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見過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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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鈺一直都沒有同情心, 別說是老太太摔他跟前,就是小姑娘, 小孩子,他都不會扶一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或者周圍沒人。
書苑隻有這麽大, 到處都是人,夏天太熱, 大家都在庭院裏納涼, 緊挨著池塘, 何鈺的位置也很不巧, 就在池塘邊, 到處都是眼睛, 他是不會扶的,不僅不會扶, 還會責怪老太太。
“婆婆, 倒過來的是你, 摔的還是你, 我可沒有沾你半根毫毛, 這事不怨我。”何鈺繞著她走來走去,“瞧衣裳不是書苑的,你是哪個院的?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他一向喜歡逛來逛去,書苑裏,和附近各個宮院都逛了個遍, 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衣裳。
深紫色的,宮裏衣著都有規定,顏色越深,說明職位越高,深紫色的幾乎接近黑色,說明婆婆在宮中身份不低。
太後甩開帕子擋在臉上,“問這個做甚?”
“你身份可疑,我自然要盤問一下。”何鈺蹲下來,指了指她頭上的玉釵,“此釵色澤圓潤,品質不凡,不是一個小小宮女能戴得起的,說吧,你是什麽人?來我書苑又有什麽目的?”
太後也不是省油的燈,冷笑兩聲道,“笑話,我堂堂慈寧宮禦前宮女,怎麽就戴不起玉釵,來不得書苑了?”
何鈺表情狐疑,“這麽大年齡了,慈寧宮會要?”
太後一口氣噎的上不來,下不去,“太後就喜歡我這樣的,你奈我何?”
慈寧宮是太後住的,她穿的也是慈寧宮裏的宮女服,跟別宮的不一樣,能在書苑讀書的哪個沒有一些見識,即便不是顧晏生,人家也能知道宮裏的規矩,越深顏色的宮女服級別越高。
“我怎麽說都是宮裏的三品女官,倒是你,沒品沒級的,怎麽跟我說話呢?”太後拿起官駕。
“我怎麽說都是國舅,三品宮女而已,怎麽跟我說話呢?”何鈺懟回去,“婆婆,別裝了,就你那強壯有力的腳步,方才撲來時我差點沒躲開,能有事才有鬼。”
太後養尊處優好些年,平時連有人大聲吭一聲都不敢,今日被人連調侃帶奚落,竟也半分怒意也無,還保持一顆好奇看笑話的心。
就看這小子以後怎麽收場。
“原來是國舅啊。”太後自己站起來,給他俯了俯身子,“見過國舅。”
她微抬視線,上下打量何鈺。
大尚什麽時候多了個這麽小的國舅?完全沒印象,皇帝又立太後了?
她記性太差,很多東西都忘了,其實她見過小時候的何鈺。
何鈺那時候太小,才一兩歲,對這個太後一點印象也無,太後得了一種健忘的病,有時候能想起人來,有時候又想不起來。
她隻認得經常過來看她的人,譬如幾位皇子和世子,連幾年前見過的顧晏生都忘了個徹底,將何鈺認成了顧晏生。
何鈺說是國舅,才反應過來。
“慈寧宮一向避世不出,你來書苑做甚?”慈寧宮裏的人非常低調,低調到十天半天無人出來,太後喜靜,不愛出門,下人們為了伺候她,基本也鮮少出門,平時吃喝都有專人送進去。
最近皇上中毒,太後一門心思念經求佛,足足一個月沒有踏出慈寧宮半步。
“我奉太後之命,有幾句話想跟三殿下說。”太後胡亂編了個理由。
太後要見顧晏生?
因為太子之位嗎?
“那還真是巧了,我跟他是一個寢室的,你跟我來吧。”何鈺說罷便在前麵領路。
太後搖搖頭,“怕是不行了,我的腳真的扭到了,疼的走不動路。”
扭是確實扭到了,隻是沒有說的那麽嚴重,她主要還是想報複回來。
何鈺說話太毒,又是那麽大年齡,又是戴不起玉釵雲雲,傷到了老人家的自尊心。
老人家養尊處優那麽多年,連皇帝到了她跟前,也老實的跟個兔子似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麽對她說話,這仇不報不行。
“哎呀,我的腳也扭到了。”何鈺連忙蹲下來捂住腳,“我也走不動路了怎麽辦?”
太後無語,“既然我們都扭到了腳,不如就在這裏等著三殿下路過。”
那也是不行的,為什麽?太後差侍女來見顧晏生,搞不好談的是大事,何鈺要是不讓她見,耽擱了顧晏生的好事,他可承擔不起。
“這樣吧,我們玩石頭剪子布,誰輸了誰背誰,正好咱倆腿都受傷了。”
事實上兩個人都沒事,何鈺知道婆婆沒事,婆婆也知道他沒事。
婆婆想報複何鈺,何鈺也想捉弄婆婆,倆人聊著聊著,竟也達成了協議。
“說好的,一局定輸贏,誰輸了誰背誰,不許耍賴。”婆婆一口答應。
她畢竟六十多歲,是大人,身子骨也比何鈺重,加上經常在院子裏散步,有一把力氣,再看看何鈺,才十二三歲,不一定背的動她,這生意穩賺不賠。
何鈺的想法與她恰恰相反,他現年十二歲半,常年習武,每次訓練百來斤的東西輕而易舉舉起來,婆婆頂了天也就一百多斤,他背起來綽綽有餘。
反觀婆婆,那麽大年齡了,能背的動他才怪。
“石頭剪子布!”
何鈺剪刀,太後是布,太後背何鈺。
太後也是玩得起的人,當即蹲下來,叫何鈺上來。
何鈺可不會跟老人家客氣,立馬趴過去,叫人家背他,太後到底年齡太大,沒背多遠便累的氣喘籲籲,何鈺也怕將人累壞了,下來跟她換換氣。
“再來一次吧。”何鈺建議道。
太後求之不得,“石頭剪子布!”
這回何鈺是石頭,她還是布,但是她贏了,人老了沒什麽追求,贏了小小一把便喜形於色,笑容遮都遮不住。
何鈺嗤笑,“瞧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還敢說是太後跟前的禦前侍女,說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婆婆心道,我確實不是什麽禦前侍女,我是比侍女還厲害的太後。
當然這話她沒說出口,憋在心裏,等著一鳴驚人,叫這混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何鈺也有些低看了婆婆,別看婆婆瞧著瘦,還真有幾分分量,著實不輕,何鈺背了一會兒,也覺得累。
“婆婆,你該減肥了。”何鈺將人往上提了提。
太後被說肥,心裏一個想不開,擰了何鈺一把。
何鈺‘哎呀’一聲呼痛,“婆婆,你這下手也太狠了,本來就肥,還不讓人說。”
太後的自尊心再次被何鈺踐踏,沒忍住,也挑何鈺的毛病,“這是你做的?”
何鈺來時端了一份沙冰,準備犒勞犒勞顧晏生,幫他縫了大半的衣裳,因為與婆婆耽擱了許多時間,冰化了大半,和五顏六色的水果放在一起,瞧著黏糊糊沒有食欲。
“這是給人吃的嗎?”何鈺背破皮,兩隻手空不出來,冰沙現在被婆婆拿著,婆婆用裏頭的勺子攪了攪,一臉嫌棄,“你怎麽拿的出手?”
“還不都是因為你。”何鈺推卸責任,“若非你耽擱我這麽長時間,會這麽醜?”
“若非本來就醜,怎麽會更醜?”太後年輕時常與人爭寵,嘴上功夫厲害,後來當了太後,反倒沒人再與她爭吵,時間一長這嘴上功夫便丟了個九成九,僅剩的百分之一竟也能鬥過何鈺,沒有吃虧。
“薑還是老的辣,婆婆厲害,小弟甘拜下風。”何鈺認輸。
婆婆哈哈大笑,“我年輕的時候比這厲害百倍。”
可惜英雄遲暮,她不知不覺便老成這樣,年輕時總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別人會老,她一定不會,誰知也沒能脫出天人五衰。
“婆婆不是宮女吧。”何鈺走著走著突然一頓問道。
太後反問,“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宮女要是像你這樣,早就被人拖出去打死了。”
太後:“……”
宮女有宮女的規矩,說話如何,行禮如何,見了主子又如何?
一個在宮裏當了那麽多年宮女的老嬤嬤,連禮儀說話都不會,假如真的是宮女,確實早該被人打死了。
“你到底是誰?”何鈺心中其實已經有了隱隱約約的想法,可又覺得不對,那個人怎麽可能會屈尊降貴,跑來跟他一個毛頭小子玩鬧。
方才那般說話也不是巧合,是試試婆婆是不是那個人。
聽說那個人專橫霸道,容不得別人說半點她的不好,他說了這麽多,婆婆還是毫不反應,說明確實不是那個人。
不是那個人,那是誰呢?
莫非是某個上代妃子?
這任皇上采取了大赦治國法,前朝的妃子都沒有殺,全都養在偏宮,永世不得踏出宮半步。
她們身上還知道一些朝廷機密,殺又殺不得,隻能養在深宮裏。
何鈺這邊正疑惑呢,那邊顧晏生等不到他,不放心出來看看,正好走的是何鈺回來的那條路,三人撞麵。
顧晏生剛打算問何鈺去哪了,突然一愣,行禮道:“孫子見過皇祖母,皇祖母千歲千歲千千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