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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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懷孕, 還瞞了六個多月,有人憂, 有人愁,有人恨得咬牙切齒。
雖然皇後說了,並不知道自己懷孕, 隻道是上一胎生下死胎後情緒低落, 心灰意冷,便死命的吃, 死命的吃, 在肚子還沒恢複如初便又撐大, 隻以為自己胖了。
因為剛生下死胎, 再加上身體虛弱, 好幾個月不來葵水, 問過太醫,太醫說是正常的, 細細調養便是, 誰能想到竟是懷孕。
最近也是看肚子越來越大, 有些不正常才請太醫過來看看, 根本沒往懷孕那方麵想, 原先太醫便叮囑過她,說是三年之內很難再孕,連太醫自己都沒想到,出了這麽個奇跡。
有人問,為什麽前段時間皇後摔倒, 太醫沒驗出來?
皇後便找借口,道她那時剛生下死胎沒多久,身體虛弱,查不出來。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不過她非要這麽說,既是皇後,又懷了孕,爭不過。
人家隻一句,難道你不歡迎新生命?便將其堵死,當然不能說不歡迎,這可是皇上的子嗣。
皇上也像中了邪風似的,竟偏袒著皇後。
他原來最討厭的便是皇後,上回懷孕,直接從她手裏拿走了鳳印,後宮一應事物交給周貴妃管。
大權都被拿走了,相當於打皇後的臉,連皇上都如此待她,更何況其她人,後宮更是女人多,怨氣也多的地方,能踩幾腳便踩幾腳,如今還想像以前似的踩上兩腳,直接被皇上以以下犯上的罪名降了一級。
貴嬪成為嬪,妃成為貴嬪,一個都沒例外,柳貴妃都險些中招,好在她看情況不對,及時改口,否則今個也會被當成雞宰了儆猴。
許是真的除了朝廷兩大權臣,如今他一家獨大,說的話最有份量,也是真的開始用心培養子嗣,在這方麵著重加強關注,叫跟顧晏生同齡的,年長的,每日五更過來旁聽朝廷論事,坐不住的罰,罰到坐的住為止。
並非誰都對朝廷枯燥乏味的論事感興趣,看一群老頭子吵架,無異於夫子念經,也就顧晏生異於常人,竟聽的津津有味,偶爾插上一嘴。
他剛開始時不太懂,也不了解,便耐心的聽著,後來漸漸上手,提出意見和建議,剛開始眾臣不屑,後來發現太子並非草包,是有真材實料的,提出來的都是關鍵,於是對他也尊重了些,不再像以前似的,不理不問,遇到顧晏生執法,故意不配合,拖顧晏生的時間。
如今是真的將他當成大人,有些言聽必從,以他為尊。
這些待遇都是新入朝旁聽的皇子們沒有的,一時間妒忌,羨慕,怨念的目光紛紛盯著顧晏生。
顧晏生還跟以前似的,全當沒看見。
他這人最有耐心,要是屏蔽誰,可以一連屏蔽許多天,何鈺深有體會,他又跟顧晏生冷戰了。
姐姐懷孕,這麽大的事沒有告訴他,他自然生氣,而且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如果皇後生了,生下來是個女孩倒也罷了,如果是男孩,倆人的親密關係必然鬧僵。
男孩便相當於有繼承權利,還是嫡出,身份尊貴,即便是與太子也是能一較高低的。
顧晏生是太子,與外甥便是競爭對手,何鈺站誰?
肯定是姐姐了,這個無須質疑,可他和顧晏生又是好朋友,還答應了顧晏生,將來他為皇,他當白紙扇,一個男孩便能毀了這一切,是他倆之間的溝壑。
所以說顧晏生這個氣生的理所當然,何鈺自知理虧,都不好找他。
他生氣,何鈺也生氣,倒不是跟顧晏生,是跟元寶,冷落了元寶小半個月,元寶終於過來負荊請罪。
原來還抱著希望,少爺沒有得到名單,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少爺這段時間對他幾乎無視,在書苑時如此,寢室時也是如此,他要過來打掃房間,少爺不讓,衣裳也不叫他洗,還將他挪去了另一邊住,位置從相鄰,變成了八百裏遠。
如此元寶便懂了,少爺什麽都知道,他思前想去,決定主動坦白,少爺最吃這套,他假裝沒這回事,少爺就能一直假裝沒看見他。
起初跪在樓下,從早跪到晚,何鈺不理,回來後直接去睡,第二天起來一看,元寶還在外跪著,他從樓上瞧得清清楚楚,手一揮,竟將顧晏生的花盆砸了下去,正好落在元寶不遠處。
何鈺洗漱完,瞧還有些時間,便坐在屋裏看書,沒有顧晏生的耐心,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煩,一目十行,掀頁掀的特別快,也不知什麽時候,門外突然響起敲門的聲音。
“是太子的花嗎?從樓上掉了下來,我給裝好了,還要嗎?”
顧晏生已經去上早朝了,否則非跟何鈺急不可,他最愛花花草草,即便何鈺爆了個猛料,花是那啥玩意兒,他依舊喜歡,別扭了一陣子,過段時間又養了起來。
“進來吧,門沒關。”
門這才打開,元寶捧著花盆,小心翼翼進來。
那花盆從三樓砸下來,早就摔成了稀巴爛,裏麵的土稍稍變形,被元寶換了個差不多的花盆,捏把捏把又塞了回去,外表看起來無甚差別,不過新土和翻土還是能看得出來,經常澆水的土表麵是平的,細膩,黏成一塊,這個鬆鬆散散,一看就是剛弄的。
“少爺,我給太子送花。”元寶先不提他倆之間的事,以太子為借口,穿梭在屋內,拖拖拉拉花了一柱香的時間才將花擺弄好,弄好也不走,直接又在屋裏跪了下來。
“少爺我知道錯了。”
何鈺手裏的書拿得穩穩的,眼都不抬一下,“錯哪了?”
元寶跪了一夜,膝蓋都跪腫了,方才進來時腿一瘸一拐,明顯有傷,意思意思便行,真過份了說不定元寶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將功補過去找何曉,刺殺皇上之類的,到時弄不好連累整個何家。
最主要還是一起長大的玩伴,算是兄弟,沒有隔夜仇。
“我不該隱瞞少爺,不該將少爺的事告訴老爺。”元寶誠心悔過。
不過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他一出生就在何家,娘犯了錯,與刺殺對象產生情誼,還生下了他,後來任務失敗,回到何家當何鈺的奶娘,再後來因為身受重傷,不治而亡,留下他一個人。
丞相本想將他送去島上訓練成死士,那裏實在太苦,他受不了,便趁每個月一次的運糧機會,偷偷潛伏在水下,掛了繩子遠遠吊著。
那船上高手太多,他在船上隻有死路一條,所幸船是大船,上頭雕了許多雕像,民間傳言,水底下有水鬼,會雕鬼差鎮煞,以惡製惡。
他將繩子掛在其中一個鬼差像上,另一頭綁在自己身上,船是大肚子形,從上麵很難看到底下,除非故意低頭,不過低頭他便潛伏在水裏,就這麽一路被船帶著,花了一日才上了岸。
上了岸也不敢走,管事們每天都會說逃跑的下場,死無全屍,以丞相的權利,除非他一口氣跑出京城,不,即便跑出京城也沒用,所以他沒有跑,反而主動回了丞相府,向丞相請罪。
丞相問他如何逃出來的,他一五一十說出來,丞相便念他機智,將他留在何府,也沒說叫他做什麽事,隻將他留在了何府。
府上不養閑人,丞相叫他留在府上,肯定是有用的,但是有什麽用又不說,這就要看他自己猜了。
丞相想考考他,有沒有資格留下來。
元寶在府上轉悠了幾天,遇到了何鈺,那年何鈺還很小,粉琢玉雕似的,繃著一張臉,被人牽著手,因為個子矮,跟人說話努力墊著腳尖。
一定很不舒服吧。
身邊沒有一個同齡人,最小的都有十五六歲,別人說的話題他插不上嘴,就那麽筆直筆直的站著,雖一身榮華富貴,瞧著卻形單影隻,他編一隻蛐蛐兒,何鈺都能看半天,然後問他這是什麽?
他竟然沒見過蛐蛐兒?
何鈺不僅沒見過蛐蛐兒,他還沒掏過鳥蛋,沒摘過果子,好多好多東西他都不知道,他年齡太小了,每天要學琴棋書畫,腦子裏已經裝不下其它,主母也不允許他幹淨著出去,髒著回來,若是衣裳髒了,便會追問小廝,少爺又做了什麽?
去水邊玩不行,太危險了,爬樹也不行,太高了,玩泥巴影響形象,何鈺的童年都是在規矩裏過的。
那時他太小,沒有自己的主見,一言一行都被規定著,不許說不合規矩的話,換句話說不能說真話。
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殘酷的,他知道,可他同樣小,不能為何鈺做什麽。
他最後選擇向丞相請求,留在何鈺身邊,為這個男孩添一分樂趣。
丞相答應了,隻叫他跟在何鈺身邊,安心伺候少爺便是,別的什麽都沒說,也沒像何鈺想的似的,叫他匯報何鈺的日常生活,並沒有,丞相還是很尊重何鈺的。
既然沒有任務,他便隨心所欲,引導著何鈺勞逸結合。
很多東西表麵看來是何鈺發現的,實際上是他刻意引導的,做的太隱秘,何鈺一直沒發現而已。
他帶何鈺去掏鳥窩,謊稱鳥掉在地上,需要人把它送回窩裏,自己怕,讓何鈺去。
何鈺猶豫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顫顫巍巍爬了上去,將鳥放回窩裏。
從樹上看底下的人真小,是另一種景象,何鈺一邊心驚肉跳,一邊抱著樹說,感覺跟飛似的。
他把何鈺從一個一板一眼的男孩,變成了青春活力的男孩,學會了各種玩樂,且一發不可收拾。
何鈺是女孩子的事,其實元寶也是跟了何鈺三年後才知道的。
許是時機到了,丞相才告訴他。
“其實老爺從頭到尾隻交代了我一件事,替少爺隱瞞女兒身的身份。”
怕何鈺誤會,他進一步解釋,“少爺是女兒身,我也是從少爺進宮才開始知道的,老爺是怕少爺大大咧咧慣了,當真與人一同洗澡,亦或者生病風寒,請太醫暴露,我的責任就是在少爺頭腦發熱時將少爺拉回來,照顧少爺盡量不要生病,即便生病,也隻請指定的太醫。”
丞相一向謹慎,事事做兩手準備,何鈺畢竟還小,不一定真的聽話,因為背上有關乎家族存亡的紋身,便真的不下水,不與人同樂。
實際上這個年齡段的人總會有頭腦發熱的時候,何鈺也確實好幾次險些暴露,每次都是元寶及時攔住,才沒有真的泄露。
他還在宮裏安插了知情的太醫,何鈺生病了隻能去找他看病開藥。
“既然父親能讓你知道,為何不能叫我知道?”這也挺奇怪的,叫元寶知道幫他掩護,和讓他自己知道自己掩護,自然是後者更好一點,為何父親不告訴他,反而告訴元寶?
“我也不清楚,隻偶爾間聽主母念叨,說怕少爺知道了傷心欲絕,想等少爺承受能力強一些再告訴少爺,不過還沒等到,少爺便自己知道了。”何鈺問他問的太明顯了,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懷疑他的性別,跑過來問他下麵有沒有二兩肉。
元寶支支吾吾,道沒有,少爺非但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反而習以為常一般,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更堅定了元寶的想法。
事後何鈺刻意避開他,越做越明顯,加上前麵無緣無故突然消沉了好幾日,又發神經似的替他討好何曉,元寶知道瞞不住了,便將此事告訴了丞相,丞相說無妨,知道了更好。
此事便也作罷,往後丞相再也沒有吩咐過他做什麽事,元寶也就安安心心服侍在何鈺身邊,原本以為會這樣一輩子,誰料丞相突然倒了,何鈺當上家主,拿到了名單,知曉了他的身份。
這筆賬也就秋後算賬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