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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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漸密,又快又急,很快便是瓢潑大雨。雨勢滂沱,以可見的速度潤濕土地,積窪成池,匯成水流。
鬱雲慈站在窗前,感受著飄進來的水氣由熱變涼,最終全是涼爽。
她的懷中,抱著那好奇的檀錦,小人兒滿眼的仰慕。舅母好厲害,說螞蟻搬家是要下雨,果真就下雨了。
“舅母…真厲害!”
收到檀錦的表揚,她輕輕一笑,怕他人小抵抗力差。若是吹了涼氣,而感染風寒得不償失。於是抱著他放到炕榻上。
“不是舅母厲害,是萬物有靈,隻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許多的奧秘。”
檀錦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煞是可愛,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頭。此時天空中突現一道明雷,閃電的白光衝下來,像要劈開混沌的天地,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
她驚了一跳,捂住檀錦的耳朵,采青立馬上前,把窗戶關起來。
這道巨雷炸裂時,方氏正在指天發誓說自己之所以瞞下成氏的嫁妝,沒有陪嫁給鬱雲慈,全都是為了將軍府。
她嘴裏的話音一落,雷聲驚起。
刺目的白光中,她隻看到鬱亮黑沉的臉。心裏一直打著鼓,今天的這天氣太怪了些,什麽時候不打雷偏她起誓的時候打雷。
“我堂堂將軍府,難不成還靠一個婦人的嫁妝過日子不成?”
鬱亮男人的尊嚴受到挑釁,他在戰場上拚死拚活,才掙來那滔天的軍功,被封為將軍。他豈是一個靠婦人立足的男子?
方氏心道不好,多年前自己之所以能壓住成氏,就是因為成氏擺的姿態太高,好像將軍府的一切都是靠著她與國公府。
將軍自覺在成氏麵前抬不起頭,故而夫妻生隙。而自己,一直都小意溫存,視將軍為天,所以這些年來,將軍才會對自己寵愛如一。
“將軍,這都是妾身的錯。若不是妾身自甘為妾,一頂小轎進門,別說是嫁妝,便是衣物,姐姐也隻讓我帶六身。清姐兒和勝哥兒有我這個娘親,是他們命不好…”
她哀切地哭起來,唇咬著,臉色蒼白。
當年她進府時,成氏確實十分苛刻,除了換洗的衣物,什麽都不讓她帶進府。
鬱亮聽她提起當年,剛才的怒火消去大半。若不是他唐突方氏,方氏又怎麽會委屈為妾?這麽多年以來,方氏對自己情意深重,視他為天,確實是個賢惠的。
“那你也不能扣下成氏的嫁妝。”
“將軍,是妾身一時糊塗。可是若是沒有那些東西,清姐兒將來嫁人怎麽辦?還有勝哥兒,很快就要議親,給女方家下聘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別人會怎麽笑話我們將軍府?將軍,是慈姐兒重要,還是將軍府重要?”
鬱亮臉色又開始發黑,他本是無根基的窮小子,因為抗敵拚命才得了大司馬的看重。封為將軍後是得了不少賞賜,但那些賞賜比起世家幾代的積存珍寶來說,不值得一提。
方氏從他的臉色能看出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猶豫,“將軍,慈姐兒嫁的是侯府,哪裏就真的窮到當嫁妝。分明是她不滿妾身,不想顧著府中的姐姐和弟弟,才會故意讓妾身難堪的…”
人的心都是偏的,比起鬱霜清和鬱全勝,鬱雲慈在鬱亮的心中幾乎可以忽略。如果不是為了麵子,他哪裏會來質問方氏。
次女出嫁時,那嫁妝他雖然沒有細看,卻也粗略掃過一眼。見次女無異議,便什麽也沒有說。誰知那逆女嫁人後暴露真本性,極像成氏,竟敢讓世人看將軍府的笑話。
他又怒又氣,別人指責他扣留發妻的嫁妝,令他覺得顏麵無存,威嚴掃地。
方氏與他多年夫妻,自認為將他的性情摸得透透的。心機不多,為人自大又有些虛榮,還有那麽一些自卑。
“將軍,慈姐兒出嫁時,妾身與她商議過此事。是她親口同意把那些東西留給清姐兒和全哥兒的,誰知她一嫁進侯府,就變了卦,也不知是受了誰的挑唆。”
說起這個,鬱亮的眉頭緊皺,他也覺得次女嫁人後性子變化太多。
“將軍,妾身想著,會不會是國公府那邊…?”
提到國公府,鬱亮臉色更黑,粗聲粗氣地道:“此事先放在一邊,先好好查清楚,免得慈姐兒被人蒙蔽,做了傻事。”
“妾身知道了。”
外麵雨勢不減,看樣子要下一夜。方氏原本以為雨大留人,鬱亮不會離開。哪成想著他還是冒雨離開了。
他一走,方氏麵色陰著,很是嚇人。
西廂的鬱霜清立馬掀簾進來,“娘,爹說了什麽?可有說要歸還那些東西?”
“歸還?那是不可能的,沒有成氏那死鬼留下來的東西,你拿什麽當嫁妝?不說是你,勝哥兒用什麽去給別人下聘?你放心,在你爹心裏,你們姐弟倆比那死丫頭重要多了。”
“可是娘…夜長夢多,若是那死丫頭到處亂說,女兒的名聲…我不要被人嘲笑…便是將來嫁人,隻怕在婆家也難抬起頭來。”
方氏眼垂著,遮住裏麵的恨意。
“你放心,娘有法子。”
“娘,什麽法子?”
方氏抬眸,眼裏恢複往日慈母的溫柔,輕輕地拉過女兒的手,“我的清姐兒,一定會嫁給高門當正妻。十裏紅妝,福澤延綿。”
“娘…還是娘最疼我…”
鬱霜清靠在她的身上,母女二人相偎在一起。
方氏的心裏漸漸有了決斷,她的清姐兒,自小懂事。論長相才情,在一眾貴女中都是出色的。她絕不能允許自己的女兒走自己走過的路,受自己受過的苦。
無論如何,那死丫頭必須是清姐兒的墊腳石。隻有踩著成氏的女兒,她的清姐兒才能站得更高,過得更好。
一夜雷雨過後,天氣涼爽了一些。
鬱雲慈便讓采青不用再加冰塊,把窗戶打開通風。讓涼風流通,去去屋子裏的濁氣。
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欲去檀錦的屋子,就見傳畫從外麵進來,手裏拿著一個帖子。
“夫人…匡…家送…來的。”
鬱雲慈接過帖子,自己還是頭一會見到古代的請帖。淡粉底子燙著銀邊,紙張上像是有花瓣,不是畫的,而是原本漿在紙裏麵的。
近聞,有股淡淡的花香。
翻開來看,娟秀的字體,賞心悅目。連蒙帶猜,原是匡家大夫人請她後天過府,替匡家二小姐做及笄禮上的正賓。
想到那個少年,她對這個神秘的匡家起了好奇之心。
“匡少爺怎麽會認侯爺為師父?”
“夫人有所不知,侯爺與匡大爺交好,匡大爺便以匡家劍法相贈侯爺。侯爺所學皆是匡家武學,所以匡少爺才會自小就拜侯爺為師。”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侯爺算是匡家同門。
隻是匡家既然是武學世家,隨便尋一個人親自教導匡少爺豈不更好,為何舍近求遠?她有些疑惑,又怕問主多露陷,隻能放在心裏猜測著。
采青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也在替匡家感慨,道:“匡家唯今隻餘匡少爺一根獨苗,不說是匡家上下,就是侯爺,都很是看重匡少爺。”
匡家就一根獨苗?
為何這樣的武學世家,就隻餘一個獨子了?
“匡家子嗣單薄…真可惜…”
“可不是嘛,四十年前,匡家一門四子隨武神出征,歸來僅一子,且身受重傷。匡老將軍回京五年後跟著去世,令人惋惜。十二年前,匡大爺和匡二爺隨大司馬再戰崇嶺關,那次依然艱險,匡二爺戰死,匡大爺剩了半條命…匡家忠肝義膽,讓人敬佩。”
聽起來這匡家全是死忠的,就好像她知道的曆史上的某個家族。也是男丁戰死,府中全是女子,還有一根獨苗。
采青說的大司馬又是誰,聽著不像是匡家人。她凝眉細想著,好像有些印象。這個大司馬似乎姓程,身份極高,他的女兒好像就是當朝的皇後。
“大司馬…”
“大司馬原是匡家的家將,當年曾隨武神出戰。可惜那次匡老將軍身子受損,若不然…天妒英才,便是匡大爺,都早已不在了…”
鬱雲慈心下恍然,心裏感謝著采青的解惑,麵上卻是半點不敢顯露出來。
怪不得侯爺對匡庭生那麽嚴格,原來那少年肩負著光複匡家的重大使命。這樣生來就關係著家庭興亡的孩子,她卻莫名覺得有些可憐。
正說話間,左三在外麵求見。傳畫出去,不一會兒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紫檀雕花小盒。
“夫人,這是侯爺派人送來的,說是給匡二小姐的正賓禮。”
鬱雲慈打開一看,朱色的錦緞中躺著一枝桃花碧玉簪。玉質細潤,如水般通透。握在手心中,沁涼一片。
方才她還在想送什麽禮好,他倒是解了急。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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