，自己坐在外邊，防止她亂爬摔下來。

    君言站在一旁，控訴著：“她像個小老鼠，我一不留神她便不見了，那桌底下那麽髒也能鑽半天，神君，你要好好說說她。”

    驚鴻神君垂眸望著小雙城，露了笑意。

    “我倒是說了，她也不懂不了。”

    君言蹙了眉，猶豫了一會：“神君，這娃娃不好養，何況還是個女娃娃，我們當真要在這姑蘇鏡中養她？”

    我側耳一聽，震驚，這是姑蘇鏡？這是在姑蘇鏡中？

    傳聞中父神的神器，能吸星換月，煉化萬物，也是容納萬物，傳說裏器中有奇異空間。

    不過父神隕落之時，此神器便消失了。

    竟是到了驚鴻神君手中。

    驚鴻神君瞥了一眼君言：“她一出姑蘇鏡，便會被金陽察覺到。”

    君言遲疑道：“可是，神君。如今長衍神君被伯彥神君壓在南離山，那金陽也在那日墜落太虛深淵，雙城避著些不可嗎？”

    雙城挪著小身子趴在驚鴻神君腿邊，被驚鴻神君按壓了回去，然後嘟著小嘴甚是委屈的看著驚鴻神君。

    驚鴻神君在一邊聽到君言的話，淡言道：“身上留著相同的血液與氣息，即便是在荒蕪之景，他也能察覺到。”

    又是金陽…還未等我回過神。

    君言很是不解：“怎麽說，算來雙城也是金陽女兒，他會殺了她？”

    “以那樣方式出生的女兒，是在對身為神的金陽的一種侮辱，若是被他發現，他會先殺了長衍，再殺了她。”

    君言再下來的話我便沒聽清了。

    隻是皺著眉望著雙城，金陽的女兒？雙城才是金陽的女兒，長衍口中的父神的最後一個兒子的女兒。

    這長衍將我們弄錯了。

    以為我是雙城？真正的雙城…該是在薑水被驚鴻神君殺的了？

    我隻覺腦袋像糊了漿，又是昏昏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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