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是張媽跟管家把我送去的醫院。

    在去醫院的路上，韓盛緊緊抱著我，我看到他臉色鐵青，手不斷顫抖，幾乎哭了，話都說不出來。

    額角的汗大顆大顆往下掉。

    這一刻，我恍然意識到，如果這個孩子沒了，最難受的那個人將是韓盛。

    可是……我將手覆在肚子上，不斷在心裏祈禱：命運會眷顧我的，這個孩子一定沒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

    同樣的事情在現實中發生，你會發現電視劇有很多地方是騙人的。

    比如現在的我應該暈過去，可我卻很清醒，哪怕我疼的要命。

    當醫生說孩子保不住要做清宮手術時，我哭著鬧著不同意。

    “我不要！你再救救他，我的孩子一定好好地，求您再救救他，一定可以救活的！”

    韓盛也來勸我，見我哭著鬧著不同意，醫生就說因為時間短，用藥物清宮也是可以的，不一定要做手術。

    我當著他們的麵直接把藥片給扔了！

    “我不吃藥！我的孩子好好地我憑什麽吃藥！”

    韓盛沒說話，他揮了揮手，叫剩下人出去，病房內很快就剩下我跟他兩個人。

    他坐在我床邊握著我的手，許久沒有說話。

    半響過後，我啞著嗓子開口，“如果你也是來勸我吃藥的話，那就不必了。”

    韓盛握著我的手一緊，沉默兩秒鍾後開口，“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我沒吭聲。

    他說，“我說過，相比孩子而言，你更重要，如果叫我在你和孩子中間選一個，我毫不猶豫的選你。”

    他幾近哽咽，“小佳，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很難受，你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什麽我比誰都清楚，可是……是我沒福分，和這個孩子無緣，我已經失去了一個摯愛，不能再失去你了，你能明白嗎？”

    我依舊沒說話，可是眼淚卻撲簌簌往下掉。

    韓盛說的對，為了這個孩子，我堵上了我的全部，用盡全身力氣，然而才短短幾天時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在我的肚子裏才呆了45天！45天，連張b超都沒做。

    我抓著韓盛的衣裳痛哭出聲，“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你告訴我啊！”

    我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究竟是我哪裏做錯了老天要這樣懲罰我，他想要我的命幹脆拿走就好了，為什麽要這麽懲罰我？”

    這比殺了我還叫我難受！

    後來韓盛叫老教授幫我來看過一次，那個時候我已經出院在家。

    老教授剛來，韓墨就放學回家了。

    看到韓墨，韓盛陰著一張臉，直接一把揣著韓墨的衣領把他帶走。

    我聽韓墨哭著喊道，“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推她下樓的！她的孩子沒了跟我沒關係，爸爸你別趕我走……求求你別趕我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被韓墨哭得心煩，轉過頭去，張媽見了，悄悄將門關上，隔絕了韓墨的哭聲。

    空氣陷入一陣沉默，好半天後，老教授歎了口氣，“手伸出來吧，我幫你看看。”

    我伸出手去，視線落在窗外，夏季雨多，這會兒外麵瓢潑大雨，像是要把這個城市都淹沒一樣。

    “外麵那個是我的孩子。”我啞著嗓子開口，“當初我不是跟您說過，我之前生過一個孩子嗎？但是當初生孩子時因為得罪了人，被對方在手術中動了手腳，導致我產後大出血以及輸卵管被堵。”

    “我還有些事情沒告訴您，我生下的那個孩子並沒有死，他被我的仇人抱走了，就是那個在我手術中動了手腳，害的我差點不能生育的女人。說起來很可笑吧，我一直以為死去的孩子竟然成了我仇人的兒子。”

    我感覺到老教授落在我身上那抹複雜的視線，我繼續開口，“前段時間，那個女人綁架了我，想殺了我，但在最後關頭卻自己跳樓自殺，她告訴那個孩子說我是殺人凶手，叫他替她報仇。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彌補他，想盡千方百計去感化他……可惜……我失敗了。”

    “我從來沒有這一刻懷疑過我自己，怎麽會這麽失敗？我想您可能聽說了，我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因為他沒的。”我抬眸看著老教授，淚如雨下，“我的親生兒子，殺了我另一個親生孩子，您說，您說這算不算冤孽呢？”

    老教授表情複雜，眼底劃過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轉過臉去，用另一隻手摸了一把眼淚，“我知道您想勸我，您不必勸了，就當是我前世欠的債，今生來還吧！”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哽咽，“那個孩子恨極了我，無論我怎麽做都不會原諒我，我也想明白了，就當是我跟那個孩子無緣，您說過，我一旦流產以後再沒有懷孕的可能，這樣也好，省的下一個孩子又被他給害了，與其叫他造孽，還不如從我這裏斷個幹淨，就當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給他留的最後一點母愛吧！”

    好半天，老教授重重地歎了口氣，“你真的這麽想？真的覺得沒有孩子是最好的選擇？”

    “不是我怎麽想，而是事實如此。”我看著老教授，“雖然我是您的病人，可我知道您是個懸壺濟世的好醫生，您把我當您的親人看，我也如此，否則我也不會跟您說這些了，所以……孩子沒了從另一種角度來說也算是件好事吧！”

    我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容，“就當是我用這個孩子還了他的恨，否則……他不會甘心的。”

    老教授聽明白了我的意思，搖頭歎息，“算了，你既然這麽想那我也不勸了。”

    他走的時候，語重心長的跟我說，“孩子啊，既然你把我當親人，那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從今天開始你的飲食千萬要注意，一定要跟懷孕時候一樣，你本來就身體不好，這次流產要不好好調養，恐怕於壽數有礙，明白嗎？”

    我點頭，“謝謝您，我記下了。”

    “記下不頂用，要聽我的話去做！”他說完又叮囑了我許多，便回去了。

    那天晚上，韓墨居然跑來敲我房間的門，說要進來見我。

    一聽到韓墨的聲音，我條件反射性發抖。

    我咬緊牙關，“走！讓他走！”

    張媽有些為難，“其實……先生今天已經教育過了小少爺，我見先生下了狠手，何況小少爺他年紀小不懂事，既然……”

    “我說了，叫他走！”

    見我如此，張媽也不再勸我，就叫韓墨走了。

    韓墨剛走，韓盛就回來了。

    見我躺在床上哭，他頓了半響，主動找話題跟我聊天，“下午時候老教授說每天用苜蓿籽煮雞蛋吃，可以補身體，這是個偏方，最適合你現在的身體吃，隻是現在苜蓿籽不好找，我找了許久才找到半斤。”

    我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韓盛問我，“是不是小墨來找你了？”

    一聽到小墨，剛才隱忍的情緒這次爆發。

    “為什麽會這樣？我已經盡我最大可能給他最好的，可是……可是怎麽會變成這樣？”

    “是，他是被韓雅教壞了，真的要怪的話隻能怪韓雅這個罪魁禍首，可韓墨如今多大了？他已經八歲了，也該明辨是非了，我一次又一次給他機會，他是怎麽做的？我天真的以為我可以用愛去感化他，可是現實卻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將我打醒，如果非要用我另外一個孩子的生命去拯救小墨……恕我做不到！”

    “韓盛，你罵我絕情也好，罵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也好，甚至你怨我怪我我都認了，但我真的死心了，今天是他親手將我和他之間的最後一點感情斬斷，我隻是個凡人，能力有限，從今以後，韓墨他是死是活，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

    “他不是喜歡韓雅嗎？他的心裏隻有韓雅一個媽媽，既然我做的再多他都無動於衷，那就算了吧，就像他說的，與其做一對每天都戰戰兢兢，變著法想著怎麽維護那可憐的血緣關係的母子，倒不如從今天開始徹底斷個幹淨，直接做回仇人反倒省事。”

    “要是旁人知道了，他們隻會說我艾小佳做人失敗，沒養一個好兒子，可是我從小到大受到的冷嘲熱諷還少嗎？多這一個又能怎樣？如果他覺得用這一個孩子的性命平複他心中的仇恨的話，那我如他所願！”

    這一次，不管旁人怎麽認為，我都不後悔對韓墨所做的一切。

    再滾燙的心，都會有冰冷死心的一天。

    這一次，我真的絕望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