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山裏的菌，除了不認識的，保不齊有沒有毒。

    這個季節，山上濕冷的林子裏可能充滿了不安的因素，能完全認出野外多少東西能吃的人，這個年代也不多見了。

    誰呢保證自己進嘴的是真的沒毒的？

    都已經吃到床上的這個地步了。真不知道他們究竟吃了什麽。

    “是嗎？”

    慧丙在方丈的背後偷偷吐槽。

    床上的人也不是很的聽清楚了誰問的，聽見了就自然答道“自然，畢竟貴寺吃的實在……”

    “閉嘴小冉！”

    “是……”

    老副對著那昏頭昏腦，差點出言不遜的孩子一頓嗬斥之後，有人才再次開口。

    “野菌都是最常見的菌種，無毒。”

    這句話正是從被子裏探頭，還微微有意識的那位醫生說的。

    也是他吃的不多，估摸著還能說話。隻是他脖子上的那個那些淡色的斑，也是可怕得很。

    他估計也覺得悲慘，艱難得挪了挪肩，為自己蓋上了一些被子。

    想了想，他又虛弱道“我們……沒吃外麵的水，也不可能接觸到外麵的牲畜。自然是不可能有傳染病。

    這一點，您大可放心。”

    要他們放心？

    連大胡子僧都諷刺地一笑。

    連方丈也微微挑眉。倒也是沒說話。

    旁邊的大胡子瞥了他一眼，咂咂嘴，暗暗哼了一聲行啊，他甚虛不敢說我來說。

    擼起袖子，他莽夫氣十足的走上前。

    指著炕上的一聲就笑問“我問你，你一個醫生吃了都如此，叫我們如何放心？

    何況你們究竟是不是簡簡單單的‘吃了野菌’都不一定，我洪輝可沒少吃中毒過，那可回回都是上吐下瀉眼冒金星高燒不退，哪兒像你們這樣，脖子上長怪東西的……”

    “師祖。”

    小耳朵偷偷拉他。

    大胡子還在沒完沒了的說自己每次嘔吐有多麽的誇張，能接幾盆呢。

    周圍僧人看他的眼神越發的奇怪。

    小耳朵默默後退，非常希望大家忘了他的存在。

    大胡子越說越激動，終於說到了“你們副住持還說是渺然寺的錯呢，我看根本就是你們碰瓷……”

    “師祖！”

    小耳朵趕緊上前一把掐住大胡子，輕聲製止他。

    低聲奉勸道“你少說兩句吧。”

    隻是孩子的眼神可不隻是奉勸。

    大胡子抽抽氣，隻有訕訕地閉嘴。

    方丈甚虛從始至終一直一言不發，看上去是如此的平靜。

    此刻終於環視一圈。

    他見無人還有話要說了，這才終於雙手合十，下令道——

    “既然有人吃了我後山的野菌中毒，那麽即日起，虛無山封山。

    傳我命令，所有人不得去往後山！慧丙，你請二師叔派人護著黃泉寺僧人，一道下山去，去請一位願意上山的醫生來我寺內。”

    他暫時做出了決定。

    眼神再看向眾人的時候，唯有老副冷笑著“哼”了一聲。

    卻也別無微詞。

    屋內再次歸於平靜。

    不知是誰念起了心經，屋子裏開始如同回音一般，響起了整齊的心經。

    蹲在門口偷聽的青年艱難地動動耳朵，也隻聽見裏麵貓蚊子似的聲音。

    都好半天了，他臉調整了半天，卻什麽也聽不見。

    “裏麵說什麽呢，聲音這麽低。”他奇怪道。

    無奈，隻有求助旁邊的青年。

    “不是什麽大事兒。”答話的正是他一旁懶懶散散靠在門框

    上的店主人。

    易如常也不用貼上去，集中一下注意力，立刻就聽見了裏麵說的話。

    莫禮想從他的表情中讀出裏麵發生了什麽，卻隻能看見他滿臉的平靜，似乎聽的是《安魂曲》，而不是別人的牆角。

    直到了念經時刻，他才收了注意力。

    真是聽得頭疼。店主人揉揉腦袋。

    也沒解釋裏麵是什麽，他隻是懶洋洋道“走吧，我餓了。

    咱們也吃點兒寧寧的‘野味兒’去。看看咱們這一天天吃的什麽，沒有蛋白質我都要萎縮了好不好。”

    說著，他越走越遠。

    莫禮嘟囔著。

    “有蛋白質看你也挺猥瑣的啊。”

    隻是疑惑。他這算什麽解釋呢？

    無法，也隻有一瘸一拐跟上去。

    再偷看先生表情，卻發現易如常還是摳著鼻子，日常如此的懶懶散散。

    真是不知裏麵情況究竟如何。莫禮被好奇心勾的，簡直抓耳撓腮的癢。

    事實證明秘密這種東西啊，隻要是秘密都很誘人。

    不隻是維多利亞冠名的。

    長歎了一口氣，莫禮捏了捏肩膀，苦著臉哭訴道“先生啊，我總覺得全身酸痛得很。”

    “痛？”

    店主人回頭瞥了他一眼。

    “嗯，就是那種前一天運動多了沒拉筋第二天的後果……”

    莫禮詳細解釋了一下他的酸痛感覺。

    易如常立刻回頭，一臉我明白你不用解釋了的猥瑣笑容。

    擺擺手，他笑著製止了莫禮的小激動，道“你別解釋，解釋就是掩飾，越說越嗬嗬。”

    莫禮頭痛。

    他能不能別亂給自己拉人設啊！

    “我可告訴您，我直得像是根筷子！咳咳。”莫禮虛弱，說大聲了他都覺得自己的肺疼。

    筷子，絕佳的比喻啊。

    易如常嗬嗬一樂。

    “我知道啊，不是有那句話嗎？一根筷子容易彎一群筷子爽歪歪嗎？”店主人一臉了然。

    拍拍他的肩膀，隨口諏了一句。

    這算是安慰？莫禮一個無力的白眼，道“你哪兒來這些俏皮話！”

    莫禮無奈，隻是無力地捂著耳朵。

    他又酸痛得很，總覺得說話聲音一大，眼前就開始冒金星。便隨口道其實我還是很喜歡少女的，

    寧寧那種？

    莫禮眼一閉，也沒聽清他說的是誰，就聽見了可能是名字或者指別的什麽東西的意思，就隨口答道“就是。”

    “嗖！”

    他腦袋後立刻中了一石頭。

    同時，遠處一道女聲，霸氣地大喝一聲。

    “流氓！你想的美！”

    也不知道正在剔牙的惡霸少女從哪個角落裏衝出來的，她雙手抓的都是烤焦了的壁虎，帶著火就從簽字上擼下來，直接往莫禮的嘴裏一把一把地塞。

    “嗚嗚……”

    可憐的小禮子啊，他渾身的勁兒使不出來。

    玩兒某牧場遊戲的都知道，頭一天的體力一定不能用完，不然不僅會被人送醫，第二天體力減半不說，居然還有被扣五十塊送醫費。

    知不知道前期的五塊錢就夠讓人拚了老命了！

    一想到五十塊，不是，是一想到現在可能是體力透支的結果，小禮子就難受得要資金。

    那種用盡了法力之後第二天回複不過來感覺，太糟了，跟熬夜似的，不行，下次還是老老實實用到差不多就收手吧。

    嗚，這什麽……

    莫禮這才想起嘴裏還有東西呢，這口腔內部差點兒被她塞破皮了，嚼了兩口，都撒的是幹辣

    椒，沒什麽別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壁虎肉幹的要命，比牛肉幹還要柴。

    他張口就要吐。

    隻是寧寧哪裏管，一看出他的意圖，就卡住他的喉嚨，在他後背一頓拍  ，硬是都給他灌下去了。

    好半天他才都吞下去，差點兒沒梗到。

    “媽媽呀，這是半斤甘蔗啊！寧寧！”

    小禮子無奈“你就不能輕點兒嗎？我差點兒卦了。”

    “那你最好在掛之前給我找點兒吃的！我嘴裏都要淡出鳥了！”

    “跟你說了沒事兒別看那些‘’俺也一樣’的東西，你都要長胡子了！”

    “我看你挺精神的。”

    她上下打量。

    下一秒，莫禮覺得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不遠處，念經的聲音隨風飄散而來。

    躺倒在地上的妙齡少年，他走的很安詳，沒有一絲多餘的痛苦，而且是一個飽死鬼，這是多少人的夢想啊。

    “寧，身上有糖紙嗎？撒點兒，花花綠綠的熱鬧。”

    指著地上的少年，店主人提出了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意見。

    “我都還餓著呢，這家夥吃了我的吃的居然就這麽滿足的睡過去了，我還沒吃飽呢！”

    寧寧十分不滿，朝著地上的小禮子就開始瘋狂踢踹。

    遠處，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方丈帶著慧丙正去大殿方向，慧丙正在大嘴巴說著今天慧雲慧凡兩兄弟沒有來早課，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方丈聽得直點頭，也不答話，任他小嘴巴巴的說個沒完。

    路過小巷正好看見了師叔祖親自狂毆無辜少年。

    “誒，走，看看去。”

    方丈正好打了個岔，樂嗬嗬地帶著慧丙前去。

    易如常搔搔下巴，看著方丈笑眯眯走過來看熱鬧。

    “喲，來啦。”

    “可不，這睡著了？”

    兩人對話自然。

    還默契地一起摸著自己的胡子，由上而下看看地上都不動彈了孩子。

    店主人太在意，隻是點點頭笑道“嗯，大約睡著了吧。”

    寧寧打得差不多了，鬆鬆脖子，朝著地上沒動彈了的少年啐了一口。

    “沒用。”

    說著，把手裏的竹簽子全丟了。

    她忙著拖小禮子去毀“屍”滅跡。

    旁邊，易如常看了看似乎沒事兒人一樣的方丈，好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們不是出事兒了嗎？”

    “聽見了？”方丈似乎並不意外。

    “嗯。”店主人點頭。

    對於聽牆根行為，他也不否認。

    此時，一路人馬迅速下山。

    或許天黑之前能上山來。

    “大殿有法事，要去看看？”方丈親切邀請修士易如常前去觀禮。

    大約幾個寺廟的都要一起做法事，為了這意外之災祈福。樂器全響起來，估計真的熱鬧。

    店主人靠在門邊，嗬嗬一樂。光是響他就覺得頭大。

    他擺手道“我也不去湊那個熱鬧了，平時山邊邊都不碰，這一遇到怕事兒了，立刻就想到了佛祖了。

    這怎麽說來著，臨時報佛腳，所以你們腳才是最光滑的。身上，是厚厚的灰啊。”

    風過附近的大樹，嘩啦啦的響聲似乎下雨了。

    抬頭，卻沒有一絲雨滴。

    隻是黑壓壓的。

    “易施主切不可如此說，人心中有佛即可。”方丈雙手合十，口念佛號。

    易如常挑眉。

    老頭居然死不鬆口，場麵話還一套一套的。

    他頓時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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