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螳螂捕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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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生氣其實何鈺心裏有譜, 無非三個原因,第一, 他的太子冊封大典沒去。

    這個日子對顧晏生來說非常重要,十分希望他參加,結果他沒去, 失望自然不可避免, 不過這是有原因的,顧晏生應當能理解。

    第二, 他有意撮合顧晏生和紅煙, 鳳秀宮那麽多人, 誰都不叫, 偏偏叫紅煙去送, 他還是那個知情的人, 知道紅煙喜歡顧晏生,還叫紅煙送禮物, 顧晏生不笨, 相反很聰明, 肯定早就知道了裏頭的含義。

    第三, 顧晏生睡錯了床, 何鈺將錯就錯睡了他的床,早上還沒給他整理,逼死強迫症,顧晏生便生了氣。

    每一件事都是小事,關聯在一起便是大事了, 足夠他生好些天的氣。

    何鈺也沒去哄他,又不是小公主,還用得著人哄?

    況且何鈺從來都不是溫柔體貼的人,妹子都沒哄過,更何況男的,晾他小半個月,自己就消化好了。

    何鈺依舊在忙姐姐的事,很多人需要到民間去找,有一個人更是要親自去請,花些功夫。

    能用錢搞定的事都不是事,怕就怕不要錢。

    晚上何鈺以看望母親的名義出宮,去了一趟望風院,剛坐了一小會兒,便有人急急奔來,孟建中熱情招呼,“哎呀,何老弟來了怎麽不通知我一聲?我好做個準備。”

    望風院也是孟建中的產業之一,他的產業之大,幾乎遍布整個京城,遠比想象中還要大。

    他也聰明,自從出了樹大招風的事之後,將產業分為明麵上的,和暗地裏的,一明一暗分工明確。

    何鈺搖頭,“回府看望母親,順道看看老哥。”

    其實應該是反著來,出宮來找孟建中,順道回府看望母親。

    他有事找孟建中,又不說,也不讓人請,叫人家自覺過來,到時說也好說一些,是你主動找來的,可不是我求你來的。

    孟建中雖然知道這裏頭的門門道道,暗歎一聲丞相府出來的,連個十二歲孩童都這麽厲害之外,也別無他法。

    倆人東南西北亂講一通,何鈺問孟建中宮外的事,譬如生意上的,又順道吹捧了一下,講他厲害雲雲。

    孟建中也確實厲害,何鈺那個店被他做了起來,現下生意不說做到大江南北,但在京城還是很有名氣的。

    用也確實好用,當天敷上,第二天起來肌膚光滑又細膩,看得見也摸得著,廣受好評。

    麵膜在現代能如此流行不是沒有道理的,何鈺是第一批做的,老商家,客戶放心,新起的店鋪生意都比不上他。

    還是孟建中經營有道,廣告做到家家戶戶,貼在對聯上,藏在故事裏,就連說聲先生都會在開講前提上一嘴,有錢好辦事。

    他的問題很多,孟建中一一回答,孟建中問題也不少,大多是宮裏的事。

    他也怕,擔心消息不靈通,一個不小心便會身死意滅。

    何鈺便從皇上中毒開始講起,一直講到顧晏生反盤當上太子,又問孟建中,民間都是怎麽說的?

    孟建中沒有隱瞞,一五一十道,“最近民間謠言大起,都說皇上已經不行了,立太子便是證據。”

    四下無人,倆人又在隱秘的房內,門外有人看守,孟建中對他也放心,說話便毫無顧慮,有什麽說什麽。

    “前些日子有人買通了我樓裏的姑娘,叫她們傳消息出去,說是皇上已死,現在那個隔著屏風上朝的人是假的,目的是怕朝中大亂,繼續壓製各地藩王。”

    何鈺皺眉,“這事我爹可知道?”

    既然有人故意傳消息出來,便是想混水摸魚,亦或者做那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人。

    “我接到這個消息,自然第一時間匯報丞相,丞相說了,既然收了錢,給人家辦事便是,丞相心思縝密,遠不是我等能及,我至今不明白什麽意思,何老弟可懂?”

    “大概是見機行事吧。”何鈺其實也不太懂,“這事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我們還好監視一下,若真的不如他的意,人家換一家便是,我們也得不到消息,何必呢。”

    應該是有這個意思在裏頭,怕那些人換一家,他們摸不著行蹤。

    “你多跟他們接觸接觸,看能不能打探些什麽,若是什麽都打探不得,便找個高手跟蹤,看看是哪家的。”何鈺麵色凝重,“怕是沒安好心,野心極大。”

    孟建中頜首,“這事不用說,老哥上心著呢。”

    這事也關係著他的利益,若京城真的失守,改朝換代,丞相倒了,他又要去找新的靠山。

    這靠山可不是那麽好找的,想找個有說話權的,搭不上線,想找個湊合的,本事不大,脾氣不小,關鍵還護不住他。

    倒是想搭皇子們的線,但現在還不行,皇子們太小,他們的母妃格局不夠,登不上大雅。

    而且一直流傳一句話,鐵打的丞相,流水的皇子,宮中鬥的那麽厲害,保不齊便沒了,丞相便不一樣了,朝中大臣有小半是他的人,連皇上都忌憚他幾分。

    小罪治不住他,大罪拿不住把柄,況且皇上需要他,若真的沒了丞相,朝廷必然大亂,大官小官罷官,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攝政王舊黨趁虛而入,皇上也沒幾天蹦躂了,所以丞相能活到現在,不是巧合。

    “最近朝廷動蕩不休,老哥若是信得過老弟,便聽老弟一句,家裏的女眷孩子,能帶走的都暫時挪去別的地方,過個兩三個月,等事態穩定下來再回來。”

    這個事最多也就是拖個兩三個月吧,兩三個月後必然穩定下來,別的不說,何鈺便不信,顧晏生剛當上太子,會任由自己將來的皇位變成別人的?

    他肯,周許兩家也不肯,太後皇上更不肯,而且都有吳神醫了,怎麽還會重病?怎麽看怎麽蹊蹺。

    何鈺講了一大溜,最後才談到重點,道家裏最近有一件喜事,他姐姐皇後懷孕了。

    可隨著喜而來的,還有憂,姐姐前麵也懷孕過幾次,可最終都流了產,這一胎如何保住還是個問題。

    何鈺對他沒有隱瞞,正如他所說,他何家跟孟建中已經關聯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既然選擇跟了丞相,就該知道背叛的代價,即便他們全家都死了,孟建中也會全家陪葬。

    為什麽?

    因為他們何家樹大根深,除非連根拔起,否則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就像攝政王舊黨即便到了現在依舊深入朝廷一樣,他們何家於朝於野皆有人,說是黑白兩道通吃不為過。

    即便他們這邊倒了,安家也可以立馬跟他們何家撇清關係,然後伺機為他們報仇。

    孟建中是聰明人,許多事不用明說,他都懂,跟了一個主,就要一直跟下去,否則主子死不了,他自己先嗝屁了。

    最要緊的事,皇後有了身孕,若是個兒子,便是嫡出,自古以來嫡為貴,即便顧晏生當了太子又如何,也是個庶,須得給嫡出讓位。

    也就是說隻要皇後生了兒子,將來就有可能掙得皇位,老何家出了位皇上,那是多麽大的背景,等於整個大尚說一不二的一國之君做他的後盾,他能不願意嗎?

    “老弟有什麽需要盡管說,老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孟建中一口應下。

    何鈺搖搖頭,“用不著上刀山,下火海,老哥隻需幫我找幾個德高望重的道士和尚便是。”

    孟建中皺眉,“要道士和尚便是?莫不是做法?”

    何鈺哈哈大笑,“也差不多,都一個意思。”

    他又叮囑了一件事,叫孟老哥千萬記住,不能出一點差錯。

    孟建中知道他們玩的是大的,一不小心便會整個人失足,牽連到自己,自然不敢鬆懈,連忙就去辦了,辦好了可以去何府找他娘,叫他娘寫信過來,這事不急。

    何鈺將要交代的事交代好,別了孟建中,順道回了一趟何府,與母親也交代交代,母親惦念著她的衣裳,不管那些有的沒的,隨口應付兩句便將問題扯去了衣裳上。

    她也不直說,拐歪抹角的問做衣裳難不難?有什麽不懂的就問。

    何鈺那衣裳本來縫了大半,一拆回到解放前,現下就是幾塊布,當初縫的時候兩邊對不上,還是顧晏生重新給他修了一遍,眼下沒了顧晏生,那衣裳半點進度也無。

    何鈺慚愧,不敢接話,與母親道了一聲宮裏頭忙,便急匆匆回來。

    也沒來得及告訴母親姐姐的事,這事父親八成又瞞著她,家裏報喜不報憂已經成了常態,何鈺失蹤,姐姐失足墜胎,都沒有告訴她。

    怕她擔心,而且她嘴巴太快,這事要是告訴了她,沒幾天整個京城的貴婦們全都能知道。

    姐姐失足墜胎是假的,實際上雲雲,搞不好還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套話,所以先不告訴她。

    該告訴她的時候,父親會告訴她,這也是一種保護她的措施,她在父親眼裏可是個寶,磕不得,碰不得,也不想讓她有半分傷心難過的事。

    前段時間皇上剛中毒,父親便將她送去了外地,後來怕被別人欺負,皇上病情剛一穩定又接了回來,就如今這個情勢,過不了兩天又會送出去。

    父親比他知道的多,算的準,也比他更疼母親,母親用不著他操心,他倒是該多操心操心自己,萬一真的出什麽事,他爹怕是會把他忘在腦後,叫他自求多福。

    何鈺又回了宮,天色已晚,許是白天生了氣,晚上沒見到顧晏生。

    他心寬體不胖,也沒多想,自己的事辦完,洗洗準備睡覺。

    也沒多晚,因為他三更要起來訓練,加上最近身體和心理上都比較累,便想早些休息。

    這個時間段顧晏生大概還在應酬。

    事實上他在養心殿。

    今日的養心殿很熱鬧,集齊了眾多親王和藩王,皇子們年齡太小,沒有議事的能力,隻除了太子。

    既然當了太子,便是下一任的國儲,有什麽事他都要在旁聽著,虛心請教。

    能讓眾多親王和藩王聚集的事無非一件,皇上中毒遲遲未好一事。

    “皇兄,近來民間都在傳言,道您已然升天,現在這個是假冒的,皇弟知道都是捕風捉影,以訛傳訛,不足為據,可這心裏上顛下顛,加之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臣弟便琢磨著與眾多兄弟親證,您還是在的,健健康康,活的好好的,也好安了民心,叫眾多兄弟們也安個心。”

    遠青王恭恭敬敬行禮,可說的話著實有些大逆不道。

    類似皇上已然升天這類的話沒人的時候自己私底下討論討論便是,就像何鈺與孟建中,說這話的時候人在屋內,都檢查過隻有兩個人,外麵又有人把守才敢說。

    遠青王是直接當著麵說,弄不好就是個褻瀆皇家的罪,關進大牢都不為過。

    不過今日大家既然敢來,敢說這話,便是帶著底氣的,誰都不怕誰。

    大不了魚死網破,縮了這麽多年,也該夠了。

    況且當年顧箏要背景沒背景,要頭腦也沒頭腦,隻因抱了個丞相的大腿,便一路順風順水,直接得了聖旨,坐上龍椅,誰服?

    遠青王當年便是皇位繼承人之一,而且是爭的最厲害的那個,母妃是皇後,他也是嫡出,可惜卻敗在了那張聖旨上。

    有聖旨在,他便名不正言不順,又有攝政王從中作梗,被顧箏打發去了最遠的邊疆鎮守。

    當年攝政王霸權,自然不希望皇上有權又有勇有謀,換成顧箏這個草包,對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統攏了八成的官,說一不二,比聖旨還管用,遠青王便這樣被他弄去了邊疆。

    邊疆日子苦,百姓窮,土地還不肥,盡是些山和石,遠青王花了十幾二十年才卷土重來,養了數十萬的兵,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早便命人守在京城外,還有一半偽裝成村民混進了城,隻等他一聲命下,便直接攻入京城逼宮。

    打著這個主意的必然不少,就看誰是螳螂,誰是黃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