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蠢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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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回又因為什麽?”何鈺習以為常。

    他倆一年到頭幾乎沒有不吵架的時候, 當然大多數都是母親與父親鬧別扭,父親或許連她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

    他越是這樣, 越惹怒安語嫣,一氣之下便將人轟了出去。

    “今個冬蟬拿來厚毯,道是老爺送的。夫妻二十幾年, 老爺越發貼心, 這話換過來便是說,他以前對我沒有現在貼心, 我怎能不生氣?”

    何鈺:“……”

    這理由, 中氣十足, 服氣。

    “娘, 父親沒有別的意思, 隻是越來越在乎你了而已。”

    “就是說他以前不在乎我嘍?”安語嫣冷哼一聲。

    何鈺頭上冒汗, 這個問題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以前自然也是在乎的,隻是藏在心中, 現在藏不住了, 便表露了出來。”

    “明明就是以前不在乎我, 現在才開始在乎, 晚了。”安語嫣冷笑, “我不需要他了。”

    何鈺忍俊不禁,調侃道,“真的嗎?”

    “這還能有假?”安語嫣想都不想回答。

    何鈺搖搖頭,“既然這樣,父親那邊就不麻煩娘了, 娘好好休息,我去找別人試試。”

    他站起來剛要走,安語嫣拉住他,“我又沒說不幫。”

    她扁嘴,“雖然與你爹吵架了,不過和好也就是兩句話的事。”

    何鈺露出微笑,“娘能這麽想最好不過了。”

    其實這個節日對母親也有好處,她整日悶在府上,顧慮頗多,一來撐著丞相府主母的威嚴,不能隨意出行。第二也是不安全,第三,一個人出去太過無趣,倘若搞個節日,就能叫父親光明正大的陪她。

    何鈺正是考慮到方方麵麵才會想弄個節日,但他不想把節日定在三八婦女節上,三八二字有辱人之意。

    其實本來是沒有的,但有些煞筆罵人喜歡挑女性,所有關於女性的詞語都變成了不好的。

    這其實也是欺負女性,一種非常惡心的行為,有種去罵你爸的,你爺爺的。

    何鈺其實有些擔心,即便他定在別的日子上,以後那個日子還是會變成辱人的意思。

    他定成八月八,以後罵人就是八八,他定成八月九,以後罵人就是**,日子是沒錯的,錯的是那些人,無論他定成什麽,人家都有理由逼逼。

    要不還是定成三月八日算了?

    不不,要定就定一個不方便罵的日期。

    七月七日是"qing ren"節,九月九日是重陽節,那就定八月八日吧。

    八八是發發的意思,如此便算是吉祥,罵八八,就是罵吉祥,應該沒人願意觸這個黴頭。

    “娘,日頭就定在八月八日吧,發財吉祥。”

    安語嫣對這個也不懂,“聽你的。”

    還是鈺兒有主意,她照做就是。

    “那我去了。”安語嫣掀開厚毯起身。

    何鈺扶她,“娘小心,記得千萬不要吵架,好好說話。”

    其實有點同情他爹,遇到他娘這個性子的,每天都冷戰,冷戰理由還是莫名其妙的那種。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應該說娘的心,海底針,他爹就是猜不到。

    安語嫣帶著何鈺的期待,先去了一趟廚房,溫了一碗雞湯,端去何文斐的書房。

    何文斐不在,不知去了哪?

    他一向行蹤詭異,喜歡晚上活動,白天睡覺,說不定在裏間睡著。

    安語嫣放下雞湯,折身走向裏間,裏間放了一些書畫,文房四寶,還有一個靠窗的榻。

    榻特意做的很寬,可坐可躺也可睡,平時安語嫣趕他出房間,他便睡在書房。

    那榻上放了棉被和枕頭,折疊整齊。

    別的不說,安語嫣最佩服他的便是自律,早起晚睡,每天還能精精神神,看不出一絲疲憊,過的跟個老頭似的。

    那枕頭上有一根頭發,安語嫣拍掉,一抬頭便見一道人影從密室裏出來。

    從密室裏出來?

    他居然瞞著我在書房搞密室?

    安語嫣大怒,轉身就想走,又想起何鈺交代的。

    好好說話,記得千萬不要吵架。

    無奈又拐了回來,“可是公務繁忙?”

    “嗯。”何文斐輕輕點頭。

    這是嫌她礙事的意思嗎?

    公務繁忙還來打擾?

    安語嫣心中憋火,若不是記掛著何鈺的事,早就甩袖離去。

    “既然公務繁忙,那我就不打擾了。”

    她剛要轉身,何文斐拉住她,“你在就不忙,你不在就忙。”

    這話本是情話,奈何他遇到的是安語嫣,“當我是你那些妾室?我才不吃那套。”

    何文斐被她說的不知該說什麽,反正好好說話不是,不好好說話更不是,安語嫣總能找到理由與他冷戰。

    短了三五天,長了好幾個月,也幸好安語嫣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通常生不了幾天的氣,自己就消火了,他再順便送幾盆花,幾樣東西,倆人又會重歸於好。

    “你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安語嫣全當他是作賊心虛。

    何文斐表情無奈,“沒有。”

    “還說沒有!”安語嫣美目瞪他,“是不是我為你生了四個孩子,身材走樣了,胖了不好看了,所以你喜新厭舊?喜歡上別人了?”

    何文斐幽幽歎口氣,“沒有,胖了抱著舒服。”

    “你果然嫌我胖了!”

    安語嫣甩開他的手,憤然走到門口,何文斐急急追去,長臂一攬,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裏。

    “你啊,還真是難伺候。”

    語氣是滿滿的無奈和不知應對。

    在朝廷上他是那個將攝政王鬥贏的大功臣,也是事後醒悟,一步步走向奸臣之路的何文斐,但無論是年輕時候,還是不惑之年,都拿安語嫣沒辦法。

    安語嫣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作天作地,可他確實虧欠了安語嫣許多,所以縱然她要作,他便寵,寵她一輩子。

    “說吧,你來找我什麽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安語嫣剛與他莫名其妙冷戰,也就兩日時間而已,不可能這麽快冰釋前嫌。

    “你這話什麽意思?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安語嫣反問。

    何文斐將下巴擱在她頭上,“沒事也能找我,有事更能找我。”

    安語嫣剛睡醒,頭上沒插珠釵,隻簡單挽了個發髻,她又比何文斐矮了一個頭左右,正好方便了何文斐。

    “有話就說吧,別耽擱了鈺兒的事。”

    安語嫣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

    她心思都寫在臉上,如果不是有正事,老早甩袖離去,還會與他絮叨那麽久?

    能讓她掛心的除了兒女,便沒了別人,四個孩子三個嫁了人,現下隻有何鈺一個還在府上而已。

    “猜的。”

    其實不用猜,動動腳趾頭便能想到,何鈺最近又皮癢了,自個兒扯他的虎皮耍威風,叫孟建中為他忙來忙去,做什麽麵膜的生意。

    做了生意煩事便多,他自己不好找來,拐了彎的叫安語嫣來,所求必然不小。

    “其實也沒什麽。”安語嫣往小了說,“鈺兒心係天下,想為我們女子們求一個節日,這天女人最大,可隨意上街遊玩,你們男人也要聽我們的。”

    何文斐冷笑。

    是心係天下,還是心係生意,他還能不知道?

    恰好何鈺賣的是女子們美容養顏的東西,立馬就想著弄個節日,可隨意上街便可隨意采買。

    此舉是方便了女子們,可苦了男子們的荷包,他去請旨成功了便是得罪天下的男子,成全了天下女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真的連為女子花錢的能力都沒有,即便得罪了又怎樣?

    他們還能翻了天不成?

    “你怎麽想?”何文斐想聽聽她的想法。

    “我嗎?”安語嫣背靠在熟悉的胸膛裏,聽著有力的心跳聲,竟覺得有幾分寧靜,“挺好的,可以隨意出行,還能當老大,那天你們都要聽我的。”

    “難道平時沒有聽你的?”何文斐反問。

    “有是有,不過那一天特殊。”安語嫣將全身重量壓在何文斐身上。

    “這事我一個人不行,你多找幾個人幫襯。”

    既然何鈺想讓安語嫣擴展圈子,交更多的朋友,那他成全又如何?

    他這邊是得不到太大的好處,但是安語嫣那邊便是大功臣,深受女子們愛戴。

    “好。”安語嫣也認識幾個貴婦,平時她們閑著沒事幹也會舉辦一些花會,茶會,談談相公,孩子,亦或者某個長相俊俏的小哥,樂趣無窮。

    上次是在徐夫人那裏辦的,這回也該輪到她。

    不去遠嘍,就在她的院裏,她院裏的冬花開的正豔,早就有人說羨慕,想過來瞧瞧,她怕打擾到何鈺。

    何鈺沐休,要在家待很長一段時間,她的院子離何鈺的又近,真要聚會談個一整天,熱熱鬧鬧的,打擾他練功做功課。

    說來鈺兒的功課做了沒?

    當然是沒做的,剛沐休便趕上過年,過完年又是元宵,元宵完是公主的生辰宴,然後是顧晏生的事,剛忙完他又開始琢磨做生意的事,哪有時間做功課?

    離進學還有兩天,正在趕工。

    沐休前武夫子要求將《破雲九式》練到熟悉,這個倒是沒關係,文夫子發了一份卷子,打開密密麻麻全是題,下麵還有個主題。

    關於賑災救民的,年前雪下的大,莊家收成不好,除了減免田稅之外,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這個好寫,何鈺先寫的這個,也不是他動筆,他說,元寶動筆。

    “既已成定局,馬後炮有什麽用,開始瞧著雪大,早點想辦法除雪比什麽都管用。”何鈺感歎。

    元寶刷刷動筆,他做慣了代筆,字雖然寫的潦草,但快,能跟上何鈺的速度。

    大概是寫多了,元寶能完美的模仿何鈺的字,何鈺的字是大氣,但也隻在他心平氣和的時候出現,平時為了方便元寶代筆,故意寫的很潦草。

    元寶從小就在給他代筆,何鈺懶,但凡有個什麽事,除非必要,能讓元寶代勞便讓元寶代勞。

    “寫好了。”元寶的筆停下來。

    何鈺湊過去看了一眼,“笨蛋。”

    他忍不住敲元寶的腦袋,“把我自己的話也寫進去,存心想讓我挨罵是不是?”

    方才他感歎兩句,也被元寶寫了進去。

    “少爺,不是你說要把你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上嗎?”

    何鈺愣了片刻,使了雙手去打他,“笨,我這樣說你就真這麽做?”

    元寶委屈,“少爺,你自從有了高飛之後就不愛我了。”

    他還是不喜歡高飛,比他能幹,還會武功,嚴重威脅到他在何鈺心中的地位。

    “高飛可從來沒有背後說過你的壞話。”何鈺白了他一眼,“今早他還幫你說話,你看看你,身為少爺身邊的老人,肚量這麽小?”

    他比了一個手勢,手指蓋那麽大點。

    “好好學學人家高飛。”何鈺將他攆走,“上次的教訓還沒學會?若是下次再打起來,我可顧不上你,對人家好一些,說不定人家心情不好,連你也保護著,若真的惹怒了他,暗中給你穿小鞋,一腳踢進河裏嗝屁了我就當不知道。”

    “啊……”元寶大急,“少爺,我錯了。”

    “不是向我道歉。”何鈺提了筆自己書寫,“是向高飛。”

    “哦。”

    元寶不情不願起身,剛跑出去兩步,又跑了回來,“少爺,我怎麽說?”

    何鈺黑色筆墨一劃,在他額頭寫了個叉,“這還要我教?就說你擱我這說他壞話,被我罰了。”

    這就是要他承認自己的錯誤,還承認他背著高飛說人家壞話。

    元寶更加不情不願,可不想惹怒了少爺,隻能委委屈屈的去了。

    哎呀,少爺果然是不愛他了。

    從來沒愛過。

    隻不過原先隻有元寶的時候,何鈺隨口叫的便是元寶。

    元寶,去看看飯好了沒?

    元寶,我昨天那套衣服擱哪兒了?

    元寶,茶太燙了,去加些涼水。

    他使喚的勤快了,元寶抱怨,他使喚的不勤快了,元寶還抱怨。

    何鈺許多年沒有增添小廝,原先也有一大溜,後來嫌麻煩,出門去哪的又不方便,他帶的小廝越多,吃吃喝喝玩玩扣的全是他自己的月例,少帶兩個還能省些錢。

    最重要的是,皇家書苑在皇宮裏,看管極嚴,隻能帶一個書童,畢竟生活瑣事還是需要書童的。

    否則叫那些少爺公子們自己洗衣服,洗足襪,燒熱水洗澡,不太現實。

    比如何鈺,會自己穿衣束發,就是不會洗衣服,也不想洗,他那麽懶,換衣服還勤,自己洗,洗到手軟去。

    皇上也是考慮到了這層,再加上皇子們可帶書童,若是不讓他們帶,便是自己搞特權,於是索性立下規矩,全都可帶一名。

    何鈺自從去了皇家書苑,身邊便隻有元寶一個,與其他小廝生分,怕爭風吃醋的場麵,便幹脆隻要他一個得了。

    元寶也習慣了何鈺身邊隻有他,沒成想還沒兩年何鈺就反悔了,又找了一名,比他好看,比他機靈,還會武功,樣樣將他比了下去。

    位子不穩,元寶沒有安全感。

    但他還是乖的,少爺要他找高飛認錯,他便出去找高飛認錯。

    高飛是少爺的小廝,少爺在屋裏,高飛也不可能走遠,元寶出了門到處瞧了瞧,沒有。

    去哪了?

    少爺的院子不大,他不愛那些花花草草,但母親喜歡,父親養好的花送給母親,母親便獻寶似的送來何鈺院裏,何鈺不好拂了她的意,便留在院裏差人好好‘照顧’。

    每天澆水澆多點,淹死最好,每天搬出來曬曬,曬死最好,每天下雨天也不搬回來,淋死了最好,然後死一朵,他爹便懲罰他一次,久而久之何鈺被迫開始了養花之旅,精心照顧,生怕死了一朵。

    今天太陽不算厲害,少爺叫人將花搬了出來,太多,有高有低,人若是藏在裏麵,看不出來。

    元寶進去找,待他將花一一翻出,還是沒找到高飛。

    “高飛!”

    他喊了一聲,沒人應。

    “奇怪,去哪了?”

    元寶撓撓後腦勺,一臉不解。

    今天的天氣甚好,風和萬裏,一片晴朗,齊夏抱著劍,坐在屋頂上,不說話也不表態,就那麽靜靜的看著。

    他瞧見元寶趴在走廊下找他,花叢裏找他,池塘裏找他,就連院門口的大花盆也拉低了瞧瞧。

    那花盆高是高,但是窄細,根本藏不下一個人。

    元寶就像不知道似的,全都沒放過,蠢的可愛。

    “找我什麽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