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什麽是素啊。 ”

    柳三白唯一的不滿大約是這個了。

    誒，居然沒看見嗎？

    莫禮怪地指了指他麵前的那個光溜溜的腦袋。

    “可不！今天有佛門的客人來，是寧寧的徒孫喲！誒，您沒看見嗎？”

    “是嗎——”

    柳三白拖著沒精打采的長音低頭一看，哦了一聲，這才非常沒有靈魂地說道：“喲，這不是麽。你好啊。”

    這語氣，說的他好像這才看見慧雲小僧像一隻乖巧的小雞仔，乖巧地坐在寧寧和小彩間似的。

    盡管他早在小彩旁邊，並且已經停留和觀察得夠久了。

    莫禮又不傻，他在小圓腦袋和柳大爺之間來回晃，非常同理心地抱怨了一句：“喂，你剛才都完全忽視他了嗎？這麽喜歡熊貓？”

    好歹慧雲如此光亮的腦門，居然都不夠吸引他注意的。

    不過說起來，小彩大爺來的前幾天，別說是寧寧了，是他也會忍不住一直不停地瞟著熊貓啊。

    嘿，真食鐵獸是牛啊。何況是自己打工的店裏養的呢。

    他挺胸，無不是自豪。

    幸而慧雲的脾氣好，對此也是奉獻出他非常禮貌的微笑。

    聽見談論起他，他還朝著柳三白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雖然他沒有站起來。畢竟他是真沒法站起身來。

    這小彩大爺看電視看，吃筍吃，居然還愜意地躺著，躺算了，它的下半身這樣直接耷拉在慧雲的腿。

    又麻，又沉，重得慧雲根本站不起來。

    “來了來了，還不快點看，你扭頭做什麽呢！”

    “是，師叔祖。”慧雲忙拉回視線。

    寧寧才不管這些寒暄，她拉住可憐的慧雲，逼迫這孩子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電視，與她同樂樂。

    小彩也不是真愜意，它泄憤似的啃著筍：畢竟電視的節目，正起勁兒的播放著《非人哉》小故事。它哪兒感興趣呢，剛才誰調走它的《動物世界》來的。

    寧寧是不亦樂乎，是覺得故事短的不行。時不時的，還嗬嗬笑。

    漸漸的，慧雲也入了迷。

    他愣著神，寧寧塞在他手裏的蘋果他都顧不吃隻覺得這些節目好快啊。說話也快，畫麵變動也快，各種新事物穿cha ta都來不及問是什麽。

    阿彌陀佛啊，自己平時真是沒有機會看的，有也是看新聞，哪裏有機會看這電視都沒有的節目呢。

    “哇。”

    孩子圓溜溜的大眼睛都不舍地眨。小僧傻愣愣地看著電視，時不時隨著節目發出各種擬聲詞，和寧寧神同步。

    柳三白搖搖頭。

    “現在的佛門啊——”

    他語意未盡，搖搖頭，忽然反應過來他的違和，這才想起來問，“對了，你店裏什麽時候多了個佛門子弟。”

    他問的自然是易如常。

    “沒開玩笑？”

    店老板一臉你的反射弧簡直長到驚人，白了他一眼。

    對於柳三白的說法他自是搖頭否認，語氣嫌棄：“誰沒事又花錢養‘那玩意兒’，他是來邀請寧寧去過渺然寺的成道節的。

    剛才你不是聽見了嗎？叫的是‘師叔祖’呢！”

    他指著小光頭。

    “我不聾。”柳教授回了店主人一個鏡麵白眼。

    店主人了個口型：不聾，你瞎。

    “對了，成道節你聽過嗎？”易如常也是心血來潮地，回過頭問了這麽一句。

    他自己沒怎麽聽說過這個節日，倒是可以問問在學院淫浸這麽長時間的柳三白，好歹一介教授，說不定會帶來意外的知識呢。

    聞言，柳三白卻皺起眉。

    他轉過身，深深地看向了那玩意兒，哦不是不是，是慧雲小僧。

    若有所思。

    “問你呢！”

    半晌，易如常等不到答案，直接在他耳邊大叫一聲，把柳三白跑遠了神也喊回來了。

    “你叫錘子！”

    他摳摳耳朵，“老子不聾都給你喊聾了。我曉得‘成道節’，不年不節的你們為何要去？”

    慧雲很適時地插話，理所當然地解釋道：“自然是咱們的成道節重要啊。方丈從來都說‘我成心禪最重要的節日是成道節’。”

    他一把小細嗓，還非常認真的學著老方丈蒼老的聲音。

    華夏從來節日多，莫禮卻沒聽過這個名字，不解地問道：“那又是什麽節日呢？”

    見易如常也是等著答案的表情，柳三白顯然覺得詫異，他解釋道：“是臘八。

    不是！

    你們這都不知道，居然還要去？！”柳教授驚訝。

    “正是。這位仁者說的不錯，方丈說了，為了避開春運和冬日大雪，要提前三個半月過成道節呢。”睜著大眼睛，慧雲解釋。

    眾人腦袋紛紛都是黑線，齊齊看向了慧雲。

    “你給我把這句話再重複一遍？”

    易如常語氣危險。

    那個日期是沒有人聽錯嗎？

    天的烏鴉率先打破了兩元店的寂靜。

    嘎啊。

    “哼。”

    柳三白禁不住冷笑：“真是好名頭。做事求個出師有名，你們成心禪也是道。”

    柳先生的這話什麽意思。莫禮有些怪。

    易如常卻是十分玩味地表情看了看柳三白。這眼神，讓柳三白都覺得不太舒服。

    見大家都覺得很怪，慧雲趕緊揮揮手，很是著急：“也不是小僧喜歡提前三個月啊，方丈一向都是這樣行事，偶爾提前偶爾延後，也是十分隨性的。他說了，佛祖要是體諒人，肯定不會在乎自己的生日。”

    “會在乎的好嗎？哪怕我下地獄了也會在生日的時候給自己買一個奶油蛋糕！”易如常非常鄭重。

    “小心糖尿病。”

    寧寧插嘴提醒。

    “那也是你我先得。”誰都寧寧有資格說他。易如常自然不滿。

    “你說什麽！”寧寧語氣裏帶著濃濃威脅。

    秋風起兮，寧寧和易如常眼看著又要打起來。

    “別啊，這屋子裏多小啊施展不開啊！”莫禮忙攔住他們。

    “對了——”

    一旁看熱鬧的慧雲忽然捶了一下手心。

    忙碌的兩元店三人看向他。

    隻聽小僧懊惱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道：“小僧這個笨蛋，貉絨求得了寧寧師叔的同行，還要跟方丈聯係一下，報告給他老人家知道，免得他老人家擔心呢！”

    說著，孩子喜滋滋地拿出手機來，非常不好意思地挪過身子，不太熟練地操作著手機。

    對方很快響起了清脆的鏈接音。

    差不多響了六七聲之後，那邊才接通。

    那邊還沒個畫麵，傳來的都是雜音時，慧雲先激動了。

    “喂喂！”慧雲朝著手機屏幕大喊。“老方丈！小僧慧雲啊。”

    他原來點的是視頻連接。所以那邊也出現了畫麵。

    那邊的畫麵先是有些顫抖。

    幾個人都湊過來，擠得慧雲的半張臉都變形了，他也不好意思說讓一下，隻有憋著嘴巴變形，向方丈打招呼。

    那邊，終於露出半張臉的白色胡須。

    正是老方丈。

    “哦阿彌陀佛啊，咳咳咳，慧凡啊，今天貧僧不吃豆腐了……”

    老方丈一開口，說的是風馬牛不相及。

    聲音蒼老得異，主要是喉嚨裏好像卡著濃濃的痰似的。他這個年紀了，真的擔心這麽一口痰，不去下不來的。

    “方丈，我不是師兄，我是慧雲啊。”

    慧雲苦笑。

    左右看看兩邊的臉，稍微鬆活了一些，露出他慧凡更加瘦小的臉來。

    “啊，是慧雲啊。”

    方丈微微眯著眼睛，一張蒼老的大臉湊來，又慢慢挪遠一些到一個合適的距離。

    幾人在畫麵裏看見的，正是一個臉色紅潤，眼下發青的老方丈，瘦得顴骨突出來。

    大約因為燈光的問題吧，看去陰森森的。

    分明是白天，搞得和拍鬼片似的……

    而且才說著話，師父的眼睛如此半睜半閉的，毫無精神。

    慧雲不由得有些擔心。

    剛才聽方丈咳嗽的聲音，十分嚇人。他忙關心道：“方丈您病啦，還是困啦。”

    “沒……”

    老方丈低著頭似乎在一抖一抖的，忍著咳嗽是的。在聽見他聲音之後忽然抬頭，嘴裏模模糊糊地說著一句：“ 啊，慧凡啊……今天不吃豆腐……”

    那邊的信號時斷時續的。

    嘛，也不知道是信號時斷時續，還是老方丈的神智時斷時續啊。

    在場之人無不是擔心。

    “……”慧雲咽口水。

    “喂，你家這個方丈還行不行啊。”寧寧搖頭。

    她摳了摳人，此刻她真是非常擔憂自己到了山之後，沒有人管吃管喝，那可還行？這老爺子不行了難不成她白跑了！

    “那不成啊。”

    慧雲也不知道方丈怎麽回事，是不是身體不好，記性不好這個他是管不了了，隻是想著方丈得知寧寧的消息肯定會開心的，說不定精神一下好了呢！

    於是十歲的孩子十分興奮地報告道：“您猜怎麽著，小僧找到了寧寧師叔祖啦！！”

    “哦……好，啊……”

    盡管聽了好消息，老方丈似乎整了一下眼睛，但看去還是很困，嘴裏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總是慢慢地蠕動著。

    然後，他一顆光亮的腦袋，慢慢垂落，慢慢垂落。

    越發靠近屏幕。垂落。

    最後完全靠在屏幕，

    不動了。

    緊接著，聽見了畫麵外傳來的一陣沉重的嘎吱一聲

    然後是老方丈的一聲悶悶的響。

    “嗝！”

    頓時，屏幕一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