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知道我為什麽還沒有死啊。

    易如常歎氣。

    拍拍屁股，他艱難地站起來，順手拍了拍身上所有的有包包的地方,包括最貼身的布匹上的口袋，都摸遍了。

    登時他心中暗罵蔡禮達你這個瘟喪，剛才非叫老子把所有符都用了，這下啥子都莫得了，真的包包比臉幹淨。

    站在蜚的麵前，易如常盡量抬頭，免得自己顯得那麽的尷尬和窘迫。

    蜚看著麵前這個男人，這個連手臂都隻有一隻半的男人，他可笑地扭動著身子在身上翻找東西，一邊嘴裏還嘟囔著的模樣。

    “誒你說我怎麽還沒死呢……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帥比較適合做主角啊。”

    到了此刻，他還在拖時間嗎？蜚就這麽看著他冷笑。

    易如常他隻有放下手，搔搔頭。想了想嬉皮笑臉“要不然，咱們說一會兒話吧。”

    “……”

    不回答？那我就繼續笑。“行呐你不說我說也行……”

    終於打斷易如常的胡言亂語，蜚隻是低沉著嗓音，再次重複了自己的問題“你為什麽還不去死。”

    易如常臉上的笑尷尬地定格了。

    不管他什麽反應，蜚隻是繼續道“十老都放棄了，你的朋友都死了，沒有人能阻擋了，接下來，天地一切被我煉化成虛無就隻是時間的問題了，就算我留下你，你能做什麽？

    喂，我說小少年，你活著還做什麽。”

    易如常摳摳耳朵，忽然問道“你，明白什麽叫做活著嗎？”

    被他的反應驚了一瞬，蜚都氣笑了。

    “啊？”

    隨即，它的表情消散了，長尾如同鞭子一般狠狠抽打在地麵上，嗖一聲響。緩緩道“我雖非來自混沌，卻誕生於天地生靈的死氣，我乃太古災難之神，是死亡之主，我就是生命的終點。

    你覺得，我們誰，更加明白生命的意義呢？”

    像是沒聽見，易如常再問了一遍“你知道生命的意義嗎？”

    蜚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從這個意義上講，我明白一半生命的意義。”

    麵對蜚的堅決，易如常則平靜地，甚至帶著笑的反駁“不，你不知道。你連一隻腳都沒有摸到。”

    易如常這話讓蜚皺眉。

    見狀，易如常左手指，不熟練地左右搖晃。

    帶著滿臉過於燦爛的笑，齜著牙，像是講述著全天下最讓他快樂的事情一樣，深情道。

    “你知道大夏天的滿頭發汗時，被涼水拂過身體的那種滋味？冬天碳火裏栗子炸開的聲音呢？我猜，你這輩子都不知道彩虹有多驚豔，也不知餓極了來一盤回鍋肉蓋飯得升天！那叫一個美！那才叫活著！

    看什麽，你瞪著我也沒用。多少遍我都要說，你就是不知道什麽是生命的意義！

    你無窮無盡的生命，都隻能用來見證消亡，你看過多少的璀璨，不，他們都走不到你麵前就消散了，可笑的是，你既然生而為蜚，又從何得知呢。

    既然不知，我告訴你也可，生命的意義從來隻有一個，那就是活著！

    你活著卻已經死了，我活著便永不絕望。隻有活著，生命才能充滿無限的希望。所以我有著無限的未來，而你，屁都沒有。”

    劈裏啪啦將這話一通說完，易如常換氣都不帶的。

    直到說完這話，他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把藏在胸口數年的怨氣全數都爆發了出來，說完，自己都被自己的態度氣笑了。

    易如常啊易如常，麵對這樣的死亡之神，你居然還能笑出來，你說說，你是膽子大，還是缺心眼。

    兀自搖頭，易如常覺得身邊忽然安靜下來，有些奇怪。

    難道聽了這話，蜚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嗎，怎麽了，它傻了？易如常這才抬頭看去。

    然而哪裏還有蜚的蹤跡呢。

    天地間，終歸白茫茫一片。

    這，什麽情況，不是大夜裏嗎？白拉拉的啥情況喲，哎呀不管了，反正他還活著呢，先跑出去了再說，苟延殘喘不好看誰管你喲！他念頭一閃，轉頭就要跑，卻不料，下一秒，砰一下撞上了一堵牆。

    我去。

    他揉了揉腦袋抬起頭“嘿，你哪個喲不聲不響站在我背後做啥子？”

    “是你先撞了我，為何不說句抱歉。”

    一道柔和懶散的聲音由他的頭上飄來，

    暫停了動作，他抬頭。

    易如常這才看清這開口的，乃是個雌雄莫辯的短發青年，分明年輕，卻因為半閉著眼睛，顯得年歲已老。

    讓他有些尷尬的是，因為它身上不著片縷，卻因為白茫茫的境界之中不知道哪兒生出來的薄霧擋住了辨認男女的部分，讓它更加難分性別。

    易如常看著它那種半眯著眼的模樣，別的沒去想，第一個竄出來的念頭居然是——

    它很困嗎？

    它忽然掀起了眼皮，第一次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警告的意思。

    誒，它能聽見自己心裏想的東西？天下能讀心的修士似乎不多啊，暴露癖更是很少聽說……

    誒，等一下，

    他再次揉揉腦袋。說來奇怪，雖然撞上了它，易如常卻不覺得自己撞上了什麽活人。

    它站在那裏，就如同普通的空氣或者雲霧一樣，呼吸之間，它就存在那裏。存在就是意義。

    不會吧，難道，真的就是它！

    腦海中百轉千回，停頓在了一個頓點上。

    是的，易如常忽然想起了隊長曾經說過，他看過一本小冊子，上麵有部分是關於那位入道的修士記錄了自身入道的過程，字數雖少，卻是迄今為止最詳盡的入道實錄了。

    要知道，大家對自己的入道過程從來都是諱莫如深的。原因，也很清楚了。

    “在我入道之時，我見到了它，師父說過它便是‘天道’，考驗我入道的最後一步，所以我並不驚訝。在答完我的因果，許下了我的願望後，我便入道了。事後，我如論用什麽方法，都無法想起那位‘天道’的模樣……”

    原文就是這些。

    難道，麵前的這個人類形態便是天道了。

    隨即，易如常失望，因為，它雖然還挺漂亮的，但樣子看上去好像有點懶啊，而且……

    或許聽見了他的話，天道當即開口反駁“我既被稱為天道，卻也非天道，我乃‘人神’，便是你的靈魂反映出來的模樣，天下的生靈聚合體。”

    原來如此啊。易如常表麵正經地點點頭。

    “人神好！”

    同時，他偏過頭，隻在心中偷偷想到可是，我覺得我這個思想還挺上進的，那起碼這實體應該更陽剛一點吧。

    “年輕人，你的思想很危險。”

    似乎滲入了易如常的思想，哪怕他不說出口的，人神都統統了解，居然點出了他心中的小九九。

    於此同時，人神的神采也稍微靈動了一些，嘴角有幾不可見的上揚角度，道“這個時代不是對於外表已經不是很在乎了嗎？你應該在乎的是靈魂的硬度啊，還有別的硬度什麽的啊，外表娘不娘還是新鮮熱點嗎？”

    覺得它的言論似乎比自己的更危險，易如常忙揮手阻止它說得更明白“誒你誒誒我可沒說那個n開頭的字哈，你剛才不是聽正經的嘛，怎麽我就回了一句，你那麽多話……”

    請感受來自人神的死亡凝視。

    幸好，人神隨即淡然道“外表，並不重要，但如果你覺得這樣更舒服一些。”

    它隨手一揮，就是、有一條淡灰色的衣服，遮蓋住了它的肩膀以下，胯部以上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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