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中，我猶如飄浮在水麵上，一點點的下沉，那水從眼睛，鼻子，耳朵，從四麵八方湧入我身子，在一點點吞噬我。

    實際上，那並不可怕隻是似乎我飄出了我身子，我的意識很是渙散，身子很輕，又如千萬斤重石壓著我。

    而後那似鑽骨的疼痛將我自那溺水般的窒息感拉了回來，每處骨頭尖叫著，我的尖叫聲，嘈雜的尖叫聲，那不知從何而出的力量在拉扯著我，欲將我拉入那黑暗最深處。

    我緊緊的將自己蜷縮起來，趴在那地上顫抖著，雙手深入地下，那自腦海竄囂的記憶蜂擁而來。

    與之的，似那岩漿滾過的身子，我聽見自己的崩潰的哭喊聲。

    隱約中，是漫頭的金色光芒，遮住了那翻騰的火海，那萬千流光巨顯，在那人的身後。

    是死一般的寂靜，似乎一切都被靜止了。

    眼前是另一幅景象，那時我還不到神君肩膀高，跟著神君身後，扛著與我半人高的木劍。

    歡聲雀躍：“神君，雙城日後能成為那厲害的神嗎？能打贏凜與君言的那種。”

    驚鴻神君帶著笑意的聲音自前麵傳來：“你這孩兒，怎就這點出息？”

    猶豫了一下，稚嫩的聲音再起：“那要成為打得過神君的那種呢？這個有出息嗎？”

    “你這皮猴，我將你養育這麽大，你倒是想著打我了？”

    河溪旁裏的淙淙流水不比他的聲音清亮。

    “那便打不過好了，雙城日後成為比神君稍弱一點的神，然後與神君一起橫行這上善若水，無惡不作，作那最凶的，哎喲！”

    那話未完，便被神君回身抬手敲了腦袋，他又是好笑又是沒好氣：“你倒是想作那惡霸了？”

    我心中委屈，鼓了嘴：“不作惡便不作惡，那做這上善若水的最厲害的麗人雙壁好了。”

    驚鴻神君沒有再說話，回了身，那嘴角卻是微微上揚。

    那陽光自烏雲身後灑落了下來，我抬了抬眼皮，一切沒有了知覺，卻意識清醒得很。

    “少卿！”

    “少卿！”

    喚我的聲音是宋塵，他將我摟在懷裏，他的神色甚是驚恐，大概是我的的臉太過猙獰扭曲。

    “我來。”那是伯彥神君的聲音。

    那是不是代表驚鴻神君也沒事了。

    未及的再想下去，一道暖流湧入我身體，自腦袋湧入，我才發現我是被冷得沒有知覺，整個身子很是僵硬，許久之後，我才舒緩了身體。

    轉了轉瞳孔，宋塵驚喜的聲音入耳：“少卿！沒事，沒事了。”

    他將我緊緊擁入懷來，搓著我的後背，我有些遲緩的抬眸，入目的是重黎姬世子與薑自寒，不過幾人臉上是那黑灰。

    姬世子抬手在我眼前揮了揮：“少卿，你還好嗎？”

    我重重垂了眼，在回應他。

    重黎許是瞧見我頗重的呼吸，連道：“宋塵，你這樣會讓她喘不過氣的。”

    宋塵才放開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著急了。”

    我抬首掃過另一邊，伯彥就站我身後，長衍立於不遠處，幾位尊者立於那懸崖邊，沒有了那火海，和那令人恐懼的毀天滅地的神力，雖是一片狼藉，但那吹來清風的微暖，灑落而下的陽光燦然，一切都恢複了原貌。

    隻是……

    我心中一慌，怔怔的望著伯彥神君，他眼中是不忍與歎然，以及那看破塵世的悲憫。

    我幾乎聽不到的聲音：“驚鴻神君…在哪？”

    伯彥垂了眼。

    我看向宋塵，宋塵沒有說話，重黎與姬世子也是。

    心底襲起的是驚慌與恐懼，我仍是露了笑：“你們這幅神情是作甚？驚鴻神君不看我，大概是我取了金匕擎，惹他生氣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最多我耍個賴撒個嬌，神君氣便會消，”

    話未說完，伯彥神君便打斷了我，他聲音微沉：“金匕擎之所以能破九幽雀塔的結界，是因為它乃神器也乃魔器，而沒有金匕擎壓製的你，神力會反彈，與魔力衝斥會在瞬間撕碎你。”

    他垂眼望我，是歎息：“你的神力來源是金陽，金陽一死，神力沒有來源，隻會被魔力吞噬，你便永遠是魔了。”

    “那…”我張了張嘴。

    “你神力反彈的瞬間，會讓金陽突然的失去神力，是殺他的最好時機。”伯彥露出苦澀的笑：“這些，驚鴻都知道，那懸崖下是禹淵，不管是神，還是魔，沒有人能活著出來，墜落的瞬間便化為虛無。”

    我搖了頭笑了笑，笑著笑著便笑不出來了，身子猶墜入冰湖，一片冰冷。

    怎麽可能。

    我仍不相信：“伯彥神君，你騙我作甚？這一點可不好笑。”

    伯彥神君沒有再說話，我掙紮著站起來，宋塵扶著我：“少卿…”

    我推開他，蹣跚著朝懸崖邊走去，大概有淚滑過臉頰，我抹了一把，泣不成聲。

    那懸崖底下如厲鬼呼嘯，我走了兩步便跨不出步了，心口揪成一團，難受得我動不了。

    為何讓我憶起一切，擁有你的瞬間，便失去你，倒不如直接死了輕鬆些。

    半跪在地上，我抽泣著，全身都在疼，卻又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我不畏死，寧死也要取了那金匕擎，不是讓你從容的與金陽同歸於盡，我不過盼著，你再喚我一聲：“雙城。”

    以惱怒或沉默，隻有不是虛無便好。

    “少卿。”

    那如天籟之音的聲音恍然響起，仿若隔了一個萬年，我愣愣的抬眸，以為自己幻聽了。

    下一刻，白光乍現，那人著一身幹淨白衫自那禹淵緩緩而起，身後是雲霞流動，且那幾乎上善若水的仙鶴都在上空盤旋。

    他踏著那百鳥搭的彩橋，徐徐而來，如後來的初見，真正的天人之姿。

    我嘴唇蠕動：“神君…”

    他朝我走來，似穿過這幾萬年的歲月，在姑蘇鏡般，一次次在我的呼喚聲中而來。

    他在我跟前蹲下，抬手抹了我臉上的淚，在歎息，幾分無奈：“莫哭了。”

    那清晰的觸碰，讓我回了神，那淚便是止不住了。

    我幾乎埋在他懷裏嚎啕大哭，他拍著我背一下一下的安撫，又道：“少卿，你這麽哭，可有許多人看著呢。”

    我抽泣了幾聲，便停了哭聲，悶悶開口：“看便看。”

    這哭大概是件丟臉的事，可若將驚鴻神君哭回來，便是件大喜的事了。

    其他人羨慕不來。

    驚鴻神君笑了一下：“那你先起來，讓我看看，哪裏受傷了。”

    好一會，我才蹭了蹭，離了他的懷，一雙清眸望著他：“我沒事，我不疼。”

    驚鴻神君沒有說話，抬手捋了捋我鬢前的發，眼裏是疼惜。

    我露了笑，緊緊抓過他的手：“我很高興，特別的高興，一看到我便不疼了。”

    他一言不發，垂眸反抓過我的手，那手血肉模糊，我瞧見時也是很驚訝，我真的感覺不到疼。

    驚鴻神君斂了眉，眼中含著複雜情緒。

    然後抱起我，我驚呼：“我可以走的。”

    他說：“回去了。”

    我問：“去哪？”

    驚鴻神君沒有回答，隻是眨眼間便景象忽變，迎著微風，我埋在他胸口，我才突然感受到他瞬移的速度讓我有些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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