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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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妤將簾子撒下,心卻揪了起來。

    方才她往廳堂裏看時,竟看到了一張有些麵善的臉。如果沒記錯,那人該是叫班苑之,去過幾回平陽侯府。既然他能找到這裏,怕是侯爺那邊兒也該聽說了。

    就在楚妤遊思遐想之際,被外麵的一陣吵鬧聲打斷。順著動靜眺過去,正巧是班苑之那桌。也不知那位姑娘是怎麽招惹到他了,直引得他破口大罵!

    “爺我白花花的銀子扔出去,不是讓你來教我怎麽做高嶺之花噠!”

    “你她娘的想拿喬做神女,爺不攔著!那就別想從爺的錢袋子裏拿一個子兒!”

    ……

    那姑娘直等班苑之頓下了,看似稍稍平複了些,才耐著委屈解釋:“爺,奴家不敢……”

    誰知這一頂嘴,又引來他的不滿:“不敢?不敢你擺著個臭臉跟欠你八百兩黃金似是!”

    “奴家沒有……”

    “沒有什麽沒有!我看你就是狡辯!今天必須把你們媽媽叫出來給我個說法!要不然這事兒沒完!”

    思雲迎了過去,卻是百般賠禮也安撫不住。

    班苑之仍是步步緊逼:“你們醉花樓的媽媽呢?這裏沒人管了是不是!”

    ……

    隔著幾桌遠的陸九卿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隔空白了班苑之一眼,冷哼一聲,不屑道:“老套。”

    而珠簾後的楚妤則輕蹙著眉微微垂了垂頭,她焉能不知這是逼她出去的借口。她隔簾望著仍在不停叫囂的班苑之,眼中似有怒火燒起,眸色變得越發幽邃。

    她驀地一把打開珠簾,撚著柄素絹梅烙合歡扇大步邁了出去。被銀線抻回的大顆的珍珠相互撞舂著,發出清脆的聲響,似在表露著她心底的不滿。乘著廊前一股穿堂的輕風,她兩鬢青絲微微飄起,複又垂落。琉璃步搖上細索的流蘇隨著身子的款動而輕輕擺尾。楚妤故作淡定的搖著扇子,往班苑之這桌走來。

    金絲軟煙紗逶迤長裙在白玉地麵上拖灑出曼妙的弧度,似仙子過路時踩出的霓雲。絲羽繡製的團扇掀不起什麽風兒,卻是將那六角銀鈴的扇墜子搖的叮當作響,配著環琅的清脆,好不氣派!直引得大堂賓客皆為之側目。

    班苑之也是世家出身,饒是之前在侯府見過楚妤,但今日所來還真與平陽侯無關。他是為自己而來的,不為旁的,就為之前一見心中總有惦記,聽到傳言了便來捧捧場,若是能再締結出幾分情誼,便更妙了。

    他見楚妤盈盈而來,心莫名癢了起來,好似被柔纖的羽毛輕佻而反複的撓過。

    “這……這不是楚姑娘嗎?難道這間醉花閣竟是姑娘開的?”班苑之裝得懵懂無辜。

    楚妤笑微微的看著他,“我是這間醉花閣裏的媽媽,公子若是對我們姑娘有何不滿,大可對我這個當媽媽的講。”

    言下之意是要他稱她一聲媽媽?班苑之窘了窘顏色,“楚姑娘還如此年輕,哪有這麽年輕的媽媽……”

    楚妤卻是笑了,拿團扇半掩著麵笑的很是嘲謔,“班公子也還年輕啊,剛剛不還在姑娘麵前自稱爺了?”

    這邊夾槍帶棒的寒暄著,另一邊看著他們的陸九卿此時麵色如常,又端起了眼前的茶碗兒。

    先前品了幾回裏麵還剩有大半盞,這回他卻是滿滿下了兩口,幾乎就要飲盡見底了。他將茶碗兒往桌上一落,稍稍用了兩分力道,那碗兒在碟子裏矮矮的跳了跳,發出兩下‘哢嚓’聲響。

    一旁的姑娘頓時收回了仍在關切媽媽那邊的眼神,有眼力見兒的起了起身,夠過來對麵那把繪有仙姑浣花彩繪的提梁壺,然後先是抬著眼皮兒看了看陸九卿,見他浮了抹笑意,才如得到示意般的往他那空碗裏倒去。

    這還是自她落坐來這桌後,見過的他最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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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泛著澄亮琥珀色的上好黃金桂,沿著龍首流緩而穩的汨汩流淌進茶碗兒中。姑娘的眉眼含笑,並非她有意的,隻是有種莫名的喜悅浮上心頭。她頭一回體會到服侍別人的樂趣,頭一回取悅人不關乎打賞,隻為了想看他多露幾抹先前的笑意。

    姑娘將茶滿了七分,剛好既保溫又不易端時溢灑。之後她便以左手輕抻著右側的琵琶袖底,右手欲將那提梁壺送回原處。

    可偏在這刻,“哐當”一聲響!姑娘麵色一驚,縮回袖子低頭看去時,陸九卿麵前剛剛滿上的那茶碗兒已傾倒在桌上了。不,不隻桌上,還有陸九卿的那一身淺白的袍子上!

    姑娘頓時嚇傻了眼!饒是她已這般小心,卻還是刮蹭到了。盡管她自己都未察覺。

    “陸公子,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笨手笨腳!”一邊說著,她一邊舉著手裏的帕子去輕輕擦拭,可茶水質輕,業已滲進了緞麵兒的紋理中,在陸九卿的胸前腹前印出了薑黃一片。

    元承他們也聞聲關切過來,一邊數落著姑娘的粗笨,一邊趕忙幫世子擦袍子。姑娘慌張中除了一而再的賠罪道歉,旁的啥也不會說了。

    其實先前碰倒茶碗兒的那幕元承也是看在眼裏。那姑娘起身小心翼翼的放回提梁壺之際,世子伸出兩隻手指將那茶碗兒往自己身上撥了一下……

    元承自然明白,世子這樣做是有意圖的。他看向世子,果然世子趁旁人不注意時對他擠弄了下眉眼,元承便隨即領悟。他數落那姑娘的嗓門兒頓時比方才高了幾倍!

    “你這笨丫頭!這麽魯鈍還伺候什麽客人?倒個茶這點兒小事都辦不好!”

    “還不快給公子擦幹淨!”

    ……

    那邊動靜鬧的不小,連楚妤和班苑之都聽到了。他們往陸九卿那邊兒看了看,班苑之不由得皺起了眉,心道竟是國公府的世子。

    楚妤回頭看著班苑之笑了笑,臉麵上柔和了許多,言語間帶了幾分懇切:“班公子,既然是早年的老相識了,可否就賣給楚妤三分薄麵?若是公子對姑娘不滿,那就再換位過來伺候可好?”

    班苑之知她這是急著去另一桌。若是換作別人,他定是不會這般輕易放她走,可偏偏對方是陸九卿。他便也不好再磨嘰,隻得爽快的笑笑,連連應道:“好說好說,全聽楚姑娘安排。”

    楚妤笑了笑吩咐下去,她將班苑之這邊草草了事,又不得不往陸九卿那桌走去。

    自以為灑了茶水的姑娘又去洗幹淨帕子過來準備再給陸九卿擦拭,他卻隻接過帕子,將人推開了。

    隨著一陣由遠及近的環佩珊珊聲,陸九卿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其實他原本也隻是虛恍著帕子做做樣子,若是真擦幹淨了還怎麽算賬呐?

    來醉花閣前,其實他是聽到了這樣一個傳言:平陽侯商嘉年頭年才迎娶的那個貌美夫人,如今流落風塵開起青樓了!

    人們在傳揚這些風流韻事時,總是為了咋舌效果不自覺的隱去前因後果,譬如就極少有人提及‘被休的’這個前綴。

    而陸九卿卻想要明日的傳言變為這樣:平陽侯商嘉年頭年才迎娶的那個貌美夫人,不僅流落風塵開青樓了,昨晚還接客了,伺候的是平陽侯府的最大對家——國公府的公子陸九卿!

    於一名風塵女子而言,名節似乎是種無所謂的東西。但於陸九卿而言,她卻是羞辱平陽侯的絕佳物什。

    隻是如今陸九卿才發現,她或許‘稍稍’有些出乎了他的預判。

    先前半隱在珠簾裏尚看不分明,如今眼看著她越發的臨近,他心中竟是生出了幾分不忍。

    羅裙低束,胸前半露。腰似小蠻,不盈一握。漫漫的裙擺直掃到地上,將腳踝盡數遮住,見不到她邁步,隻見那腰枝輕擺,披帛隨之舞動,整個人飄也似的嫋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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